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一天,24日,七乐是和古森一起过的。
隔着通话。
那天她和古森说了第二天有品牌方的活动,但没说具体有谁。
因为七乐自己也不清楚。
她没有特意去问过。
也许工作人员联系她的时候有提起过,但既然无论一同参加活动的人是谁,都不会影响定下的的工作安排,那就属于不重要的信息,没必要去记。
听古森解释完角名伦太郎出现在他之前的提问中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是日向?我也好想参加啊——”
“可能因为我们个子最矮吧。最像小朋友?”
“镜头里只用露出上半身,和个子有什么关系啦。”
七乐也会说无厘头的冷笑话。
没有在点日向的意思,但他如果和日向差不多高、再矮一点……就比七乐矮了啊啊啊!
“身高不到一米八都是残废。”
“?!!”
“妈妈是这么说的。说男生。”
“我有一米八的!”
“是一米八一点三。”
古森元也:“!!!!”
非常准确地记住了古森因零头被抹而不平、曾经强调过的0.3cm的七乐:“一起的机会,会有的吧?自由人特辑什么的。”
“对哦!”
古森元也恢复活力满满。
然后在第二十一次下棋输给七乐后又蔫了。
两个围棋菜鸟下的当然不是围棋。
一开始是将棋。发现用时太久后,为了避免下棋占用原定的所有通话时间,换成了国际象棋。
即便如此,这一盘也拖了太久。
「Zugzwang」,楚茨文克。
指一名棋手无论怎样行棋,都会走向输棋或处于下风的残局局面。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迫移,被动行棋。
不如不走,但规则不允许。
当玩家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走都是不利的局面,可以选择认输,或是继续走下去,让自己输得更惨烈。
如果是七乐陷入这种两难困境,就干脆地直接选择放弃了。徒劳无功只会浪费时间。
而显然,古森选择了后者。
挣扎几天之后,面对无可挽回的局面,耗尽了约定好的思考时间,不得不承认失败。
“天才吗?!”
只学了点基础规则、连经典开局都没挨个用惯的初学者像狗狗甩水一样晃动脑袋,把挫败抛在脑后,亮起眼睛,不吝啬称赞的用词。
棋品如人品。
好胜心强,坚持到底。
负面状态却调节得很快。
又或者,只是习惯性地第一反应就是把不好的情绪压下来?
七乐:“我很笨的。”
轻微脸盲的七乐,记不太住人名和复杂的路线。
她不能做到李昌镐那样精确地用脑力把控局势。
只是复刻了看过的国际象棋联盟积分赛的高分棋手的做法而已。
勤能补拙。
在对大脑的计算力没有100%把握的时候,用行动弥补劣势,就不会出错。
就在七乐以为古森会连声喊冤叫屈“那输给很笨的人算什么啦”或者安慰说“你一点也不笨呢”的时候。
“「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分吧?”
古森元也说。
他把这个问句说得很肯定。
在这个国际象棋对局软件上,可以看得到对手的历史对战局数。
古森元也账号下的两位数,只达到了七乐账号下四位数的零头。
“为打发时间而做的事,也算「努力」吗?”
玄而又玄的感觉告诉古森元也,七乐正在期待他的回答。
以一种意外地被店家赠送礼品、在拆开之前对内容物做出预测、不知道结果是否真的会符合预期的心情。
……这就是七乐的恶趣味吗?
七乐根本不是在指自己智商低,也不是跟古森元也一样想求安慰时会出现顺口自贬。
故意说些听起来就不现实的随口猜测或是反话,其实是在观察对方是否接收到了暗示、给出引导之下的反馈。
契合度测试?
那他可是很有信心通过检验的,在这一题上。
谁叫井闼山的横幅就是「努力」呢。
——“还有比「时间花在哪里」更能说明真心的事吗?”
……
对于学生时代那些注定会分开的短暂的过路人,七乐并不珍视和他们的关系。
比起被重要性更低的人生初阶的纷扰迷了眼,未来的可控性更值得关注。
可自从踏入职业以来,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只能把握当下每一分每一秒。
她现在正在过着也许下一秒就会受伤、转会、被淘汰、退役、转职的人生,处于每一个选择都无比重要、需要倾注时间和精力的黄金阶段。
冒险非常。
和古森会分开吗?
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凡事有始有终。希望在这一段冒险路途的终点,也能够看到在决心出发时见过的「古森元也」。
七乐以这样的心态提出了开始关系。
如果相处下来,发现最终只能是两条只能相交一次的直线,现实和理想有所差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七乐做足了心理准备。
——“还有比「时间花在哪里」更能说明真心的事吗?”
愿意把注意力、记忆力、时间花在没有意义、可能失去意义的事上面,便是真心吗?
……所以就说啊,她绝对是变笨了。
明知道自己只有努力的天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还硬要做可能会让努力落空的事。
这样的事,古森元也带来了太多。
*
“Naraku,你对同胞一点也不客气啊。”
和七乐做两人一组相向跳传球练习的队友说。
“人家都完全躲着你发球了,后面想吊球耍帅失败、看到你的那表情可太精彩了~”
同胞?
七乐回忆了一下她们什么时候碰到过日本人。
……该不会东亚人在对方眼里都一样吧。
结果还真是。
打球这件事,和肤色、国籍或民族身份有什么关系吗?
想要「自己所在」的队伍赢、证明自己的胜利,是人之常情吧。
七乐一直不能理解对归化运动员的辱骂或污名化行为。
如果转投故国之外的国家的国家队算是叛国,
那像七乐这种「血脉不纯」的,又算什么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的出身没有错,错的是在现代契约社会仍坚持套用千年前血缘社会中奉行的真理的顽固分子。
既然早早意识到了这点,就不会轻易为集体荣誉感所蒙蔽。
为了中学时代所谓的“关键对局”“最后一场比赛”倾尽全力、牺牲健康和潜能的做法,七乐绝不认同。
这样的心态,也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我觉得……过去的我过于保守了。”
欧冠赛四分之一决赛赛前,来自日本的记者考虑到现在国内疫情受到2月22日“钻石公主号”游轮下船乘客漏检事故的冲击,保险起见,没有出国取材,选择了线上采访。
意大利于2月21日在伦巴第大区记录了第一例官方新冠病例,病毒扩散形势并不十分严峻,不过,因为俱乐部驻地正在涉疫属区,七乐这边态度比较警惕,防护相对其他同僚更为严密些。
“‘保守’具体是指……?”
没料到以稳健安定为优势的防守端核心对自己的评价是这样的,记者难掩诧异。
一般不都是攻手会这么自省吗?
“在每一场比赛中都毫无保留,倾尽所有——我认为这是无法实现的事。”
“但是,作为凭表现被选择的运动员一方,是不可能预料到最后一场比赛在什么时候的。除非主动退役。”
“在小赛中收敛、在大赛中奋力拼搏——这类田忌赛马、权衡利弊,应该交由教练团决定,而非已经在场上的运动员本人。”
“并不是暗示此前的比赛都未尽全力……我是想说,过去的我把心放得太遥远,反而忽视了运动员应具备的挑战精神和冒险精神。”
“很惭愧,如果没有前辈的点拨,我可能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在心态上的不足。”
……
“这个‘前辈的点拨’里的‘前辈’,是在说谁?”
本来就是因为知道古森会看到才说出来的,七乐没有不好意思。
“还能是谁呀,古森前辈。”
“有帮到你吗?我很荣幸!”
「力になれば幸いです!」
这里的「幸い」究竟是「幸福」还是「荣幸」呢?
比起客套话,七乐选择将古森的话理解成「能成为你的力量,我很幸福」。
因为古森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说“一定”也许过于武断了。
但七乐冥冥之中就是有所感应:
对于古森元也来说,「帮助别人且得到回馈」「给枯萎的花浇水并成功救活」,
和七乐心中「由自己来控制自己生长成什么样」「从岩缝里钻出来生根发芽」的地位一样,
是个人在社会中的价值感,或者说满足感的根本所在,
心灵得以安定宁静下来的源泉。
如果有一天,她给不出这样的「回馈」了呢?
或者,不想给了呢?
会有这么一天吗?
对于以上问题,一直以来都在从古森那里接收帮助的七乐无法作答。
因为突如其来的新型病毒感染现状,七乐本来在生日当天后提上日程的租车计划泡汤了。
但驾驶证认证还是可以提前办理的,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赶在伦巴第大区疫情更严重之前,七乐预约网上办理驾照认证的邮件终于得到回邮。
如果那天是寻常的一天就好了。
如果那天是普通的、没有做任何特别的事的一天就好了。
这样,回忆起来就不会那么清晰。
然而现实就是,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
在罕见的时间,
七乐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接起了来自罕见的联系人的电话。
本章铺垫铺垫铺垫。七乐的不安已经尽数展现。别问我为啥女主都有点毛病,因为我不想也不敢给原作角色添加「不幸福」的设定!两个健全人的感情关系还用得着我写吗,想也知道能走到he。
触动七乐的完全是精神交流。切到七乐视角就没有那种轻甜的风味了。她其实一直在试探、检验、观察、评定对方是否达到了一定的契合程度。并且,对方的答案还不能完全在她意料之内。不是有那种吗?知道梦是梦也硬要做的人。如苦行僧一般前行的动力,是对未来的安全感的缺乏。对于任何事,都在理智上悲观,在意志上乐观。Pessimism of the intellect, optimism of the will。
棋品如人品。划重点。
网王的手冢。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对他做到由衷尊敬。对自己都不负责的人,扯什么身为队长的责任感?我认为对自己负责的做法是:清楚认识自己在网球方面的天资,展望好未来的职业生涯,对于日本国内的中学生比赛和有望登上的国际舞台孰轻孰重,心里要有数。本质上,我就是无法认同日漫里最爱刻画的与学校荣誉紧密相连的热血观念,尤其是当这种观念到了病态的程度(就不点立海了,苦笑)。
排原作中,大家虽然都是为校出战,但相当多的人都是符合人本主义发展观的,能够看到角色自发地「为了我本人」在行为、态度、人格等方面进行全面发展。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你看到了这个角色人生的一角,ta是如何成为如今这个人、而不是被摘掉学校标签的话形象就会变单薄的木偶。拼搏的动力不是「这个特定的学校的胜利」,而是「我所在的团队的胜利」;「我所在的团队的胜利」能够说明「我本人的成长」;而「我本人的成长」又不是只有胜利成败才能促生,每一次练习、与人交流、思考乃至呼吸都可以。情感和理智全部投入的学习,是自动发起的学习,也是最持久最深刻的学习——排球是一部运动竞技题材的学习漫。
七乐的身份认同感低,终于回收了。她是从“我”出发去看待和社会的连结,而不是把“我”放在与社会的连结下来审视。
七乐之前说过,如果日本不要她,她就去韩国了。当然如果真不要,七乐也并不是非(相对而言是弱旅的)韩国不可。
命运没有逼七乐作出另投他国的决定。另一边,并非「血脉不纯」的及川彻,做出了常人难以给予真心理解的选择。无论他加入阿根廷国家队是执念深重还是释然,总之,是专注自我发展的纯粹之心驱使的结果。他是个被命运眷顾又捉弄、走起来笨拙的聪明人,清醒的疯子。
题外话:短道速滑,被铲的朴知元……好可怜。团体合作哪怕是形式主义还是有必要培养的,韩国那个养蛊的生态,我看《大学体战》就觉得他们的协作精神很虚浮。
题题外话: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一个古森文脑洞我根据考据写的佐久早和古森是住校的。天呐,我觉得sks那本寄住故事已经没法写了…说服不了自己,撞墙。
题题题外话:梦见牛岛了…好纯好心动(((真的受不了,最近没有所思,但就梦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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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