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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练习完,我坐在休息室里不想动,又觉得无聊的要死,随手拿出手机刷推特。
偶尔刷到真的一张自拍,下面还配了一堆她用来装嫩的奇奇怪怪的颜文字,我冷笑一声,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准备跟她在网上开骂。
旁边换衣服的翔阳看到我对着手机屏幕笑,衣服脱了一半就凑过来看热闹,我也来者不拒,使劲摸了摸他剪了短发后有些扎手的脑袋。
“好可爱的女生啊,难道这是侑前辈你的女朋友吗?”
翔阳的眼睛发着光,我知道他在期待我给他讲一场狗血的浪漫爱情故事。
我做完手指准备运动,点开对话框,低下头准备开战。
“我们是三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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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流传着一堆关于双胞胎能心灵感应等等莫名其妙的谣言,高中的时候别人来问我这些是不是真的,我一般都会骂回去。
但现在的我已经成长了,一般是一脚踹回去。
心灵感应之类的我们都能打假,但至今在我们三个中都有一个神奇的现象。
只要有一个人感冒了,其它两个都会在这段时间里同样感冒。
高中的时候我们深刻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一致认为是由于住在一起,每天离得太近造成的。但直到我们成年,分散在各个地方工作,我们才发现这奇怪的现象不是那么简单能解释的。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就算我飞到地球的另一边比赛,只要治或真其中一个得了感冒我就绝对逃不掉。所以我有时看到关于火星的纪录片的时候,我有认真考虑过以后攒了钱移民火星打排球,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个弱智诅咒。
可惜现实总是骨感的,我在BJ被迫成为吐槽役,总是被木兔和佐早久的神经质折磨得身心俱疲,还不得不面对得感冒的几率是别人的三倍这个滑稽的事实。
我和治还好,两个大老爷们不常得感冒。主要是真,一被甩了就半夜跑出去喝酒再撒酒疯,要是她穿得少一点或者那天晚上的风大一点,我就得因为她在感冒鼻塞的地狱里无限循环。
所以一旦我哪天察觉自己状态不对,头疼了或流鼻涕了,我就会不管时差,疯狂地给她夺命连环call,让她速速滚去医院。
真是可笑,我们仨的命运居然是以感冒这样一个只能让人联想到鼻涕的可笑形式绑在一起。
这是什么神奇的鼻涕三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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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俱乐部给我们放了假,我回了老家。
我回的比较早,在家还没待几天,老妈就让我去车站接真和治。
他们俩刚从东京回来,看着真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围巾也不戴,甚至还穿着短裙,妄想就这样挑战着老家冬天零下的温度。
她一路上还朝我挤眉弄眼,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因为年前她又感冒了一次,我和她因此又开始互喷,到现在还在冷战。
但是我回老家不是为了得重感冒的。她挑衅我,就说明她做好了热战的准备。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围巾,使劲在她脖子上绑了一圈又一圈,她当然挣扎不出来,我趁着这个空档,脱下大衣,裹在她身上,我的尺码的大衣外套正好能盖到她的膝盖以下。
她依然在挣扎,我看向旁边想躲开围观群众的治,把他的围巾扯了下来,他也懒得当众跟我抢,戴上口罩走的离我们远远的。
我用治的围巾连着大衣捆了真好几圈,限制她的手的行动,最后留一小截围巾方便我牵着她走。她就像个木乃伊,被我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真的嘴被围巾捆住不能说话,只能死死瞪着我,下半身又因为过长的大衣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像极了一只幽怨企鹅。
我才不管她开不开心,总之她不能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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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在打一场比赛的时候,我跑到场外接一传,被场边的围栏绊倒了,跌到膝盖受了伤。
虽然教练和队医一直跟我说没什么大碍,但保险起见,还是给了我一周的假去东京好好检查保养一下膝盖。
临走前木兔和翔阳一直在大呼小叫,让我快点回来。但我心里知道,要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他们是不会给我一周的假的。我拉低帽沿,独自踏上回国的飞机。
回到东京检查时,医生把我的片子对着顶上的灯光,不停转着手里的笔,一下凑近看一下离远看。说实话,我挺不爽的。
他看来看去终于看完了,说我的膝盖负担很大,这次受伤如果不好好休息,运动员的寿命会减短,接给我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
我提着一袋药,找真和治出来吃饭。我才没那么弱,区区一个膝盖受伤,休想让我天天待在家感叹命运。
治说他回老家办事情了,来接我的只有不怀好意的真。
我知道她要找我喝酒,我也不拒绝。她就拉着我跑到酒吧前,一路高兴的要死,她肯定以为她能喝过我,但这只是她的错觉。
她这次倒是穿得很严实,围巾和风衣都安排上了。我问她理由,她说今天很冷。我跟她打赌说今天绝对没有她年前穿超短裙那天冷,她又说我放屁,然后拿出一千日元跟我赌,一脸自信地打开手机查天气的情报。
没过几秒,她就把一张一千扔到我脸上。
还没到酒吧,我就已经看到一堆美女了。我很兴奋,叫真走快点,她嫌我烦,软绵绵地踹了我一脚。
酒吧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晃得我有点头晕,真也说她很晕,我没理她。
我前脚刚踏进酒吧,后脚真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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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是过劳导致的发烧晕倒。我觉得挺神奇的,真居然能工作到过劳。
我跟治要了她家的地址,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到现在还晕着,我怀疑她是故意装睡,但摸向她的额头,那份热度又确确实实地传递了过来。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平缓,我无神地望着窗外变化的景色。
我承认她晕倒的时候我有一点点慌乱,她发高烧找她出去玩的我也有一点点责任。
所以,至少这一晚就让她睡个安心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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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真到她家门口,我在她的包里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钥匙,我怀疑她是不是忘带或是搞丢了,把她包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也依然不见钥匙的踪迹。
突然有一阵脚步声,我扭头过去想先解释我是她哥,免得被当成晚上蹲点迷晕女孩的可疑份子。
“前辈?”
飞雄背着排球包,刚训练完回来的样子。
“为什么小飞雄会在这里?!”
“我和真前辈是邻居,我就住对门。”
我背着真,后退了几步。
“真前辈怎么了吗?”
“……发烧晕倒了。”
我看到他的脸松动了,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又退了几步。
“肯定是又跑出去喝酒然后感冒了吧,明明都说过她那么多次了。”
飞雄皱着眉,很自然地朝我们走过来。
“看前辈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她肯定又搞丢钥匙了吧,备用钥匙在地毯下面。”
他弯下腰,从地毯下面摸出钥匙。
“我听日向说前辈你的膝盖受伤了,这次回来应该是看病的吧,那前辈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会负责照顾真前辈的。”
说着他就伸手摸了摸真的额头,又皱了眉。
“好烫。”
他很自然地想把我背上的真抱下来。
我警惕了起来,第一次觉得飞雄这个男人浑身写满了危险。
“别动!”我转过身正对着他,把真藏在背后。
他明显被吓到了,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
“照顾什么啊,怎么照顾啊,你是她谁啊你就照顾她。我是她哥哦,还是三胞胎哦,要论谁有资格照顾她肯定是我啊。”
“你想想照顾她要干什么,要帮她换衣服擦身子哦!你区区一个邻居还想看她的**吗,这是犯罪啊犯罪,你想清楚啊飞雄,进了监狱就打不了排球了。”
“你能给她幸福吗,就你这样天天脑子里只有排球的,还是和排球去过吧。少仗着自己长得帅勾引她了!”
飞雄眨了眨眼,看起来很迷惑,还在消化我说的话。我抓过他手里的钥匙,开了门。
“还有啊,我膝盖受伤关你什么事,少摆出一副妹夫的样子来关心我。我不同意!!!”
我关门前还不忘对他做了个鬼脸,看到他终于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慢慢脸红的样子。
我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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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原来你膝盖受伤了。”
真懒洋洋晃了一下腿。
“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侑没把她放下,稳稳地把她带到卧室。
“你快洗澡换衣服吧白痴,一身汗臭死了。”
“什么嘛,你不是要照顾我,帮我擦身子吗。”
“滚。发烧药不是起效了吗,睡一觉就好了。”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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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地板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上次睡地板,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没搬家之前,我们三个都住在一个房间。某个夏天的夜晚实在过于闷热,我们就会跑到大厅去睡觉,只铺一层薄薄的凉席,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天花板入睡。
那个无法解释原理的感冒诅咒,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因为我们都贪凉,所以第二天总是开始流鼻涕。
真的身体弱,小时候一年里半年都挂着鼻涕,所以老被幼儿园的其它孩子欺负,被他们叫鼻涕大王。她那时候可单纯了,会把所有话都当真,在心里记很久,但白天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她早上玩得太欢了,跑得太久了。到睡觉的时候就腿就开始麻了,这是那种持久的,折磨人的麻痛,好像在一点点地挑你的筋,但又不会让你太痛,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总能让她难受到半夜都没睡着。
腿麻的折磨和百日的委屈,能瞬间让她湿了眼眶,她会开始小声呜咽,咬住自己的手指,好不吵醒我和治。
她说眼泪是最好催眠剂。
哭着哭着眼睛累了,眼泪慢慢糊上眼睛,连睁开都费劲,渐渐地就睡着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那样,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起夜。
我上完厕所,寻着哭声找到她,她已经哭湿了枕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她那时候还是妈妈告诉我们的,需要好好疼爱的听话的妹妹。
我这辈子不多的照顾人的经验,大概是从那里开始的。我用手一下一下,认真地学着妈妈按摩她细细的小腿,缓解她的痛苦,直到我能看到她的眉头舒展了,听到她的呼吸平缓了。
按摩到后半夜,我倒头就睡。
第二天妈妈总说我睡相不好,能滚到离我最远的真的床铺了。我挠着头笑,真也咯咯地笑,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事很快就被我忘了,再想起来居然是今天等真来接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枕头的广告词
幸福是最好的催眠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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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房间地板上干嘛?”
真擦着头发,俯视着我,我能读到她眼里的鄙视。
“照顾你啊。还有,重温童年。”
我故意压低声音,对着她笑。她别过头。
“不记得了。”
我知道她想起来了。
“我睡了。”
她上床,盖上被子。
我爬起来趴在她床边,把她的脸掰过来。抵上她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盯着她的脸看,她却鼓着脸不肯看我。
“为什么一个大帅哥的脸在你面前你还不肯看。”
“……”
“如果是小飞雄的脸,你会看吗?”
“……”
“你不会真的喜欢小飞雄吧?”
“……”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东京人那么多,你的邻居怎么偏偏就是他,这都是有预谋的,你留点心眼!你可别哪天大着肚子来找我!”
“……烦死了,我要睡了。”
她挣开我的手,躺下去用被子蒙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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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子里老是不自觉地做着排球的想象训练,滚来滚去到后半夜都没睡着。
我侧身对着真睡的方向,只能看到床侧的床单和床底的漆黑一片。我看了看时间,正好一点钟。小时候我们发烧的时候,妈妈总是半夜进房间摸我们的额头看看还有没有发烧。
我学着妈妈的样子,摸向真的脸,却摸到滚烫的额头和一手眼泪。
我捧起她的脸,又是小时候那样亮晶晶的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
“难受就说出来啊,又不是小孩子了,白痴。”
我揉着她的脸,要不是睡前检查了一下,真明天早上可能就成一具尸体了。
“唔……笨蛋侑。”
“什么?”
“膝盖受伤了干嘛要背我回来啊……加重膝盖的负担怎么办……”
她握住了我冰凉的手,热度传递了过来。
“我还等着去东京……奥运会……看你打排球呢。”
她又哭了,眼泪滚落到我的手上。
“……离我远点啊……传染你怎么办……”
我笑了,继续搓她的脸,还捏了捏她的耳朵。
“反正就算不理你,过几天也会感冒。还不如早点得早点好。”
“还有你好矫情啊www”
真不理会我的调笑,一直盯着我。
“侑……你不会因为我,加重腿伤,然后提前退役吧?”
我尽量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自信地许下承诺
“不会,截肢了也打排球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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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打了一针退烧针,再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真因为药物作用,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
我给自己煎了个鸡蛋和香肠,油溅到了我的手,我叫了一声,吵醒了楼下的狗。
我静静地坐着吃完了早餐。
接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看着窗外的鸟。干着毫无意义的事。
我打给了治,那头猪还在睡觉。我让他赶紧滚过来看着真。他问我要去干嘛,我说我要去医院。
出了门,我本想直接告诉治钥匙在地毯下。但看了一眼住对门的飞雄的门口,还是把钥匙拿在手上,在楼下等治。
尽管晚上完全没睡,但我现在完全不困。
期间翔阳打了一通电话给我
“前辈,队长说你不会老实治疗,所以让我打电话催你。”
“哼哼,他猜对了,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我妹说她最喜欢我打排球的样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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