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弱得差不多一点啊。”小黑把药油涂在我青青紫紫的腿上,老生常谈似的吐槽着。
“。”当事人感叹道,“好惊人的淤青量。”
他狐疑地盯着我:“你真的没有自己故意去撞?”
“……你再怎么用类似妈妈循循善诱小孩自己承认闯祸的语气来问我,我也说不出你想听的那个答案的。”我有气无力地吐槽道,“我没有变态的癖好……”
“之前说不痛的那个孩子是哪位来着呢?妈妈我啊,有点记不清了。”
“擦伤和撞击伤又不是一回事。”
“不要因为是擦伤就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略过,稍微考虑一下缝缝补补的我的心情啊,这位破破烂烂的同学。”
“是是,所以要——多吃肉多喝水,每天锻炼,早睡早起,才能拥有强健的身体。”我抢在他之前把剩下的话说完,“妈妈都是这么唠叨的吗?”
小黑瞥了我一眼,笑起来:“哦呀,说这么多真的可以吗?”
这时候再去收腿已经来不及了。
黑尾铁朗蛮不讲理的指腹在我的淤青上狠狠摁压,触电的感觉由远及近,像浪潮一样席卷上来。
在压抑的气息里,皮肤轻轻战栗,而我坚称自己无懈可击。
“喔——”他把尾音刻意拉长,以相当恶劣的语气说着令人火大的夸奖,“——了不起。”
我佯装愤怒去踩他作乱的手,却被他反手慢悠悠地又搓起那块局促肿胀起来的淤青。
就像捻发一握雪。
雪在疼痛中泛出一种沙砾滚动般的酥麻,那种感受沿着脊髓一路向上绽放,冲进脑浆、泛进头皮,在漫长的忍耐中沉淀出绵密细碎的……
快乐。
我盯着小黑,小黑注视着我。
“正常健康的妈妈角色,是绝对不会露出这样变态的表情的。”
他喉咙里游刃有余的笑,让我联想到猫咪闲适时才会发出的呼噜声:“多谢夸奖。”
一贯的谦虚不足,自满有余,总之就是非常欠揍。
“不过,我们也是彼此彼此。”小黑换了只手从相反的方向搓着那块油亮亮的瘀伤,他并不看我,音调很低,语气很嚣张,“对吧?”
尘埃在半空中舞动。
我和黑尾铁朗,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母女。
小学时的班主任田代老师为了纠正我的错误认知对我进行了长达整整3年苦口婆心的教导,但成年人永远说服不了一个孩子。她跟我说妈妈是女性,我问为什么,她解释女性能孕育生命,我反问不能生宝宝的呢,小孩子的思维天马行空又死认一根筋的道理,田代老师不能和我谈复杂的人体解剖,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因为你妈死了。
最终的结果是她不理解我,我不认同她,我们互相折磨彼此的逻辑直至我小学毕业。
但是小黑只用一个可乐饼告诉我:我知道了。
我们在无言中达成了默契,就像他在小学时拉着研磨练时间差攻击,笃信十年后他们还会在一起打排球,他认真执着地在意着,而我知道黑尾铁朗这家伙从不会忘记,并且显然乐在其中。
就像此刻,他观察我藏起来的微表情,若有所思地在手掌和手指之间选择了受力面积更小的指间关节,捏显然不行,他只试了一下就将它滑入普通触感的行列,首先必然是压,将淤血从中间往外挤出浅浅的白痕,让疼痛在无中诞生,又在搓磨里无数次叠加至一个能让我忍受的极点。
“痛?”他明知故问。
我说:“这是家庭暴力!”
腿在挣扎前被他固定,小黑轻轻抬起手指,放任疼痛如潮水般缓缓褪去,脚腕处的力道提醒我这只是他假心假意的慈悲,但我还是免不了下意识地松一口气,下一秒,疼痛如期而至,在我的身体里蜕变成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浪来了。
他又把浪尖上的我拽下来,恶趣味地反问:“家庭暴力?”
我简直羞愤欲死,死鸭子嘴硬道:“对!”
小黑不搭理我,也不再看我的脸,他只听我的呼吸声,就像面对叛逆期女儿摸索出一套富有针对性又有效的方法的妈妈一样,他在其中重获了对权利的掌控。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需要用额外的手去禁锢我了,黑尾铁朗坏心眼地要我痛,又用疼痛驯化我,让我变成会主动伏在他膝盖上享受他赐予疼痛的小猫。
终于,嘴硬的小猫把脸埋在被子里一声不吭,腿上的淤青变成了淡淡的紫,过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
一场无声的驯化后,小黑理所当然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又是语重心长的妈妈口吻:“别闹脾气了,淤青不好好揉开是不行的吧。”
我不想理他。明明不用管淤青也会自己吸收的。
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片刻后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下我的发梢:“好了好了。”
我露出一只眼睛,看见一条穿着黑色校服西裤的腿懒洋洋地立在床边没有动,准备和他讨要作为我听话的奖励。
——晚餐至少得做好久没吃的炸虾天妇罗!
话还在舌尖滚着没说出口,小黑弯腰曲背撑到床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大猫已是十分餍足,乐于再给我一个奖赏性质的吻。
那东西轻飘飘地落在额头上。
“好孩子。”
他笑眯眯地嘉奖完我,很快就起身去准备晚饭,走之前他叮嘱道:“药油当心点不要蹭到我被子上啊。”
我恼羞成怒,反手就把他的枕头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