石螺山上闷闷的,柳扶月很无聊,神秘客就给她抓了小动物玩。
柳扶月不愿意一个人就坐在那,总觉得会得褥疮,她蹲不下去,就提着篮子到处找野菜,然后使唤神秘客给她挖出来。
神秘客很好奇:”你怎么认得这么多野菜?”
这些野菜都是没人吃的东西,只有荒年的时候,或者喜欢这一口的,才会专门去采来吃。
柳扶月笑了笑:“这在我们那儿是健康食品,大家都爱吃的,到了季节,有空的也会亲自去挖。因为大鱼大肉吃惯了,就想吃点不一样的清淡的。”
神秘客一脸自责:“吾看得出,你以往生活的很好。如今嫁给了吾,却只能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柳扶月拿肚子顶他:“说什么傻话呢?等我生完小孩,我们光明正大的过自己的日子,我可不是好惹的。”
她在斑驳的树影里笑得一脸骄傲,神秘客揉了揉她的腰:“那吾以后就仰仗夫人了。”
他伏小做低,趁着柳扶月笑起来,握着她丰腴的手臂亲了亲:“还去玩水吗?”
这附近有一条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很清,柳扶月总爱去玩,还要抓小鱼虾子。
柳扶月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我又困了,咱们回去吧。”
她自己扶着腰,摇摇晃晃的回屋了。神秘客看着她睡下,就在屋前收拾野菜,打磨武器。
天渐渐黑了,山上总是黑的快些,夜幕笼罩大地,像一块黑色的纱。
神秘客站在山崖上遥遥回望,瞧见黑纱上亮起了点点星子,那星子越来越亮,反射着森森冷光,像天空中永不消失的启明星,又是一团天火般的熊熊火焰。星星传来的光忽的暗了,他拧着眉毛叹了一声,满心的忧虑,握紧了武器。
这里应该是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对。
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挽风片。天上下雨了,细如牛毛。
神秘客赶回木屋,看到柳扶月睡得正沉,心里蓦地一松。他走过去,伸手把她搂住。
柳扶月眼睛眯着一条缝,抓住他的手,呼吸随即又平缓了。
“……”
默默无言。
白天,周围多了很多人,从竹枝园开始向周围扩散,山上也来了人。
从山脚蜿蜒着向山上来,神秘客冷着脸,屋里的柳扶月缩在窗边,小心翼翼的躲藏着。
神秘客瞧着就觉得难过,他听到屋外逐渐接近的细碎脚步声,轻声问道:“如果吾杀人了,你会怕吗?”
柳扶月愣了一下:“……我会怕杀人,可我不会怕你,我们一家人……要团圆的……”
她的话越说越哽咽,神秘客扬起笑,手里抓着那个放了同心结的荷包,“会团圆的……扶月……”
他忽然冲出门去,一刀将一个快找到木屋的男人斩首。心灵术也霎时发动,就算还有人躲着,也不可能再有力气提刀了。
神秘客回身一手抱着柳扶月,一手拿着武器。
柳扶月努力不给他增添任何负担,但她发现自己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像一直以来,她从来就是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浓浓的挫败感袭上心来,身后也逐渐有人追上,她经常眼前一花,刀剑碰撞的声音便擦身而过。神秘客眉眼凌厉,像一头狼一样警惕。
他的剑已染了血,但脚步丝毫不停,柳扶月甚至来不及看到被杀之人的尸体,只有温热的血溅在衣服上的痕迹,昭示着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她的心慌的厉害,嘭嘭直跳,哭道:“你流血了吗?”
“吾没事。”
神秘客手起刀落,一声惨叫,又一个人被他削去半边肩膀。
小兵渐渐完了,厉害的还在后头。神秘客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当荫尸人出现的时候,他也冷静极了。
”神秘客,不要垂死挣扎了,把你的妻子交出来吧,吾保证,她能活着。”
神秘客拿刀的手抖了两下,血液顺着刀锋落在地上。
他冷笑道:“你做梦!觊觎别人的妻子,呵,好一个无耻之人!”
荫尸人嘿嘿一笑:“你倒也不必骂吾,吾哪怕带走你的妻子,也不会玷污她。准确来说,今日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为的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非她本人。”
忽然阴影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女暴君。一身贵夫人的打扮,美丽精致,她娇笑两声:“荫尸人,难怪你忽然挑动霹雳门与我们去翠环山围堵素还真,原来是调虎离山!哼,吾岂会让你得逞?”
“女暴君!”荫尸人冷笑道:“看来只有霹雳门真正中招了。”
女暴君也笑道:“不,还有宇文天。”
这些‘大人物’正在对话,神秘客忽然被拉了拉,低头一看,柳扶月满脸的汗,嘴唇苍白。但肚子好像在发光。
她惊恐道:“我……我好像快生了,神秘客……这可怎么办呜呜呜……”
神秘客咬了咬牙,决定拼一把。正在他要动手之时,忽然传来一声诗号。
“飞丝结罗网,来去黑暗中。坐镇八卦帐,交趾一邪郎!”
“是网中人!?”
女暴君与荫尸人的表情霎时凝重起来。他怎会来此,不是跟黑白郎君两败俱伤了吗?
“女暴君、荫尸人!这个女人是吾之人,若要为难她,先过吾这一关吧!”
刹那间,面前一棵大树上已织出一个巨大的网,幽绿的光芒里,网中人像个异形一样趴在那。柳扶月光看着他都感觉难受,眼睛疼。
他大约是来帮自己的,柳扶月心里有点数,于是喊道:“网师傅,快把他们弄走,我、我快生了!”
一种很怪异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柳扶月感觉可能这就是蜘蛛叫吧。
趁着他们三个打起来,神秘客赶紧抱着柳扶月就跑,快要走出战圈的时候,忽的脚下一黏。
他目光闪了闪,继续向前走,有什么很细的东西,穿入了他的皮肉里。
柳扶月的肚子不疼了,就是羊水一直往下滴,像失禁了一样,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一道淡淡的光出现在她面前,神秘客又向前走了几步,腿忽然钻心的疼。
不能再送了。他放下柳扶月,笑道:“看,一定是孩子在指引你,跟他走吧。吾回去帮网中人,很快就来找你,去吧。”
“神秘客……”
他一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而她小声的哭,神秘客一定会活着回来吧?
她不知道。
随着那道光前行,四周漆黑且寂静,偶尔会有那么两个光点像是鸟类的眼睛。
她慢慢的向前走,忽然间眼前一亮。
那是一座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庙宇,牌匾上也刻着石螺庙。
小庙的左边,有一棵很大的树,很漂亮。
柳扶月顺着金光走进去,正对着大门的就是两座佛像。是两座很不像佛的佛像。
几乎一模一样,但一个慈眉善目,狭长的凤眼垂眸笑看世人。另一个脸部模糊不清,但给人的第一感觉却像是怒目金刚。
她知道布袋戏道佛应该是有点用的,于是跪在又脏又破的蒲团上,艰难且恭敬的磕了两个头,祈求神明能保佑她平安生产。
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抱着肚子,歪在蒲团上。
她心里也一阵一阵的害怕,她知道生孩子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她既希望自己就这样死了,又害怕自己没能死掉,苟延残喘。
好在这个孩子真的不一般,她疼了没多长时间,就感觉双腿之间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流了一个,又出来一个,她惊讶的低头看去,竟然是两个包裹着胎膜的婴儿。
她赶紧把胎膜撕开,接触到空气的孩童发出一阵一阵的哭声,脆弱的胸腔震动着。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长大,从未想过自己居然真的生出两个人来。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里出现了。
她没有东西能剪掉脐带,只好先用衣服把两个孩子包着,拨开上衣,一边一个喂奶。
不知不觉,她累得昏睡了,孩子们乖巧的没有哭,佛像却逐渐起了变化。
一阵一阵的金光散发着,照耀在她的身上,两个孩童也开始发力,一时间,她身上所有因生产而出现的后遗症都好了,皮肤重新变得紧致,盆骨不再疼了。
一缕佛缘因特殊的双生子而出现,化出的形正是佛像的模样,它弯腰,好奇的看着柳扶月和孩子,心中莫名产生一丝悸动。
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钗裙。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带。宝髻斜歪。
沉睡中的女子面容憔悴,裙摆还带着血污,两个孩童没有睡着,在母亲怀里吮吸着奶水,干净的眼睛看着它笑。
“阿弥陀佛……果然不凡,一出生便有一双慧眼。”
它帮他们剪了脐带,胎盘放在一边,以防女子醒了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它安静的盘坐在佛像前,默默背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游化诸国,至广严城,住乐音树下。与大比丘众八千人俱,菩萨摩诃萨三万六千,及国王、大臣,婆罗门、居士,天龙八部,人非人等,无量大众,恭敬围绕,而为说法。
尔时、曼殊室利法王子,承佛威神,从座而起,偏袒一肩,右膝着地,向薄伽梵,曲躬合掌。白言:“世尊!惟愿演说如是相类诸佛名……”
小庙外的山风呼呼的吹着,这座小庙却像不曾出现在人间一样,安静的散发着光芒。
破败的牌匾被风吹过,尘埃落尽,原来不是石螺,是尸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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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石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