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当吸血鬼碰上热血笨蛋 第17章 第 17 章

莉莉安是在黄金周第二天见到妈妈的。

这栋别墅堪称摆设的门铃“叮铃铃”响起，将莉莉安从百无聊赖的发呆中唤醒。自从搬过来后，这还是门铃第一次工作，以至于莉莉安愣了三秒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

而后则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进入新时代后，厄里斯女士从来不穿高跟鞋，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中世纪欧洲满街粪便的模样——

莉莉安没有亲眼见过，只是经常从妈妈的话语里听到那个已经落幕的时代，听得越多，越无法理解。

那似乎是个矛盾的时代，贵族们着魔一样追求繁复的华丽美感，各种神权与反神权作品喷薄而出，一切好像都欣欣向荣，而街道上却杂乱不堪，头顶还随时可能有人类的排泄物从天而降。

光明与黑暗交织的奇特时期。

莉莉安从天台跃下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高定礼服的厄里斯女士。立于晨光之中，一袭黑衣在树木前格外醒目，甚至可以说到了突兀的存在。

这个季节，满街树木都是生机勃发的青绿，而妈妈的黑裙就像滴墨水落到了画布上。

那是种纯粹到极致的黑，与任何生命力都绝缘，只能让人联想到死气沉沉的墓地。

毫无疑问，厄里斯女士拥有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气质，安静站在烈阳下的时候，会让人疑心那是不是前来索命的死神。

可一旦面对女儿，无论是大名鼎鼎的德古拉伯爵，还是威风凛凛的厄里斯上将，都会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有时候莉莉安怀疑自己父母和别人口中那双可怕角色是不同的人。

看到女儿之后，厄里斯女士热情地朝她张开怀抱：“好久不见，亲爱的，想妈妈了吗？”

然后被莉莉安熟练地闪身避开了。

“你裙子上有羽毛，会扎到我。”莉莉安冷漠地说。

厄里斯女士像具移动的美丽尸体，脸色苍白、鱼尾裙破碎、礼服从头黑到脚，仿佛正要盛装出席谁的葬礼。

但面对女儿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格外丰富，毫不在意地从裙子上拔下一根毛，说：“亲爱的，这是天鹅毛，看看，多漂亮呀。”

莉莉安只瞥了一眼，转而看着她的裙子：“妈妈你这身衣服穿得好像出殡。”

“哦，谢谢甜心，我也这么觉得。”厄里斯女士感动得捂住没有心跳的心口。

莉莉安：……

莉莉安问：“妈妈你到这边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呀，宝贝儿。每次只要妈妈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会主动找妈妈，真是让人寒心。”厄里斯女士将手上的包递给里克管家，自己往别墅里走：“这次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开不开心？”

莉莉安：并不。

但她没有说出来。

妈妈高调地走在前面，头也没回打了个响指，莉莉安意识到什么，转身望过去——

一排人。

一排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

整整齐齐出现在大门前，挤入莉莉安的视野中。

见到大小姐之后，又整整齐齐朝她鞠了一躬。

随着他们的动作，左手边第一个人的牛仔帽差点掉下、第二个人胸口的辣椒项链垂到空中、第三个人的紫色小辫子荡到胸前、第四个人的回形针耳坠晃了足足四个来回……

莉莉安心如死灰捂住脸。

要命，妈妈的浮夸设计师团队又来了。

上次他们出现，给莉莉安设计了一款高调到无以复加的哥特风长裙，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伯爵家的女儿，莉莉安整场宴会都不得放松，身子都挺得僵硬了。

虽然平心而论，尽管他们自己的打扮风格怪模怪样，但给莉莉安设计的礼服确实好看——

不接地气的那种好看。

完全没法在日常中穿。

莉莉安的脑子里飞速罗列出在仙台的日程安排，并没有出席宴会这一项，便转过脑袋问：“妈妈，你把他们带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设计新衣服啊。”妈妈微笑着说：“宝贝女儿在仙台受苦了，刚刚在路上都没见到几家像样的服装店，妈妈看着实在很心疼。这次过来，当然要给你做几件漂漂亮亮的衣服了！”

莉莉安解释道：“妈妈，我平时要上学，学校发了制服。”

“所以放学之后就要穿自己的漂亮衣服呀！”厄里斯女士答得理所当然。

莉莉安放弃了纠正妈妈的思想，转而退让道：“那你让他们做几套日常穿的——不是宴会那种礼服。”

“没问题！”

……

莉莉安配合地量完最新尺寸，然后坐到旁边听那些米兰来的设计师争吵。

他们每次都这样，开工之前要先吵上一架，然后各做各的，再时不时问一下大小姐的意见。

然后又吵一架。

循环往复。

明明又不止做一套，天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说服别人。

可能艺术家们就是这样的吧。莉莉安撑着下巴想。

莉莉安其实并没有很特别的品味倾向，毕竟世界上的衣服那么多，她才不想把自己限定在单一的款式里。

不过这次大概是因为到了日本的缘故，那些个性充足的设计师们吵了几次后，除了日常便装之外，不约而同决定做套浴衣——

“到时候大小姐可以穿着浴衣去看烟火大会呢！”

听到这句后，本来正懒洋洋喝着番茄汁的莉莉安差点呛到。她连着咳了好几声，又及时扯了张纸捂嘴，免得被人类设计师们发现自己喝的是鲜血。

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莉莉安望向前面那片忽然安静下来的设计师，竟然莫名生出一种……心虚？

之前和橘子头说好一起在夏天去看烟火。

又在这样的场合猝不及防被提醒了。

明明这些人都不知道的…嗯，对，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和橘子头的约定，烟火大会就是场很有名的活动而已，每年有那么多人参加，所以联想到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人会特意去思考莉莉安和烟火大会的关系，更没有人会想到她已经和别人约定好去看了，没有。

如果她刚刚表现得没有那么奇怪的话。

莉莉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平时她很少这样失态的。

好在现场没有人追问，只有妈妈投来一道难以分辨的复杂目光，眼底似乎有抹笑意。

只对上一秒，莉莉安避开了妈妈的视线，转而和那些设计师们聊天：“我还没穿过浴衣，你们要设计得好看一点。”

……

撒旦，这就是没话找话吗。

莉莉安脸上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最常说的话就是没有话，大部分人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冷脸美人上。所以很明显，今天她的表现有些过于活跃了。

妈妈试探地问道：“莉莉安是已经和谁约定好去看烟火大会了吗？”

该感慨不愧是亲妈么，一猜就准。

莉莉安自暴自弃捂住脸，大声回答：“不知道！”

然后转过身子，幽怨地望着窗外那条小路，甚至还伸出手指，往玻璃上恶狠狠戳了几下。

只是，看清景色后，莉莉安忽然意识到，之前日向翔阳就是从那个方向从她面前路过的。带着满身活力，穿过重重暮色，猝不及防闯入她的眼帘。

该死，那个场景为什么会如此清晰，现在回想起来，莉莉安还能清晰记得他那双亮晶晶望向自己的眸子。

莉莉安再次转回身子。

厄里斯女士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喋喋不休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比如说：“宝贝女儿，在学校里呆得怎么样？有没有不长眼的同学欺负你？要是有的话，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立马去学校里给你撑腰！”

“现在学校已经放假了，就算你立马过去也找不到人。”莉莉安陈述道：“更何况没有人敢欺负我，妈妈。”

“那看来这些小家伙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妈妈依旧神色自若：“宝贝儿有没有交到什么有意思的朋友呢？”

莉莉安一板一眼回道：“朋友没交到，但是见到几个闻起来很美味的人类。”

“听起来很不错呢！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作息规律、身体健康，又没有什么不良习惯，光想想血液就很香甜呢。”妈妈一副憧憬的神色：“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品尝啊！要是他们拒绝的话，就砸点钱给他们买补品好了。”

想了想，莉莉安说：“那妈妈你给我打点钱。”

十秒后，她的手机振动，收到入账提示。

……

母女俩没营养的对话滔滔不绝进行着，而里克管家则弹起了三角钢琴，轻盈的乐点从客厅流淌而出，将这座平日里冷清清的房子衬得格外热闹。

今天是个艳阳天，归功于管家的先见之明，房子外种了高大的松树，只有碎碎的阳光从落地窗漏进来。

晕开一地柔和的绿。

本来以为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发霉，没想到妈妈竟然从大洋彼岸过来见自己了，还带着一群吵吵嚷嚷的个性设计师。

这个黄金周比预想中热闹许多。

其实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假日而已，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发生。春日的阳光温暖到有些浑浊，里克叔叔的钢琴声和往常一样优美，妈妈的唠叨十年如一日重复着，神经质设计师们也时不时呛上几句。

但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惬意，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多上一些也很好。

不再蛰伏于冰冷的暗夜也很好。

-

妈妈的到来像块石头扰乱了平静的湖面，设计师们留在别墅里为大小姐设计衣服，而妈妈带着莉莉安去逛这个国家。

这次没让里克管家安排行程，甚至她们自己事先也没有做任何规划。母女俩想到哪就临时起意去哪，没有特意选择大热旅游景点，而是更偏向于无所事事地闲逛。

去田间、去海边，去空旷的原野。

反正对于不死的吸血鬼来说，时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只是真正出发后，莉莉安才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厄里斯女士不会讲日语。

她既没带翻译员，也没带万能的里克管家。这意味着，虽然嘴上说着“之前都是里克操办，这次让妈妈好好尽一尽大人的职责吧”，但最后买票订座什么都得莉莉安来执行。

莉莉安：。

好像有哪里不对。

黄金周一连几天都是晴天，每次出发前她们都会做好充足的防晒，戴上夸张的遮阳帽和墨镜，这让她们在人群中回头率很高。

再加上母女俩的气场都很强大，一个喜欢穿黑衣，另外一个爱红衣，色彩浓烈。甚至有路人窃窃私语问是不是哪里的明星来逛街了。

每当这时，莉莉安都会和妈妈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抬起下巴，高傲得如出一辙。

期间莉莉安收到过很多封日向翔阳的邮件，停下来查看，大多都是在讲今天又训练了什么、打排球的时候又失误了或者又进步了、好期待接下来的练习赛……诸如此类的。

莉莉安偶尔会回个“哦”表示自己看到了。

然后笨蛋羊羔就更加热情地向她分享起集训生活了，还附上了好多图片。

当莉莉安一条条查看的时候，身旁会突然安静下去。她有些迟钝地转过脑袋，就对上了妈妈八卦的神情：“宝贝儿是在跟谁聊天呢？”

莉莉安把手机放入斜挎包里，面不改色地回答：“一个同学。”

“是之前提到过的日向翔阳吗？”

莉莉安搭在挎带上的手不自觉用力，连带子变形了都没意识到：“妈妈你怎么还记得他的名字？”

“看来果然是他啊。”妈妈笑起来：“毕竟是女儿提到的第一个外国名字嘛，当然要记住了，很可爱呢。还是橘色头发的对吧？真想见见啊。”

“他在集训，训练完还要跟东京的学校打练习赛，妈妈你见不到他的。”莉莉安给妈妈泼了盆冷水，企图打消对方的糟糕念头。

不过妈妈似乎找错了重点，笑着说：“看来那个叫日向翔阳的男生每天都有和你分享日常啊。”

沉默几秒后，莉莉安解释道：“社交达人是这样的——亲爱的厄里斯女士，请控制一下你的笑容，这样笑起来会让你的气质大大降低。”

妈妈用和她一样的语调回道：“我亲爱的莉莉安，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像平时那样保持安静——那样会让你看起来更可爱一点。”

德古拉家族一向母慈子孝。

……

天知道世界怎么会小成这个样子。

前一天还口口声声说妈妈一定见不到日向翔阳，结果后一天就见到了。

漫无目的晃到体育馆的时候，莉莉安并没有意识到这里刚好是乌野比赛的地方。事实上，橘子头在邮件里说要打练习赛的时候，莉莉安根本没有专门留意地点，还以为他们要专程跑到东京去。

只是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抹亮眼的橘色，再听到一声响亮的“莉莉安！”，她才彻底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莉莉安站在入口处，橘子脑袋兴高采烈朝她跑来，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幻视他身后长了条尾巴，正朝自己疯狂摇晃。

日向翔阳的奔跑带起一阵风，扑到莉莉安身上。

还是阵暖洋洋的风。

暖风停下的时候，疯狂摆尾的橘子小狗激动开口：“刚刚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没想到真的是莉莉安！好巧，居然能在这里碰到！”

“是啊，好巧。”莉莉安毫无起伏地回道。

厄里斯女士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面前的小男生是之前女儿提到过的日向翔阳，并在同一时刻后悔没把翻译带过来，问：“莉莉安，他在说什么？”

莉莉安言简意赅：“在打招呼。”

等她开了口，日向翔阳才注意到旁边气场强大的女士，视线对上的那一秒，他整个人紧张得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这是我妈妈。”莉莉安朝橘子头介绍。

直线变成直角，僵硬地连连鞠躬：“啊啊啊啊妈妈好——”

……

连叫错了称呼都没意识到。

其实日语里面的简单词汇是很好记的，就算不会写，但只要看过几部日剧或者动漫，听到的时候也能轻松辨认出来。

日向翔阳脱口而出之后，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三秒，厄里斯女士才道：“我似乎知道欧卡桑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女儿，平静地问：“我亲爱的莉莉安，需要事先说明，我和你爸爸一向是开明的父母，从来不反对你自由恋爱——但是你能告诉妈妈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和这个小男孩私定终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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