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春告草 第41章 【岩泉一】《我在加州打电话给你》

13.

四月中旬，樱花季又到了。

上学的路上周边三三两两结队的人都在讨论假期去樱花景区拍照的事情。我只是听着，然后默默加快了脚步。

今天是个阴雨天，杂货店玻璃窗里的收音机正播报着近几天的天气预测。而我站在未开张的杂货店门外的屋檐底下躲雨，如果吃早餐时能够顺手打开电视，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倒霉的站在这里躲雨。

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我不知道雨还有多久才能停下，如果雨迟迟不停的话我该怎么办？

时间过去了约莫五分钟，我听见有人似乎一不小心踩到了刚蓄起来的水坑，裤脚或者袜子恐怕要湿掉了吧？

我寻声望去，那人正好低着头一脸苦恼的看着自己粘湿的裤脚。

意外的他居然直愣愣的看向了我，苦恼在顷刻间替换成窘迫，可他还是撑着伞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并不熟悉那灰绿色的眼眸，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盯着他眼睛看的勇气，可身形和气质都在告诉着我，眼前明显是来找我的人就是岩泉一。

岩泉一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请问，需要帮助吗？”

潮湿的风吹过我的脸颊，似乎把樱花的味道也一同吹了过来，本该平稳的心跳变得紊乱不堪。

我努了努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的荣幸。”

14.

我把《情书》还给佐藤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这么晚归还是因为在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遗忘掉了这本书的存在，再者就是等我想起来之后我在两周内看了两遍。

而我的观后感和佐藤一样“说不出的惆怅感。”

“你和岩泉同学最近走的很近嘛…”佐藤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拉开她邻座的椅子坐下，语气怪异的说“也没有。”

佐藤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没有’，“葉琦老师的小测都是同学互改，我上次路过岩泉的座位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试卷在他桌面上哦。”

“那是课代表随便发的。”我没去看佐藤的眼睛，而是盯着窗外郁郁葱葱随着风晃动的树叶。

佐藤心里腹诽‘葉琦老师都是让学生自主选择互改的搭档的啦，真是嘴硬的不行。’

我并没有说谎，第一次互改确实是课代表随机发的，后来可以自主选择时我却忘了葉琦老师说可以自己选择搭档。

想起来的时候其他人几乎都找好了搭档。所以我就一直顺其自然的和岩泉一互改试卷。

我其实也不太明白岩泉一怎么也会把这件事忘掉。

我和他连朋友也算不上，虽然是这样，但我不觉得他是个健忘的人。

抽屉里整齐堆放小测试卷上有着工整的字迹，鲜艳的圆圈让我难以忘怀，毕业季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把试卷留在垃圾桶里，我则是整理出了小测的一部分，将他们装进书包里。

15.

我抚平试卷翘起的一角，小心翼翼的拉上书包的拉链。

佐藤也拉开门探头问我怎么还不来拍照。

我决定先把包放到储物柜里再去找佐藤，“我先去把储物柜收拾一下，晚点我去找你。”

“那你快点哦！”说完佐藤又跑开了。

毕业季的佐藤像个给孩子们准备礼物的圣诞老人，她人缘很好，毕业礼物她准备了很多份，但我的那一份明显比其他的要更精致。

“毕业快乐啦！”佐藤和我交换完礼物后又去发其他朋友的礼物了。

我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礼物盒，思考一番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然后那个系着青色丝带的礼盒就躺在了属于岩泉一的储物柜里。

礼盒里除了一份岩泉一绝对不讨厌的礼物以外还有一张写着一句话的贺卡。

贺卡上文字只是在普通不过的：

「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16.

“欸？你拿到了公费去加州大做交换生资格！”舍友看着教授发出的公告震惊的说。

“？原来是今天出名单吗。”

另外一位舍友讪笑着说“不要这么平静嘛，好歹激动一点？”

最后一位舍友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开口“意料之中吧，认识她以来最有干劲的时候不就是她准备争取交换生资格的时候吗？”

我自己又看了一遍通知，确认无误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而舍友对我的叽叽喳喳的‘控诉’并没有停止。

“总之我请你们吃饭啦。”我一边翻看我和佐藤的聊天记录一边说。

“好哦。”/“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不会嘴下留情的哦。”

17.

“哦…没什么的。”岩泉一一板一眼的回复我的感谢。

我打开了包厢的门，没再去看岩泉一的表情。

佐藤的酒劲已经上头，晕乎乎的但聊天的嘴却没停。看见我回来就笑眯眯的说“你回来了呀，我想回家了有点…”

我熟练的接过她的手机“叫翔太来接对吧？”

“嗯！”

确认翔太在二十分钟后会接佐藤走之后我开始思考我该怎么回家。

吃掉醒酒糖的佐藤和岩泉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一会佐藤就告诉我说“岩泉说一会送你回家哦。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太麻烦了吧？”

“…不管不管反正我已经说了。”

把佐藤交给她男朋友翔太之后，我和岩泉两个人站在餐厅门口沉默了许久。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扯出一个笑容说。

他态度却有些坚硬“不行，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我拿出手帕把脸上的薄汗擦掉，然后吁了口气“那好吧。”

18.

我并没有那么健谈，在路上我和岩泉很少说话，萦绕在耳边的只有脚步声。

“这样一起走好像还是第一次。”我有意的说。

岩泉一接话“好像是…不过我们也很久没见了。”他停顿了一会“上次一起看完电影之后就没见过了吧？”

“…因为在那之后我的交换生时限到了。”

“噢…”

“其实这么久了我还是记得电影结束后的惆怅感，电影镜头的表达手法太特别了。”

岩泉一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才答复我“毕竟是经典作品，它的留白正是他的魅力所在吧。”

对于中学时期的遗憾男藤井树究竟有没有释怀呢？大概除了他本人也没有谁清楚了吧。

不愧是留白的魅力。

分别之前他主动提出想要交换电话号码，但我却委婉的拒绝了。

他灰绿色的瞳孔闪烁着不解和尴尬，不怒自威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难道是因为搭讪失败？

…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向鞋尖，犹豫着轻声开口“因为，岩泉的电话号码我在3年前就已经加进通讯录了。”

19.

我和佐藤说我和岩泉在加州的时候没说过话确实是谎言，但佐藤看得出是我不想说。

猜到可能会是让我不太开心的事所以就没有追问。

记下他电话号码其实是某次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我们选的座位很靠近，然后他突然有事要离开但东西又不能带着一起走，所以他留了张字条说明自己的情况，并留下了电话号码方便别人联系他。

我就这样偷偷的得到了岩泉一的电话号码，但我的手机却一次也没拨通这个号码。

20.

瓦妮莎是一家公司的白领高管，合租期间她时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偶尔还会喝的醉醺醺但意识尚且清醒。

我们两个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第一次打破这样的关系大概是她第一次喝的晕乎乎没法自行回家。

我接到她下属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对方的语气很客气也满是恳请，我一时没办法拒绝，只好带上防身的工具出门去接瓦妮莎。

在我去上课之前瓦妮莎宿醉还没有醒，我就放了两颗醒酒糖还有一杯蜂蜜水，卡片叮嘱她冷了就温一下再喝。

下午回家的时候瓦妮莎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不仅愿意和我搭话还给我准备了回礼。

圣诞节的前几天，瓦妮莎把公寓打扮的很有圣诞气息，在我推开门进入客厅的时候她一脸邀功的看着我。

“怎么样？还不错吧？”

“很不错。不过你要在圣诞节当晚带朋友回来吗？”

瓦妮莎笑着摇摇头“我会在那天晚上去我朋友家。”她一脸狡黠的看着我“但你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我那天不会回来。”

她意有所指，大概是因为我在家很少煲电话粥，回家出门也很准时，周末也没有除了学习以外的活动。居然是担心我的人际交往吗？

“瓦妮莎我在加州没有可以一起玩的朋友。”

瓦妮莎不急不缓的说“可你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一个男孩欸，我好像在你学校附近见到过。”

先不说瓦妮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学校附近，其次她怎么会知道我床头柜上摆着什么照片。

“…上次你让我把小说放回你房间书桌上的时候看见的。”成熟的瓦妮莎在此刻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但她又接着说“而且上次雨天送你回来的也是他吧？先说好我当时在阳台收衣服哦，不是故意要看的。”

为了让瓦妮莎停下发散的思绪，我只好无奈的先应下，并声明我和他连朋友也算不上。

但看到瓦妮莎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只好先逃离了现场。

21.

淅淅沥沥的雨让我停在已闭店的咖啡厅门前停留了很久。很不幸的，我又没带伞。

我看完天气预报后无奈的刷着社交平台，这场雨会下很久很久，我大概除了淋雨跑回家就别无选择了，但是我的包里还有笔记本电脑还有很多资料，我本人淋湿没多大关系但是背包里的东西却不行。

我正思考着是否要求助于不熟的瓦妮莎，还是同组一起完成作业的安妮。

站到腿有些酸痛的时候我就靠着身后的墙体蹲了下来，到底该求助于谁呢？早知道就在包里备一把伞了。

这样的天气让我又回想起高三的那个雨天，岩泉一是怎样走到我面前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的。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那并没有小到足够让我回家的程度。

昏黄的路灯亮起，我摁亮屏幕发现已经快七点。

痛苦的把脸埋进臂弯，呼吸似乎也被雨染的湿漉漉，一片黑暗之中我想起了毕业前和佐藤一起看的电影。

那部top级的美学文艺片名为《纽约的一个雨天》*，我想起了电影的名字。我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容，虽然我身处加州而并非纽约。

佐藤和我后来也说“这部电影的剧情一般般但毕竟是文艺片嘛，而且拍摄手法还是很不错的啦，男主超级帅的说。”

啪嗒啪嗒**的雨天，还有谁能够来帮助我呢？

“请问，需要帮助吗？”

我下意识抬起头，未能对焦的视线里模糊一片，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却让我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谁。

“是你啊。”岩泉一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俯下身子定定的看着有些许狼狈的我。

我紧张的把乱糟糟的头发用手粗糙的顺好，他却朝我伸出手“去哪？我送你。”

我忽的想起在《纽约的一个雨天》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独白：

「多么幸运，因为这场雨，遇见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