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恋爱秘籍,要说有,也只能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说对吗,若利君?
我的同班同学兼朋友天童觉告诉我,他的死党,排球部的主将牛岛若利同学有一本特殊的恋爱秘籍。
总有一天,这位天然呆的校园明星暨现任正式日本国家队青年代表会用这份史无前例的秘籍收获无数女高中生的芳心。
我把手里的巧克力面包掰成两半,一把塞进天童嘴里,并严肃地阻止对方说出后面的话语:“不包括我。”
天童觉瞪着两只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脸,“诶”了一声之后,又像不死心似的盯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比濑见发的球还有个性,我看见的瞬间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面前的天童也没跟我客气,不请自来地拿走了我还没来得及放到嘴边的另一半面包。
虽然我并没有多生气,也没有那么想吃,但我还是象征性地跟他生气:“天童!我都分了你一半了你还要抢!”
天童歪了歪头,回答:“多谢啦。”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悲愤,逼得天童觉不得不转移话题,他把面包放进嘴里前笃定地对我说:“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若利君的,不要那么早地否定哦~”
没等我说出什么反驳他的语句,这人就站起身,向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且端着餐盘的牛岛若利走去,边走边招呼对方,让他坐过来:“若利君,这边有位置,快来快来。”
我看着向我们这边稳稳走来的牛岛若利,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小声喊旁边的罪魁祸首:“喂,你不能吃了面包还把朋友往火坑里退吧?”
天童觉回头,对着我眨了眨眼睛:“你自己心里明明很清楚嘛,若利君才不是火坑。”
“什么火坑?”
刚刚被招呼的牛岛若利已经坦然地坐到了我斜对面的位置,侧过头看着他旁边的天童,接下我们刚刚的话题。我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比我之前去排球部看见五色工发球失败时的样子还要凝重。好像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是什么世界未解之谜一样。
我抬起眼阻止对面要说话的朋友,看向牛岛,一本正经地胡扯:“天童在说用来烤巧克力面包的火坑。”
他脸上的疑问几乎要变成一个现实的问号,两条眉毛挑得并不高,但我总觉得他的疑问十分的深,他问:“不是要用烤箱吗?”
我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这是天童大师未来努力的目标。”
说罢,我对他颔首示意:“牛岛君。”
听到我说话的人嘴角亦是努力摆出了一个笑容,不过大概是因为天生就不太会露出爽朗笑容,所以显得有些勉强。他点头,看着我的眼睛:“嗯,最近好吗。”
如果我的其他朋友在场,她们肯定会一脸惊讶地问我怎么会和牛岛若利相识。
其实这是只属于我心里的秘密,一个……名为暗恋的秘密。
白鸟泽学园,初中部。
“牛岛君这次带着排球部又打赢北川第一了诶,你和他之前一直都在一个班,和他熟吗?”
升上三年级后,新认识的朋友总会有一个两个人在看见牛岛若利的时候发出这样的疑问。
起初我还会认真回答,虽然说出的话不外乎都是“不熟”和“我们不怎么说话”之类的言论。但在一群初中生中,牛岛同学这样的人简直是校园里最瞩目的存在。
可惜我一直觉得这种瞩目与我无关——不过是在我第一次看他比赛之前这样觉得。在看他比赛之前这样觉得。
我和牛岛若利三年以来第一次私下有交流是在三年级刚开学的时候。
那天的情景对我来说也许只是十几岁的一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向我走过来的样子让我记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我们都将近三十岁的时候我和他提起这件事,那个场景还能在我面前重现。
宫城的教学楼不知道是不是受地形影响,教学楼的窗户的尺寸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不如更北的地方防风,也不如南部地区透光。但就是这样有序镶嵌在墙面框架之间的玻璃,透来了夕阳,落下了温和而感染性极强的橘色光亮。
牛岛若利深绿色的头发在光中几近深褐色,他站在面向光的位置向对面的我走来。已经不刺眼的光亮轻轻地落在他制服衬衣上,给那片因呼吸而有所起伏的白色面料添了部分温暖。
我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天马行空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但在他踏入向我而来的道路时,一切杂念烟消云散,只有他的样子。牛岛脸上的表情一直算不上温和,反而有些僵硬。我抬起头,又把目光移到周围,想探寻到一个方向,一个可以解答他为什么面向我这边的答案。
可惜夕阳西下,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我早就错过了放学的第一时间。周围的同学早就收拾好东西,或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回家学习。
我那会儿就想,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我抬起眼睛,纠结再三,还是把目光落到教室里的另一位人类身上。
我本是想开口询问,但牛岛若利抢先夺走了话语权,他先是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得到回应后才补充自己的话:“我想问一下,你这周末有安排吗?是排球部的事情。”
我的表情应该是很明显的难以描述,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我们对视时少年愣神的那几秒。我在他眼睛里分明读到了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东西。
或许他和我一样对这片空间里的空气过敏,不然没有办法解释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脸上的红晕和我清晰感受到的热意。
他还是就站在那里,偶尔眨一下眼睛,不走动,也不变换出不属于他的神情,似乎只要我不回答,时间就不会流动。
我几乎要看呆了,愣了半天后才猛地回神,语言系统十分慌乱,组织了半天话语才发出声音回答他的询问:“啊……我有时间的,牛岛君。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牛岛若利听到我肯定的回答时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向我的座位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明明大家是一样的年纪,我却觉得他身上已经有了同龄人所不具有的气质。
他的眼神依旧像平日里别人闲谈时说的“淡漠”,但我莫名其妙从中捕捉到了只对着我的温和。
他说:“可不可以给排球部送一次东西?”
送……东西?
“诶?送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需要牛岛君你这个队长亲自来商量的吗?”
他听了我的话后认真地点点头,但很快就摇头否定我的疑问,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是三年级的大家打了一个赌,输了的人要邀请自己认识的异性来排球部。我不太擅长那些游戏,班里也只认识你,所以……有些冒昧,抱歉。要拒绝也没关系。”
我听到他的原因松了一口气,没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我头一回觉得这个不好惹的排球天才好像有些天然呆,在他说不答应也可以时,我坏心眼地摇摇头,勾起嘴角答应他:“好啊,没有问题。”
他点点头,说了句多谢,并告知我只需要到排球部打个招呼就好。我欣然应允,并在周末赴约。
我为什么会答应他?
因为那双眼睛太漂亮,因为他的眼神太正经,因为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而显得有些局促……这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牛岛若利。
那天我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悄悄地吸了一口气。我记得光打在他身上,也记得他的眼睛在光的照射下变得通透的样子。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慌乱地把手上的纸张和上面的文字掩盖,哪怕那些东西只是我的胡写乱画,没有规律也没有内容。
只是看见他的时候会感觉到紧张。
可是为什么会紧张呢?
第三年的同班同学因为排球部其他人的怂恿终于熟了起来,所谓的去排球部送东西也是作为队长的他在严肃中突然冒出的一份对队友的纵容。
也许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只是觉得“输了就要接受惩罚”,但我还是觉得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多了,也迷人多了。
以前从不关心排球的我在初中最后一年开始频繁地跑向宫城县内的各大体育馆,追寻着牛岛若利会参加的比赛不断奔跑。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自己做出这些事情和决定的动机是什么,甚至我曾经把这一切的出发点都归结为我“喜欢强者”。
但是只有看见他击球的时候心才会跳得几乎要出来。
后来我不出所料地直升到了白鸟泽的高中部,高一的时候认识了班里最“奇怪”的同学天童。又因为爱吃甜食和他变成了所谓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但在和他成为朋友之前,我就因为牛岛若利想去排球部申请经理。
那天我把经理申请表交到排球部负责的老师手里时,他旁边的鹫匠教练用一副拒绝的语气对我们这边说:“有那么多臭小子可以使唤,麻烦小姑娘干什么。”
其实我很明白他为什么会不愿意让我来当这个经理——我不了解排球,不喜欢排球,为数不多对排球的了解还是去看牛岛若利初中最后一场大赛时恶补的。
所以我不遗憾,况且只是一个尝试,结果如何对于那个热血上头的我而已完全不重要。因为我的出发点不是参与到一群热爱排球的少年之中,为他们精彩的强校排球部生活增加亮点。而是想作为一个观察者,观察那天在夕阳中轻而易举把我的情绪吸引的那个人。
只是为了那一个人而已。
教练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对他一鞠躬,表示自己已经知晓,随后就打算离开。转身之前,鹫匠教练问我怎么不坚持一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像开玩笑的长辈一样,我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了。
所以我也带着笑,回答他说您有您的决断。
从那天开始,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旧情”就在对方不知道,我自己也没有主动出击的动力中悄悄地被埋没。
排球部的公开练习赛非常多,但县内的大部练习赛牛岛若利都不会出场。
毕竟这人刚上高中就被国青队召去集训了。白鸟泽排球部高手如云,哪怕没有牛岛在,也能碾压大部分的学校。鹫匠教练信奉的强者信条在不断更迭的高中队伍中屹立不倒,几乎在全国内也拿到了一定的影响力。
这时候如果想看到牛岛君,就需要有一定的熟人通风报信了。
谢谢天童,多谢巧克力相助。
我和天童觉认识也非常凑巧。高一时家政课程我和天童被随机分到了一组,那天的课程内容刚好是制作巧克力。虽然我不太理解把别人的巧克力融化再凝固为什么就变成了自己制作巧克力,但既然简单操作一下就能拿到课程分数,何乐而不为?
但是上课的时候我被旁边的天童震惊到了。那些被他加进巧克力里的材料又多又复杂,我已经担忧下课后我们需要吃到什么奇怪的甜点。可是他非常自信地跟我打包票,说:“绝对会非常好吃。”
我被他这份笃定感染,在巧克力甜品凝固后义无反顾地放进嘴里。
故事的结局已然摆在面前——那份复杂的巧克力真的非常好吃,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恰到好处,我也因此和天童成为了朋友。
高一高二时我给天童发过最多的消息也很简单,无非是「天童天童,什么时候有练习赛?」
天童觉大部分时候都会发一个了然的表情,回答:「在xx时间哦,不过这次若利君去集训了所以他不参加。」
我像普通的应援团成员一样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从来不跟谁单独说话。只有牛岛若利扣球得分的时候我才能大声地跟所有人一起喊:“若利打得好!”
眼看着到了高中第三年,我们之间的进展还是普普通通。我和天童之间莫名其妙的如刚刚所谓的“火坑”对话也只是这三年的冰山一角。
我抬起头,看向我斜对面的牛岛若利,他刚刚问我最近好吗,现在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顺着他的话回应,顺便把话题扯到刚刚这人来的时候的内容:“挺好的,如果天童不抢我的巧克力面包会更好一点。”
我以为这段话就到这里结束,准备低头继续吃饭,但低头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牛岛非常自然地把自己套餐里的可可饮料放到了我面前。他一边跟旁边的天童觉说话,一边拆下来吸管为我插好,手上的动作和迎合的语句都没停下,各有各的调理,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看着已经插好吸管无比贴心的那盒饮料,连忙接过,喝了一口,有些慌乱却又不合时宜地想掩盖住自己的情绪。最后呛了一口,谢字还没说出口,又被他递来一杯水顺气。一番折腾后,本想淹没在人群中的企划已然失败。
不仅如此,食堂为数不多的人已经全都把目光投向我们的方向,更何况牛岛若利和天童觉两个排球部正选队员在这里,让我这个夹在他们之间发出声响的人更加引人注目。
我羞愤地低下头,又喝了一口刚刚让我不知所措的可可。微苦但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的感情复杂,但心脏跳动得飞快。我猛地抬起头,发现牛岛若利还在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似乎都是担心。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没跟牛岛道谢:“抱歉牛岛君,谢谢你。”
牛岛若利则是点点头,示意我没有关系。
本来已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天童觉突然变成了吐槽役,他头像来回摆动的钟表一样,左看一眼,又看一眼。过了几秒,他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在我们中间发问:“你们两个人明明这么多年都是同学,怎么还这么不熟的样子?”
我反驳他:“你怎么看的我和牛岛君不熟?”
天童那副惹人生气的模样已经够让我说不出来话,他自己又亲自来了致命一击:“你都不知道若利君的秘籍……啊,不能说不能说,我先走啦~”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想抓住他,却被这人闪开:“拜拜,若利君,拜拜不熟同学~”
红色头发在眨眼间就没了影子,我的无语的怒气也就随着他的离开烟消云散。
看着还在安安静静看着我的牛岛若利,我坐回到原位。抿了抿嘴后下定决心,把吃晚饭的餐盘推到旁边,轻微站起身,顺着椅子的方向往右边夸一小步,然后轻轻地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在了牛岛若利的对面。
我知道牛岛的家教应该非常好,无论是他的进食习惯还是餐盘的整齐程度都能看得出来。我看了一眼自己算得上吃得干净的餐盘,从兜里拿出一个薄荷糖含到嘴里,等它融化后才开始和牛岛君聊天。
“牛岛君,刚刚天童说的秘籍你听到了吗?是怎么恋爱秘籍呀。”
牛岛若利刚好在这时吃完了饭,他把餐盘放到刚刚我放置物品的对面,指了指可可示意我要凉了,然后才回答我:“天童说不能告诉别人。”
我本来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因为他这句话燃起了斗志。嗓子在可控范围内加大音量,我听见自己信誓旦旦地跟面前这个明显坐着也高出一截的人说:“我们都已经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了,我不是别人。”
他听到我这句话后居然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认可了我的强词夺理,说:“嗯,其实是天童告诉我的。他说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只告诉我别告诉你。”
没有这个东西?
所以所谓的“收获无数女高中生的芳心”也是天童觉这个混蛋逗我的?
“天童平时就爱逗人,这次目标变成你了吗?”
突然听到大平狮音在不远处吐槽的声音,他见我扭过头来,伸出手跟我还有对面俘获芳心当事人打了个招呼,坐在我们隔壁桌子,笑着补充:“那家伙说的话信一半就得了。”
我不知道是这句话让牛岛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又让我想到了什么。平和的空气达成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我突然就想抬起眼睛看看他的表情。扭过头的瞬间,我和抬起头的人对视,我看见他对着我笑了。
气血都不受控制地涌到脸上,我忙不迭地跟他们告别,端着餐盘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像之前我们第一次有私下的交流一样,像他问我能不能去排球部送个东西露个面一样。对牛岛若利来说我是好多年的同班同学,是认识的女生,是帮过忙的,大概是朋友。
而他对我而言是什么呢?
是不需要恋爱秘籍就能俘获我心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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