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小红帽破腹而出 第2章 小魔

“福永？我们年级里没有这号人*。”赤保内紬非常确定。她的记性好得十几年前的回忆都历历在目。

“低一级的啦。”

“那我肯定不认识啊。”

“是吗？我还以为紬以前肯定去看过排球部的……”

“对那些没有关心。”赤保内紬说，惠世总是对之前的她有某种奇妙的滤镜，“我要是那么合群的人，就不会和惠世待在一起了。”

大原惠世拿着叉子在餐盘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喂，伤人了。”

“加个限定词，那时候的惠世。”赤保内紬熟练地安抚。

“这还差不多。”

大原惠世那一度溢于言表的不爽如潮水般退去不多时，又再度袭上心头。

作用在海水表面的潮汐力是赤保内紬的这句话：“打个招呼吧？惠世。”

“又使唤我。”大原惠世不太情愿。

然而使唤她的人理由充分：“是惠世你认识的人啊。”

大原惠世的纠结没持续太久，福永……是叫招平还是翔平来着？她记不太清了。总之，福永一手端着一个餐盘，把巴斯克乳酪蛋糕挨个呈在二人面前，末了，一言未发，没急着走。

即便不是仰着头看天，他那副任由和眼白比起来小很多的眼珠进行帧数很少的转动运动的呆样，把餐盘送了出去、两手空空了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五指张开、手心朝上放在身前而不是收回身侧的奇特做法……

高中毕业都六年了，一直没再见过。福永他，依然行为举止如同默剧表演、超像宝可梦系列里的魔墙人偶（バリヤード，bariyado）啊！

无独有偶，等来人靠近，赤保内紬也发现了对方的眼型与古西先生有所不同，从而和大原惠世联想到了同一个卡通形象。

尽管在2016年的历代720名宝可梦总选举中，魔墙人偶只排在第462位，较低的人气并不妨碍他是赤保内紬童年最喜爱的口袋妖怪（从她对这个排名怨念十足、记得清清楚楚就足见喜爱程度）。

花子误以为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魔墙人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儿子小智，便把他带回家、给它吃东西。直到小智归家，花子才发现自己弄错了。魔墙人偶将错就错留在花子家中，自愿被花子收服。他会用擅长的哑剧动作帮衬着做家务，例如做饭、打扫卫生和洗衣。

宜家型宝可梦，每个家庭都值得拥有。想要减轻妈妈负担的赤保内紬曾经也许过愿，希望家门口出现一只魔墙人偶。

再加上魔墙人偶身上有一层「默剧演员」的设定，令彼时还在做演员梦的赤保内紬心生亲近、唤其为“小魔（バリちゃん，bari-chan）。”

“バリ（bari）……”

不经意间将所想说出口时，赤保内紬正想着，假如高中时期的她没有刻意地不去关注和打量身边的人、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外貌，那么，既然在同一个学校度过了长达两个学年，只要她看清过这位福永君的脸一次，理应就能记住对方极具特色的长相。

“バリバリ（baribari）。”三次元版“小魔”通过口头禅作出回应，很符合角色设定地。

不是口袋妖怪的腹语。他张开嘴的时候，上唇线的へ形弧度也和魔墙人偶一模一样，只是弧线长度短了不少。

赤保内紬的视线再往上，就对上一双盈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亮的眼眸。

她有些拿不准对方在期待什么。

难道，她的一时失言、脱口而出被当成了宝可梦扮演游戏的开端，而这位福永君正在等待她回一句“pika-pi，pikachu”之类的吗？

结伴同行的两位食客的心理活动虽冗长，实际上时间流逝得却并不多。

尽管不明白在搭档的脑回路和自己连上后，福永本人为何莫名其妙地也加入其中，

也不懂福永眼里那应该代表着「想要被认出」的星星为何从对着身为旧识的自己突然转向对着紬，

然而，搞笑艺人最失格的行为便是放任冷场，

瞬息之间，大原惠世作出判断，当即打断了在她面前上演的、奇异的、静默的目光相接：

“咳，福永…君，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没怎么变。”

侧过脸来看大原惠世，福永招平点头，瞳孔中不见星状高光的踪影：“大原桑，变了。”

「大原さん、変わったね。」

的确，高中毕业后，大原惠世陆陆续续加起来减重了得有28kg。

就是因为不想当面听到故知惊叹“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她先前才会不情愿主动打招呼的。

不过大原惠世知道，福永不会有恶意，所以此刻她能够纯粹地以开玩笑的心态自嘲道：“刚才差点没认出来，才一直盯着这边没敢动吗？”

处于两位女生之间的福永招平，缓慢摇头，用力均匀，目光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地在左右两边都作了停顿，最后留在赤保内紬的脸上：“一眼就认出了。”

「パッと見てわかった。」

大原惠世：“？”

没有为大原解惑的意思，这位完成服务生的本职后依然不愿离去、打扰别人用餐的不速之客终于想起要亮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福永招平。”

「福永招平です。」

他对赤保内紬只说了这么短短一句，不等大原惠世组织语言为他介绍赤保内是谁，就用耍魔术般突然变出名片的动作代替语言、用名片上的文字代替声音。

是个话少之人，连自我介绍都懒得多费口舌。赤保内紬在心里做评价，接过纸质卡片，定睛一看：

名片的正面中央处，自上而下依次是两排粗体字：「フランチャイズ」 ；福永招平。

左上角陈列着衬线体的大写英文字母FRANCHISE，右下角则是电话、邮箱地址和Line ID。

フランチャイズ，franchise的意思是——

“「特许经营*」…。”拿到福永招平递出的第二张名片，大原惠世将外来语念出声。

——指总店与加盟店之间签订合同，加盟店通过支付特许经营费和加盟费，获得商标使用权、产品销售权、来自总部的管理支持等。

赤保内紬将手里的纸质卡片翻了个面，背面的四角边框有些棒球、排球的简笔画线条，以及8-11、Lowson等一看就是neta了现实存在的连锁便利店品牌的恶搞文字，中间则再重复了一次FRANCHISE，其下附上了几行英文：

【（T）Syohei Hukunaga】

【（B）……】

【Twi：……】

【www……】

如果让不懂行的人来看，完全无法从中获知从业信息。

但赤保内和大原二人都很清楚，（T）指的是吐槽役（ツッコミ担当），B指的是装傻役（ボケ担当）。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特许经营」是一对搞笑组合。

名片的主人印证了她们还没说出口的推测：“换了搭档，组了新组合，打算挑战今年的M-1。”

「相方変えて、NEWコンビを組んで、M-1に挑戦することになりました。」

福永招平用上了敬语语尾，显然，这话是对着赤保内紬说的。

大原惠世的注意力没放在前述的细枝末节上。

福永说的是组了“新”组合，然而大原对福永的旧组合一无所知。也许是因为福永专注漫才，而她和赤保内转型专攻短剧已经有一段时间、正好错过了和对方在漫才赛事中撞上的可能性吧。

大原惠世没多想，习惯性地送出鼓励：“加油哦！我看好你们的。”

赤保内紬倒是想问问旧组合叫什么名字，但既然惠世直接把话题带到了祝福，她索性跟着附和：“打工中还不忘带名片，有志之人。会有好结果的。”

福永招平的反应并不是道谢，他不按常理出牌：“在自夸吗？”

「自慢でもしてるんですか。」

赤保内紬：“？”

总算见到了“那位赤保内”对他流露出讶异的神情，福永招平按捺住心底的欢呼雀跃：“我（随身带名片）是在效仿赤保内桑。”

「真似してきます。赤保内さんを。」

紬她好像、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吧？大原惠世思忖着开口：“什么嘛！福永你是我们的粉丝吗？”

而比大原惠世记性好得多的赤保内紬，想起一件事。

两年前大赛，赤保内紬曾在败者复活战后接受采访时说过：平常打工的时候也会随身带着名片，就是想着万一哪天偶然遇上了熟知的脸、比如说评委席的各位的时候，可以当场推介自己。

赤保内紬有99%的把握，“效仿”指的是这件事。

她也有99%的把握，接下来福永招平会回答——

“不是粉丝。”

因为是惠世的相识，所以福永君才会这么早就关注到了「小红帽破腹而出」，这样推测更为合理。如此一来，知道她的姓也很正常……

等等，他说的是“赤保内（akabounai）”，不是“赤保（akabo）”？

福永的发音相当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是清晰的，赤保内紬也自觉耳朵健康、不可能出现幻听。

在表演短剧的时候，开场不会像漫才那样“出戏”地吆喝“我是谁谁谁”“我的搭档谁谁”。短剧不需要浪费时间、会让观众想起现实的闲聊。赤保内和大原的做法，也是从一开始就入戏，报幕时的组合名就是介绍词。

在更早、还表演漫才的时候，赤保内紬说的从来都是“我是akabou”，然而断得干脆利落，没有一次拖长过尾音，听起来像“akabo”。

赤保内紬忽地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正在这时，从一开始就散发着一丝难以捉摸的不和谐气息的青年补完了自己的否定，峰回路转，欲扬先抑：

“——是超级粉丝。”

「ファンじゃなくて、大ファンです。」

福永招平，又在看她了。

虽然有一些穷追不舍、有一些异样，

但空气中没有尴尬在交汇，也没有一丁点贪念、侵略和危险。

那是一种非常直白的、毫无躲闪的、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的、清明的、平和的、略带欣喜的，通透而不黏腻的，如见到有在定期保持联络的老友般的眼神。

赤保内紬会发现这件事，当然是因为，她也在看他。

如果切换一个旁观视角，赤保内紬可能会误以为自己才是福永招平在高中认识的人。

手边，这位出人意料的1%端来的蛋糕正散发着醇厚的焦糖香气。即便尚未切开，都能引人遐想主体是否像真正的乳酪一样松软。

眼前，目击到福永招平笑起来、不再是へ形的唇线变身为ω型嘴的场面，赤保内紬不由想——

魔墙人偶，长得有点像人类；

现实中的“小魔”，会像猫吗？

*「福永」这个姓氏在日本大概有五万人，全国排行第437，对应中国是姓“缪”。而且，「福永」在全日本的地域分布情况是，东京都排第7，约2630人，不算常见，一个年级一个都没有也很正常。

*特许经营。フランチャイズ ，franchise。借用了现实中的某个组合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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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