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神幸郎喜欢小狗,这件事我知道。
我觉得昼神幸郎也是小狗,这件事他不知道。
从北海道搬到长野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这个地方,是真的很“热”。炎热,热闹,热心……这些关于“热”的情感都穿插在我的经历里。
炎热指比起北海道,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高,热闹则是因为我在长野呆了四年,还是觉得这里的人热情非常,大家之间的氛围都让我觉得很热闹。再然后的热心,则是指我邻居家那位像海鸥一样的初中高中都同班的同学——星海光来。
“光来君,刚刚在外面遇到了昼神同学,他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我敲敲邻桌的桌子,把刚刚在教室外遇到昼神幸郎时对方递过来的手提袋转交给星海光来。
因为排球部晨练强度大而正在补眠的星海抬起头,瞪着眼睛迷茫无神地看过来,在意识到我手里还提着给他的东西时,目光逐渐聚焦:“多谢!”
我点点头,看对方再次趴倒桌子上后将目光移开,不可避免地掠过门口,却看见了刚刚交谈过的人的身影。
——是昼神幸郎。
上个星期刚被我表白的昼神幸郎。
我和星海以及昼神是国中时期就同班的同学,期间换班也没把我们拆开。只是昼神个子高,从前的气质也有些“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和光来君更熟一点。至于为什么会喜欢昼神……说来话长。
我觉得他身上有很强的破碎感。
以前看油管里的视频时,我有刷到过抚慰犬。这是一种为主人提供情绪抚慰功能的工作犬,耐心、安静、细腻,但也强大。生性活泼的狗狗在训练和天性的双重作用下成为了人类情感栖息的唯一角落,勇敢又破碎。生性活泼的它们安静地趴在情绪失控的主人的怀里,承担着不属于它们的负面情感。
和国中时期的昼神幸郎很像。
那段时间我并不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只觉得他明明拿到了自己的成就,像他家里那两位昼神选手一样优秀,可是他眼睛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被破碎代替。
我看着这样的昼神幸郎,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怜惜和向往,同时想重新看到他眼睛里的光。
“昼神那家伙。”
刚刚趴下又爬起来的星海大概刚刚意识到从我嘴里说出来了昼神幸郎的名字,他脸上出现了些许急促的神色,想向我解释什么:“他说他……”
我猜星海光来应该是要说我上周表白没等对方回答就擅自跑开了的事。
“光来君你先告诉我,答案是好还是不好。”
星海无语地看看手提袋里的东西和送东西的人留下的字条,听见我的问句又有些无奈:“你放学后能不能再来一下排球部,有的话还是听他亲自说比较好。”
光来君,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上次就是害怕所以才跑了的。
余光隐约看到了昼神幸郎从教室门走进来的身影,我诧异地问:“星海光来你这人是不是不厚道,不是说放学后吗?”
星海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回答:“现在班里就你和我没回家了,怎么不算放学后?”
我手上开始胡乱收拾包,想再次逃跑,但刚刚听到我埋怨的昼神幸郎已然走上前,像拦住窜出来的比赛对手一样拦住我起身的动作。
“我拜托光来骗你的,抱歉。”
“那个……我……”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怕他要当面拒绝我。
从初中开始我就经常去给排球部当拉拉队,鸥台高中更是全国大赛的常客,因而当过拉拉队也不算稀奇。
从第一次看到昼神幸郎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不是赛场上那个“不动之昼神”,而是在路边安抚受伤小狗的幸郎君。
与其说他是喜欢小狗,倒不如说他本身更像是只狗狗——一只温柔强大的抚慰犬。所以我想,生命中有这个人的存在就已弥足珍贵。
那天我帮星海送了今天的讲义,在排球部的各位都在收拾东西时和离我最近在拉伸的昼神说话。
昼神幸郎脸上笑眯眯的,我就问他:“昼神君,光来说你们这周末不训练,你周末都会干什么呀?”
“啊……我会去猫咖狗咖之类的地方待着,或者在家里和小太郎待在一起。”
话音未落,他自己补充:“小太郎是我家的狗狗。”
我觉得他抿嘴笑的样子很可爱,附和:“和小动物在一起会很开心。”
昼神幸郎扭过头看向我的眼睛,回答说:“和它们在一起会很放松,和你在一起也是。”
听到他后半句时我心下一惊,但嘴比脑子快,没多思考话就飞了出来:
“我很喜欢昼神君。”
说我这几个字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不敢看面前昼神幸郎的样子,向来稳重的他现在竟然呆滞在原地。
我突然有点害怕听到回答,于是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跑走。
我都干了什么啊……
现在我脑子里萦绕的情感和那天如出一辙,但我预想中拒绝的话语并未从面前高大的人嘴里说出来。
星海光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只有夕阳西下时从窗户透进来的温暖阳光,以及我和我面前的昼神幸郎。
昼神的语气像对待他喜欢的小动物一样温柔,双眼注视他面前低下头的我,开口道:“那天我还没说话你就跑了。”
他和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产生了周围空气温度不断升高的错觉。几乎是一瞬间,脸颊就从正常温度变成了火热,我伸手抵住昼神的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但我不想骗他,所以鼓起勇气抬起头,和他眼睛对视:“我怕被你拒绝。”
但双眼对视的瞬间,我看见了里面满眼的我,和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温和。
所以刚刚的羞耻和害怕中悄悄地挤出来了一丝期待,我在担忧中听到了昼神幸郎认真的回复:“可是我喜欢你。”
他还说:“我说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放松,不是骗你的,因为喜欢你,所以很放松很幸福。”
我抵住他胸口的手逐渐松力,昼神感受到我撤销抗拒的那一刻就把我拥到怀里。我心中的忐忑在话音落下时终于如石头一样落地,双臂顺从地环住面前主动给了我拥抱的人。
“……那再说一遍,我很喜欢你。”
“嗯,我也是。”昼神幸郎回答。
一只手安抚性地拍拍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到我头顶轻轻揉着。
我像抱住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抚慰犬。
我和昼神幸郎在一起的第五年,我们的共同好友光来君也继续走在排球的道路上,和福郎哥哥签约了同一个俱乐部。
而幸郎初中时期的事已经变成了我和光来聚会见面时聊天的固定话题。
但我第一次听到幸郎那段关于“我好像并不喜欢排球”的日子,还是在光来进入AD并成为首发队员之后。
“那家伙手上缠绷带缠了好几天,别人问他,他都说是为了为了拦网的时候保护手。”
星海光来讲完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抬头看了看天,语气中带着后怕和劫后余生的释怀。听到他描述昼神的手划过墙壁,表皮擦破,混着墙灰和血迹的样子,我心里的难过止不住地翻涌。
“真的感觉好疼……”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明明昼神幸郎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但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告诉他,幸郎已经很努力很棒了,累了也可以休息,都没有关系的。
星海光来看着我背后的方向,摇了摇头:“别担心了。因为迷茫过,所以现在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通透。”
我想问幸郎,在“排球世家”光环下出生的你,当时的迷茫和痛楚又是怎么样的呢?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昼神幸郎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身后,我听到了他接近的脚步声,感受到有一只大手落到了我的头顶,我的头发在被他抚摸。
“要再加一份布丁吗?”他问我。
“谢谢幸郎,要加两个!”
听到我们关于布丁的对话的星海光来愤懑不平:“喂!你们两个!那我呢?”
我对他笑:“光来你是运动员不能乱吃东西。”
“你们两个真的很过分。”星海回答说。
我以前在社交软件上刷到过关于抚慰犬的视频,温和的大狗狗把头靠在主人肩膀上,听他们哭诉,温柔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觉得如果昼神幸郎是狗狗,那他必然是也是抚慰犬之流。
努力,却偶尔像普通的狗狗一样发坏,但更多的时候温柔又强大。做再多的比喻都难以形容这些年,这些日子,他在我身边时让我体会到的那份“安心”。
“因为我其实还是喜欢排球,喜欢小动物,在喜好上兼顾二者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那只手继续在我头上作乱,但我几乎能想象出来昼神那张得逞又开心的笑脸。
“还有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
他牵起我的手,另一只手提着刚刚打包好的布丁。向星海光来致意后,不等对方离开就慢吞吞地补充:“刚刚小太郎说它想你了,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真的是小太郎想我了吗?”我反问。
昼神幸郎轻轻挠我被他牵住的手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不啊,我也想你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