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那个“基金会”。
我是几点回的房间呢……
我看看墙上钟表显示已经八点了,决定不再多想,下床到衣柜里找衣服时才想起昨晚我在回卧室的路上正好碰上邦妮,她借给我几件衣服并把我自己沾上血的衣服拿去让人洗了。我穿上这套临时拼凑出来适配我体型的工装,抄起一件夹克衫裹在外面,准备下楼。
在楼梯上,我又正好遇上迈克尔,他表示“我正要去叫你吃早饭呢”,我试着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跟他一起走向餐厅。
来到一个相比“餐厅”其实更像客厅的房间,我和戴文、邦妮、迈克尔一起享用了一顿融洽的早餐,戴文向我咨询了一些关于买下KITT和昨天与弗兰克一众人搏斗的细节,我也尽量把所知道的事全答出来,并拜托他们将我借走的自行车还回去。
饭后戴文回去工作,邦妮继续研究她的机械课题,迈克尔准备和KITT出去逛一逛,加加油飚飙车顺带巡逻。我环顾四周,一把扯住迈克尔的衣摆发出请求:“奈特先生,可以带上我一起吗?闷在基金会实在太没意思了。”
迈克尔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个很有正事的人但也还算有责任心,他以一副温和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表示我现在在外面招摇不太好,以及万一有什么紧急任务会很危险,最终善意提醒附近的市区有一个运动俱乐部,他在那里办过会员卡,可以载我过去健健身,并眨眨眼笑道:“叫我迈克尔就行。”
我想了想,虽然平常不怎么运动,但现在这貌似是唯一消磨时间的方法,外加昨天的经历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加强体力就等于加强战斗力就等于保护生命,几乎是立刻点头答应了迈克尔的提议。我去洗衣房找回了自己被洗好烘干的常服,随后跟着迈克尔一起上车离开。
俱乐部器材很齐全,我选了对姿势和专业程度要求不高的自行车,不久后一个女子启动了我旁边的跑步机,我扭头看看她,总感觉有点眼熟。
不得不说我平时的锻炼还是少,刚活动了不到十分钟就累得停下来,去吧台买运动饮料,再回去时只见那女子直接把大风衣裹在运动装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我目送她的背影,转过头却发现她的跑步机旁边落了一个手机,暗骂自己一声多管闲事,我还是捡起手机冲出去。
“女士,你的东西掉了——咦,KITT?”
出门的一瞬间,我看见女子正跑向一辆黑色庞蒂亚克火鸟,车前盖上闪烁的红色呼吸灯明晃晃地彰显他的身份。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为什么看着那女子会那么眼熟——KITT给我看过她的相片,正是除了邦妮以外那个叫艾波的技术员。
大脑反应的同时,我已经跑过去把手机递给艾波并顺便蹿上了KITT的后座,迈克尔踩下油门带我们疾驰而去。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KITT自发地开始解释:“阿比琳,我记得我介绍过艾波了。艾波,这是我的新朋友阿比琳——对了,阿比琳,我想你不得不再跟我们走一趟了,艾波的侄女贝琪生病了,我们急着去医院看她。”
“没关系……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我深吸一口气和艾波握了握手,努力做出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倒是也很好奇,能让KITT担忧着急——我确信自己女人的直觉,绝对是KITT自己在着急而不仅仅是迈克尔着急——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了医院,我们和戴文会合。我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迈克尔进了病房,贝琪向他和艾波虚弱地笑着,随后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我。
“哦——这是阿比琳.张,我和KITT的新朋友。”迈克尔反应过来,把我向前一推,我顺势和病床上的女孩握了握手:“Hey, Becky. ”
贝琪向我也展开一个笑容。我想我知道为什么KITT会这么着急了。
抛开艾波与基金会的关系不谈,这真是一个坚强可爱的姑娘,我不禁怀念起自己那难以言喻的初中岁月。
“KITT呢?”贝琪告诉大家她觉得好多了,随后把有些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迈克尔,高个男人配合地将左腕上那枚可以和KITT通讯的电子表摘下来递给她。
贝琪把手表放到耳旁,脸上是我曾不敢展露的甜蜜的微笑。
“……Hi, KITT.”
“Hi, Becky. This is……”KITT放低了声音耳语,但我还是隐约听清了“black beauty”这个词。
“Shh…that's our secret.”贝琪疲惫的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调皮。我不禁开始心猿意马自己是不是也该给KITT取个专属我的外号。
迈克尔带我离开病房,医生走过来跟贝琪的妈妈说话,我不太感兴趣所以没注意听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So, let's go. ”医生用这句话结尾,迈克尔拉上我就和戴文他们一起跟着医生赶向另一个房间,我一头雾水,又觉得开口问不太礼貌,只好假装自己明白情况。不过通过只言片语我明白过来贝琪是领养的孩子,我们全都要为她的手术做个骨髓配型检测。
我们轮流被采集了检测数据,戴文留下来看结果,我跟着迈克尔回KITT那里用车载电脑向一个叫IRMA的医药系统查询这附近有没有其他可以给贝琪移植骨髓的人。
IRMA的AI有一口三无的御姐音,美中不足在于它——也许称之为她更形象一些——没有自己独立的性格,只是固执的系统而已。迈克尔和KITT在这边心急火燎,而IRMA一板一眼地还在专心于每一项流程的发音。
“我真疑惑,为什么设计者不能再多给她一点……呃……”
“活力?”迈克尔补充上KITT想不出的词语,退出IRMA打算回去向戴文报告他查询出的几人,我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就留在了车上。
“如果IRMA能活泼一点她会是个好姑娘。”KITT还不忘最后吐槽一句。
“贝琪也是个好姑娘。”我耸耸肩从副驾驶把自己挪到驾驶座,有意无意地瞟了KITT的发声器一眼,KITT沉默片刻,反问:“阿比琳,你的心率变快了12%,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
我有什么可说?难道自己一个还差两个多月就十九岁的大人要跟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吃醋?我假装没听到,趴在方向盘上,抛回去一个问题:“KITT,如果是我病了,你也会这么着急地帮忙救我吗——black beauty?”
“阿比琳,别闹了。”KITT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可不是用昵称开玩笑的时候。”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kitty。”我一字一顿地说着拍着方向盘。KITT顿了顿,自动无视最后的称呼,口吻坚定地给出回答:“我当然会。阿比琳,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么……
我看着他的仪表盘,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我现在也是可以像他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可以轻松而骄傲地说出“我的朋友”这种话的人了呢!
就在我浮想联翩之际,迈克尔突然联系过来,他急切的声音在沉默的车厢里格外突兀:“KITT,阿比琳在吗?结果出来了,她的骨髓能和贝琪配型成功!”
我心里陡然一紧。
“嗯,她在。我们一会儿给你答复。”KITT关掉通讯,却没有发话,似乎在等我开口。
虽然以前曾有过“要舍己为人才会更受欢迎”的觉悟,但这种事这么莫名出现在眼前,我的勇气却顿时失去了一大半。天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两个陌生人能匹配成功的几率不比KITT会把自己开进水沟的几率高,但我和贝琪就是匹配上了。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但也是周边地区最近的一个也是最好联系的一个。
“KITT,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抓住了他的方向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做这个手术,你会怎么看我?”
车内的安静一时间令我难堪,KITT的语气却意外地平和:“我们不会强迫你的,阿比琳,别紧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去找其他匹配者,正好隔壁城市就有一个。只不过,如果你有了勇气时我们还没找到另外那家伙……那就拜托你了。”
得到这个回答我也是心里平衡了,干干脆脆地推门下车,走向医院。
既然KITT重视尊重着我的意见,那我岂不是更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嘛。
迈克尔带我再次走进了病房,贝琪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问:“阿比琳,你害怕吗?”我咬咬嘴唇不能作出回答,却是她安慰般一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害怕。”
贝琪的病情很危急,医生为我进行了几日的术前处置后,就把我们推进了手术室。我在被麻醉昏睡过去前一刻,眼前隐约浮现出一幅画面,KITT在医院的停车坪里闪着红灯,似乎有些焦虑的样子……
……
“阿比琳,等我们出院,就跟迈克尔和KITT他们去钓鱼吧!”手术成功的贝琪躺在床上向我举起一本相册,正对着我的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大湖,迈克尔跟两个女技术员聊着天,戴文专心致志地榨着柠檬汁,贝琪搂着KITT的一扇车门笑得灿烂。我心里突然弥散开一股陌生的情绪。
……是妒忌么?
我在妒忌这个小女孩吗?
贝琪认识KITT他们的时间远远比我早,他们一起玩耍过,甚至还有互相专属的昵称,也许贝琪还是小孩子所以有着热情的友谊,但我还是觉得有如百蚁噬心般的别扭。就好像,就好像我将一辆车当作人一样喜欢上了似的。
我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贝琪疑惑地问:“你不会钓鱼吗?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我才意识到我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忙又点了点头:“嗯,好啊。”
这时电话铃“叮零”地响了起来,我吓得差点把她递给我的相册掉在地上。
歉意一笑,我抓起手机看看是家里的固话号,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你好,这里是斯蒂芬。”
我用了好几秒钟去反应这是谁,最终想起来是两个月前父亲雇的管家吉姆.斯蒂芬,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对面听到我应答,接着说下去:“先生来电话了,他在这周五有一个小聚会,说是希望小姐能回家来。”
我皱皱眉,不用想都知道是经商人士的交流会。刚想推辞,斯蒂芬就补充了一句:“事实上……先生还说,如果在旅游就先提前结束,他邀请了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什么时候他可以控制我的行程了!”我狠狠抱怨了一声,斯蒂芬只是微微顿了顿:“我也只是转达了先生的话而已,祝小姐旅途愉快。”
我阴沉着脸把电话挂断,转头告诉迈克尔:“我爸让我周五到家。能不能拜托你们帮我安排一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