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啊,回忆似乎有些飘远了,再不吃饭菜都凉啦。
吃饭的时候,黑尾一如既往地夸奖了我妈妈的厨艺,他在这方面一向毫不吝啬。他直言说阿姨做盐烤秋刀鱼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是完全可以在退休后去开店的水平。
这话让我爸和我妈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一起笑而不语。
黑尾有些茫然:“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笨蛋。”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不客气地说道:“夸错人了,这是我做的。”
连厨师换人了都没发现,这个只会闭眼乱夸的假粉丝。
黑尾看起来大为震惊。
但他反应很快,旋即就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这么难做的菜你在初学阶段就已经达到了阿姨这般高深的造诣,是阿姨教导有方啊。”
“要不你退休之后也去开店吧?”黑尾诚恳地建议道。
不是,我为什么非得等到退休再开店呢?
还有,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初学者?
17.
洗碗的时候,黑尾悄悄地跟我说,因为我居然为他下厨了,他一度过于感动,感动到难以下咽——因为他想起来我说我会在秋刀鱼里下毒。
“嗯,我放了无色无味的魔法药剂。”我恶狠狠地说道,“很快你就要病发了。”
还没等我胡编病发的症状,那边坐在沙发上的我爸爸问道:“铁朗,你大学的时候还会继续打排球吗?”
“当然。”黑尾立刻笑着接过话来,“到时候我还是会加入排球相关的社团。”
“我们都有去看音驹的比赛,你们春高时的表现相当不错啊。”妈妈夸奖道,“你这个主将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黑尾谦虚起来。
我不由得看了黑尾一眼。
今年是音驹近几年来唯一一次打入全国大赛,而且音驹终于和曾经的宿敌乌野在赛场上相遇了,满足了教练多年来的心愿。虽然并没能拿到冠军,但黑尾看起来十分豁达,不像有什么遗憾,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才怪。
我才不相信黑尾不会感到遗憾,即使别人没有对音驹抱有夺冠的期望,但黑尾自己肯定是有想法的,不惦记冠军的主将不是好主将。
所以黑尾最近这些逃避现实、沉迷排球的行为,我完全可以理解。
黑尾:?
“谁说我逃避现实了。”他很不服气:“我的青春是真的没有遗憾。”
“嗯,好,都好,你开心就行。”我指挥着他把碗筷放好,态度敷衍。
因为我过于不配合,黑尾想要吐槽都找不到由头。
倒是我爸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放下报纸插了句话:“遗憾肯定还是有的吧,我可是听你爸说过了,铁朗你一直都没交往过女朋友,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可惜啊。”
黑尾怔了怔:“这个……”
看来是他没想过的话题。
被长辈当众点出母胎单身什么的实在有点尴尬,我准备大发慈悲,给黑尾解围,说他一直在忙着打排球,是排球笨蛋什么的,请多多包容,不要再提这种事情。
结果我妈妈一拍手掌,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和我们家这孩子一样嘛,到现在还保持着纯真的心灵呢!”
“……”
很好,尴尬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以及,到现在保持天真的,明明是另外两个人啊!
18.
我送黑尾出门的时候,黑尾说他复盘了一下,发现他都没怎么和女孩子们相处过:“本来我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但是叔叔阿姨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和我聊天最多的女生除了你,居然就是佐佐木。”
“而且我和佐佐木说话的时候,还基本都是在说你。”
“……你在骂我?”我怀疑地看着他。
“怎么会呢,请千万不要对号入座。”黑尾假笑。
是请务必对号入座吧?
我在心底“啧”了一声。
“那还真是抱歉——但是你怎么没喜欢佳奈呢?”在等电梯上升的时候,我问。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黑尾说道。
类型?
对哦,黑尾当初还和同学们聊过喜欢的女明星的类型,不过他那时候都没有做出回答,我看他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是个完全没有经验但假装很有经验的DT罢了。
“你也不是佳奈喜欢的类型。”我这么说着,和他一起走进了电梯:“所以呢,既然感到遗憾,需要我在青春的最后,帮你解决这个难题吗?”
黑尾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来他果然只是故意说些青春期的话题而已,他并没有真的觉得“是否恋爱”是件值得挂念的事情。我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想起来了之前被父母打断那个魔法药剂的话题,灵机一动:“你现在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嗯?”他茫然地看向我。
“比如体温升高、心跳加速,理智逐渐消退什么的。”我开玩笑道。
黑尾:?
“前两句也就算了,最多是醉酒的症状。”他说,“最后一句听起来好像要犯罪。”
“哼哼,因为我放的是猫薄荷药剂。”我得意地说道,“这波是·强制·爱,你现在只想不受控制地靠近我。”
“……”
本以为黑尾会像平时那样说我没个正形,然而在电梯“叮”的一下打开门的时候,少年迟疑地问道:“你认真的?”
我刚想说“我当然不是认真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黑尾红着的耳根。
诶、诶?
不是吧?!
19.
我严重怀疑,黑尾铁朗在想什么对我不礼貌的事情。
“我没有!”黑尾否认道。
那他不好意思什么啊,现在脸都红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之前想要开玩笑的话直接说出来,毕竟无论是“帮他解决难题”,还是所谓的“猫薄荷”,真的都是在开玩笑。
但我觉得黑尾实在是太可疑了,他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明明我们俩开玩笑算是荤素不忌的啊,怎么他突然这么纯情?
我如临大敌,跟着迟疑了起来:“难道、你是认真的?”
“你先说你是不是认真的。”黑尾说道。
“不不不,你先说你是不是。”我连忙摇头。
“这个提议是你说的,当然你先说啊。”黑尾说。
“这个遗憾是你的,当然是你先说。”我反驳回去。
“……”
“……”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在公寓楼门口互相看着,好像谁不把这个责任推走,谁就会输掉一样。
对视了好一会,黑尾抓了一把头发,表示投降:“好的,我认输。”
“好耶,我赢了。”我下意识地说道。
嗯,等一下?
我赢在哪里了?
20.
于是我们面面相觑,最后黑尾咳嗽了一声,别过头去,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取决于你的态度。”
我迅速开始思考。
如果我是开玩笑,那么黑尾就会把这件事当做开玩笑揭过去,这就是和以往没有区别的恶趣味对话,仅此而已。
但是,如果我稍微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那么他也会变得郑重起来。
我倒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小子、你——”
黑尾似乎做好了被审判的准备,他偏过头,紧张地看着我,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后我一巴掌拍到了他肩膀上,直接把他搞得一个踉跄。
“你眼光真好啊!”我笑眯眯地说道。
黑尾:?
21.
“不用我交代一下理由吗?”黑尾问道。
虽然他没什么经验,但他感觉,一般这种时候,女孩子都会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之类的事情,可是我看起来好像不打算问他。
“因为这很合理啊。”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毕竟我那么好,待人接物堪称完美,是经典的初恋白月光人设,不喜欢我的人都有病。
被我的自信噎到了的黑尾:……
“但我喜欢的,其实是你不完美的地方。”黑尾说道。
我非常震惊:“你竟然说我有不完美的地方?”
黑尾试图辩解:“你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部分都是完美的,但这不是还有百分之一嘛,当然那不算是不足之处,顶多只是微不可察的小雀斑而已。”
我更震惊了:“你对我的喜欢只值一个小雀斑?!”
“……我、算了。”黑尾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我都有办法把他的话堵回去,于是他叹了口气:“所以,猫薄荷药剂存在吗?”
“嗯?”我一时间没能理解他说的话。
“被猫薄荷驱使的猫,所做出的事情是合理的,不用被谴责的。”黑尾解释道,“如果我刚才吃的秋刀鱼里有这种药剂,那你现在能不能借我抱一下?”
原来如此。
我对他在做这种事情之前知道提前询问,而感到满意。
“你竟然只想抱一下!”我说。
“……求你了,认真点。”少年扶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