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通常来说,大多数人眼中“充实的高中生活”主要由三方面构成。
第一是学习,第二是社团活动,第三是谈恋爱。
虽然恋爱我是完全没在谈,但学生的本分“学习”和校园背景王道题材的“社团活动”我还是有好好在搞的。
白鸟泽的社团类型很丰富,从成员有五十多人的大型社团管弦乐部、排球部、学生会,到成员仅有个位数的花道部、书道部、摄影部等等,大部分能想到的常规社团我们这里都有。
每年社团招新季的时候,排列在校门口至教务处大楼那条中央大道两边的社团摊位都至少能有两层,称得上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了。
要是在外面,这种热闹可不多见,我上一次看到还是在附近神社举办祭典那会临时组成的“祭典集市。”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招新季时的中央大道似乎也能说是个集市。
只不过一般的集市摊位卖的是书、食物、杂物,招新季时的社团摊位贩卖的是不同款式的青春而已。
如此多的选择突然摆在面前,很难不令人感到混乱。
如此多的前辈看你路过就抓你一把,很难不令人感到尴尬。
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既有在商店购物时遇到导购员过来问候会说“好啊你给我介绍一下吧”的类型,也有出门买东西看到导购员会躲着走的类型。
很显然,我属于后者。因此对于前辈们的热情推销,我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为了不被人抓住一顿安利后稀里糊涂的加入社团,我艰难地在人群里左躲右闪。然后,我就一不小心在这个嘈杂的集市中闯入了一个空摊。
这里应该确实是属于某个社团的展示摊位,而不是纯粹由于计算失误多出来的空档。
虽然摊位上没有人,但学生会统一提供的摊位帐篷和桌子上都写有“摄影部”的字样,并且在帐篷边缘挂了一个写着“有意者请到文化类社团活动大楼三层六室进行参观”的指示条幅。
我被这种“你爱来不来”般的气魄感动了,当即就按照条幅上的指示前往了社团活动大楼306室进行参观。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将会完全破坏我这三年轻松愉快高中生活的怪人。此人名叫“三浦真帆”,是比我高一级的二年级学姐,同时也是摄影部的部长兼我加入之前的唯一成员。
三浦部长的名字发音跟“魔法”差不多,所以我经常会在心里叫她“魔法学姐”,因为她这个人就像子供向动画片里的魔法少女一样,战斗力强之余还擅长用嘴炮感化敌人。
她的嘴炮感化过很多人,我也是被她忽悠过的傻瓜之一。
高一到社团活动室参观的时候,我一拉开门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三排玻璃展示柜旁边调试相机镜头,然后她听到拉门声马上把相机架起来,将镜头对准我,为我拍下了入学以来的第一张照片。
“欢迎,要到处看看吗?”
“啊……是,好的。”
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我下意识的忽略了为什么活动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这种问题,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听她介绍了一圈玻璃展柜里的这些相机。
按照她的说法,摄影部是白鸟泽历史最悠久的社团之一,由当年入学的第一届学生创立,至今也有好些年头了。由于学生会方面批下来的经费还算充足,所以我们摄影部都是十年左右换一次设备,被淘汰下来的相机就会作为收藏品被放进玻璃展柜里。
玻璃展柜放满了三排,从最开始需要胶卷才能留影的型号摆到了时代较为相近的数码相机,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齐全到可以说是能令人总览“相机”这一物品的简单发展历程。
魔法学姐对它们每一台的型号、来历、保养方式都如数家珍,专业知识深厚到我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个平时喜欢拍照的人。
“高濑同学喜欢拍照吗?”
“呃……不讨厌吧。我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拍一下。”
“原来如此,那就是一般般了。不过我很喜欢哦。我相信照片的形式决定了回忆的形式,而拍照的人能够自主决定将来要怎样回忆此时此刻。怎么样?听起来很棒吧?”
“确实。”
在听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魔法学姐显得很满意,马上询问了我的邮箱地址,将她刚刚拍我进门时的照片发给了我,参观就此结束。
很难评价我看到自己被她拍得像只探头探脑的小鹿时的心情,但作为一个负责招新的人,她显然是很成功的。因为我第二天就去提交了入部申请书,从此远离了我梦想中的轻松愉快的校园生活。
我幻想中的摄影部日常应该是这样的:部员有五到七个,放学后大家都聚集到活动室里,听指导老师或者前辈教导摄影技术和相机的保养方式,偶尔在前辈的带领下拿着相机在学校里到处闲逛和拍照练手,偶尔部员们也会一起三三两两的外出取材,要是拍到什么有意思的照片的话,可能也会送去参加某个比赛,无所谓拿不拿得到奖。
幻想是很美好的,但这种幻想在我加入摄影部的第一天后就像过曝的照片一样,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功能,只留下了让人想把它删掉的**。
首先,我在加入社团之后才发现,全社团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而这个社团为什么会只有我们两个的原因详见下文。
其次,我幻想中的“放学后在活动室里学习摄影技术和保养方式”确实是存在的,但摄影部的活动时间可不止放学后,我参加的这个文化类社团竟然该死的有长跑和短跑晨练!而且晨练时间还基本跟体育社团一致!
最后就是所谓“外出取材”根本不存在的问题了,学生会说摄影部使用的相机属于公共财产,仅限于校内使用,魔法学姐能带着相机出学校是因为那台相机是她自己的。
原本内部事宜了解到这里,我也只是觉得这社团活动确实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而已,但当我得知我们摄影部严格来说并不是独立的社团,而是校报的下属组织之一的时候,我是真觉得自己在上当受骗了。
“部长,我们就不能想想办法下克上的闹独立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原本有十五人的摄影部现在只剩我一个?上一届部长已经尝试过了,成为独立社团之后,我们是需要拿出成绩的,否则学生会能批给我们的经费额度只会一年比一年差,然后强者越强,弱者越弱,我们逐渐连正常活动都不太能持续下去了。之后前任部长毕业,二年级的副部长引咎辞职,之前跟她们一起为此努力过的人全都退出了社团,现在就只剩下我了。”
“部长当时没参加吗?”
“嗯,因为要是摄影部脱离校报的话,这些孩子就会被撤走,迁移到校史展览馆那边,所以我是反对派。”
三浦部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轻轻抚摸着玻璃展柜,眼神看起来非常深情,语气听不出丝毫悔意,但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个在青春的集市里空荡荡的摊位。于是最终,我还是没把“部长,我想退部”这句话说出口。
以这件事总体对我的生活造成的影响而言,这实在是个失败的决定,但很多事物都具有其两面性,这件事也不例外。
作为校报的下属组织,为校报的采访、报道拍摄相应的配图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而要说每年7月至8月初最受校报关注的对象是谁?那就非本校排球部莫属了。
校报记者来摄影部招呼我们去第一体育馆一起采访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个桥段似曾相识,但是又忘了是在哪见过。
直到魔法学姐和这次负责采访的山中学姐在路上讨论“初中部的那几位帅哥不知道有没有直升”这种话题时,我才终于醒悟过来。
“对啊,我爸妈当年好像就是这么认识的来着。”
“嗯?你们家还有这种少女漫画一样的故事啊。”
“算是吧,他们现在感情也蛮好的。”
“那等下我指几个给你看看,学姐我可是从初中部就看着这群人到现在的,人品肯定有保障哦。”
“倒也不必,不过我确实想看。”
抱着这种多余的期待,我跟在学姐们身后跨入了第一体育馆门内,并且按照山中学姐的介绍顺序正大光明地把她指的几个人给上下打量了一番。
要说我在此过程中对谁一见钟情了嘛,那完全没有。
但要说我在排球部看到帅哥没有嘛,那确实有。
“濑见?原来你是排球部的啊。”
“你现在才发现吗?”
“因为你平时都不怎么出场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难听啊?”
“经常有。”
在这段不算愉快的对话发生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跟后座的濑见熟悉了起来。
在这之前,我跟他的关系只能说是认识但不熟,仅仅只是每天早上到教室时会友好的打声招呼而已。
老实说,我平时也挺想找他搭话的,但他下课的时候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整理课堂笔记,我跟他又不熟,在这种时候贸然打扰他总觉得不太好。
然后午休时间吃饭吧,他又基本都是在食堂跟排球部的人一起吃,硬挤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社交圈子里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尴尬,反正我不干。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稍微加强了一下我们对对方的印象吧,我在第二天早上被部长抓去晨练,体力不支的时候被他叫了一声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我这才发现,其实我们跟排球部的晨练路线有一部分是重叠的,我每天早上跑得快断气坐在台阶上休息的时候他已经从我旁边路过了好几次。
我每次体力不支的时候都有硬着头皮闭眼跑的坏习惯,即使坐下来也都是闭目养神居多,是以从来都没发现过还有这种事。
“你真的没问题吗?”
“真没事,只是没体力了……我再坐一会就跑回去,部长还在等我。”
“行吧,我还有最后一圈,你有事就说。”
“嗯。”
我作出肯定回复之后,濑见随手从口袋里掏了把糖给我就走了。我在休息得差不多之后重新出发,慢跑着抵达了部长指定的目的地。
还别说,他随手塞给我的糖蛮好吃的。因为想知道他从哪买的这玩意,我当天晚上在操场遇到他散步的时候马上就凑过去问了这个问题,并且按照社交惯例跟他聊了两句。
那干站着聊天很尴尬嘛,我们就干脆在操场上边走边聊了。
“说起来,每次听你们谁管牛岛叫牛若我都觉得好奇怪。”
“为什么?”
“因为说到牛若普通人肯定会想到的是源义经吧?就是身轻如燕的纤细美少年那种印象,但牛岛这个……我觉得很难联想在一起,所以每次听你们这么叫我都觉得DNA要打结了。而且源义经就算了,你们排球部怎么还有弁庆啊,大河剧片场吗?”
“是狮音不是弁庆,你记别人的方式也太奇怪了。”
“这个我倒是不反对,实际上我就是很不擅长记人名啦,现在都是靠以前在梦里学到的一个方法记人。”
“这种方法吗?”
“对,应该是……初中的时候吧?梦里我不知道为什么考了教资,然后好像是在跟一个……应该是朋友的人聊天,说到时记不住学生的名字怎么办啊,对方就说:‘试试用你看到这个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东西来记怎么样?你对别人的第一印象都挺奇怪的,很令人难忘呢。’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就用到现在了。”
“还有这种事吗……”
“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这个人应该是帅哥,所以记住了。”
“关键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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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鸟泽摄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