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man把任务给了Ellis。正如Drew的建议,Ellis和另外两个阿瑞斯小孩一走,冲突事件少了一点。但更糟糕的来了:明天晚上就是夺旗大赛,Will又放弃抗压,计划以夺旗大赛作为两小屋正式开展的起点。
冲突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唯一不损伤双方的解决办法是打碎这个雪球——我们需要外部力量介入。
外部压力在哪里?我看着王阎在小屋里一下一下打磨他的剑,心如火燎。我不能够因为预言就无动于衷,坐等事情了结,万一这个外部压力在夺旗之后才出现呢?我是预言了不会有太糟糕的情况,但这种玄学预测的结果从来都不是靠人“听天由命”达成的,更何况自从炮轰Leo事件以来,我不太相信我的预言能力了。
我去找喀戎,想请他取消这次夺旗。
“除非有其他活动或者特殊情况,否则不能连续两周不开展夺旗大赛。”他这么回复我。
“这不算特殊?都要小屋大战了!”
“……这是很特殊,”喀戎叹了口气,“阿瑞斯态度很明显,他一定要你们两个小屋起争端。”
“所以……你如果主动下场调停会被阿瑞斯视为不敬或者挑战权威?”
他只是沉默。
我觉得我能做的都做了,该死,顺其自然吧。晚上我就投入到针对阿瑞斯小屋的作战会议中。
我又一次在六点整起床了,小屋大战的压力触发了我高考模式作息的肌肉记忆。
整个混血营都处于安逸的睡眠中,好像晚上不会发生什么相互投掷□□和希腊火的冲突事件。
珀琉斯——金羊毛守卫龙也在睡觉。我爬上它的脊背,然后再以之为垫脚挂到松树上。爬松树可比攀岩要容易多了,每一根树杈都离得很近,不仅便于攀登,还能供人坐着休息。
我在树顶极目远眺,北边的大海一望无际。我转向东边调成墨镜模式,对准太阳不断放大,我想看看驾驶太阳车的阿波罗。据说他以前只比阿瑞斯好一丁点,但自从他被罚下当了六个月凡人之后,他就开始“好好做人”了。
太阳车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是最原始版本,还是玛拉沙蒂,或者兰博基尼?大众、丰田、特斯拉、比亚迪或者迈巴赫?
然而无论我怎么放大,也只能看见一个大火球。
我摘掉眼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心里升起一种早起的怨气。我在树杈上找了个非常稳固的位置,卡好我的双腿,确保我即使全身放松也能用骨骼支撑身体(高中在教室睡了三年,找准平衡点对我来说易如反掌),然后我抱起胳膊,闭眼休息。
“Hello?”树下有人叫我。
“来了来了。”我嘟囔着,眯着眼睛,眼睛从树上一点一点挪了下去,顺手薅了几个松果。
“你是卫兵吗?”一个穿牛仔裤和银色T恤的女生问,她后面还有十几个与她相同装束的女生。她显然是领头的,因为她比别人多披一条发金光的紫色披风(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首领标志,而是她的宙斯盾)。女生们都背着弓箭,挎着背包。
“我在树上补觉。”我用力伸了个懒腰,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你们是半神?”
“我们是阿尔忒弥斯的狩猎者,”她说,“请给喀戎通报一下,我们来混血营交流活动。”
我从脑子深处揪出狩猎者相关信息:她们永不和男人约会,她们长生不老,还有,她们每次来混血营都要开展夺旗大赛!原来她们是我预言的外部压力!
我跳到紫披风身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兴奋地说:“欢迎欢迎!混血营盼望你们到来,如婴儿盼父母呀!来来来,我给你们带路,你们先去8号小屋安顿一下!”
我热情地把他们引到小屋区,过于殷勤的态度甚至让她们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吃了吗?营地马上就要开始早饭了,有人有忌口吗?你们一大早赶来肯定累了吧!果汁、咖啡、牛奶或者水?小心点儿!我来帮忙搬这块儿床板……”
“谢谢,呃,我们可以自己来。”紫披风塞给我一个小册子,“我叫Reyna,也许你可以通知一下喀戎,然后再看看这个?”
“……好吧,我是Cindy Lian,有需要到阿波罗小屋找我!”
我飞也似的冲去主屋。
“阿尔戈斯阿尔戈斯!”我叫着百眼巨人的名字,“狩猎者来了!喀戎醒了吗?”
百眼巨人指向客厅,喀戎又在和D先生打牌。他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问起狩猎者,大半营员只会说些基础信息。但是一些资历三年以上的营员,尤其是男的和阿芙洛狄忒小孩,则会在私下里表示讨厌。
“狩猎者很多都极端厌恶和歧视男性,尤其是真实年龄三位数往上的。”Conner曾经悄悄说,“这不是说她们有多坏。事实上,她们都是好战友,但我觉得还是只在战时联络为好,平时就不要有交流活动了。上上一次交流,她们放火烧了赫尔墨斯小屋!”
阿芙洛狄忒小孩儿则更干脆:“她们就是白痴。”
我既不是男的,也不是阿芙洛狄忒子女,狩猎者的一切麻烦都轮不到我,让喀戎头痛去吧!如果她们真是二极管和白痴,我希望他们能和我以前见过的性别歧视男开展魔法对轰。
早饭时,我把Reyna送的小册子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你想加入狩猎者?”Will忍不住问。
“在考虑。”
王阎直接爆出粤语:“你才18岁,不要想不开去当尼姑呀!”
“没那么糟,”我把小册子翻到“狩猎者生活”一栏,指给他们看,“狩猎者活动挺丰富的:各种战斗技巧竞赛,与野生动物亲密接触,森林音乐会……还有Thalia新增的电影之夜!快看这个,有狩猎者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拍张照片,现在她的相册已经有10cm厚了!”
“这些混血营也能办到!”王阎说。
“不长大,不恋爱,不结婚,永远生活在山林中打猎?”Jerry也下场劝我,“这一点也不好!”
“不长大这点对我没坏处,我已经过了生长期了,不需要担心永远保持12岁的身体和一米五的身高,还能够永远在我人生中精力最充沛的时段。至于恋爱和结婚——”我哼笑一声,“我从来没恋爱过。优秀男性的确不少,但其中没有能满足具有我唯一性和排他性的爱情对象标准,我对此已不再抱有希望了。而我最了解认识最久的一对夫妻,他们的确情比金坚,但是脑残无比。总而言之,我与狩猎者的区别只有长生不老和狩猎。”
8号小屋的桌子就在我们旁边,她们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看起来既不白痴也不二极管。我们这边则不然,Gracie和Jerry一直在餐桌底下相互踩脚,Kayla不满于我劝架时关于荣誉的发言,正假装没听见我们聊天,Austin也心不在焉,Nico还在大睡特睡……我叹了口气。
“你考虑得怎么样?”一个红发蓝眼的狩猎者突然转身问我,“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你离成为狩猎者只差一个宣誓。加入我们吧,你会有个更和谐、更美好、更有爱的新家!”
她瞥了一眼Jerry和Gracie,他们的争斗已经从桌下相互踩脚蔓延到争抢餐桌中央的餐巾纸,然后她向我展示狩猎者们的美好餐桌氛围。她们有人在讨论弓上是否要像竞技反曲弓一样加平衡杆,还有人在传授脱臼的处理方法。Reyna也在和人聊天,她发现我在看,就向我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这个时候,Nico终于过来吃早饭了。他瞪着围满了人的8号小屋餐桌,面带不悦。Reyna走了过去,他们交换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你们认识?”
Reyna简述了他们在第二次巨人战争期间携手运送雕像的壮举。
“你都没怎么提过这件事!”我指着Nico打趣道,“我以为你的护送是把雕像交给顺丰快递或者赫尔墨斯快递,然后跟着坐同一趟运送飞机呢!”
“真要这样就好了,”Rayna哈哈大笑,“那么,你决定了?宣誓吧!”
“等等,她决定什么了?”Nico问。
“当然是加入狩猎者啦,”刚才和我搭话的红发狩猎者干脆把椅子挪到我旁边,揽住我的肩,“加入我们好处多多!你会永远充满活力,并且有一个和谐美好的永恒新家庭!”
她把我的藤椅往后拖了几步,然后半蹲在我面前,双手捧起我的脸左右看了看。我立即扭过头去挣开她的手。
“虽然你晒得挺黑,但我还能够从你的面色看出一点东西,”她说,“你曾长期处于缺觉和亚健康状态,而它们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是不容易消退的。原因嘛……我猜是长期压力过大。”她来到侧面,端详了片刻,“还有颈椎曲度变直!这个问题可不小!——不过只要加入我们,这些都能轻松解决!”
“我反对!”Nico神情阴郁。
“你懂什么?”她翻了个白眼,把手搭在我的椅背上,“这是对她最有好处的一种选择!”
“这听起来的确很诱人,”我缓缓开口,“永恒的亲情和友情,还有更健康的身体和更充沛的精力……宣誓词是什么?”
“Cindy你再想想吧!”Will也来给Nico帮腔,“你有亲朋好友在中国,但狩猎者只在北美洲活动!况且你不是还有游戏没打通关吗?”
“滚蛋!”红发狩猎者骂道,“誓词是:‘l pledge myself to the goddess Artemis. I turn my back on the company of men, accept eternal maidenhood, and join the Hunt.’ ”
“就这些?”
“是的,阿尔忒弥斯总会立即接受,然后它就会生效。”
“没有仪式,没有祭品,说完这几句话,然后永生?”
“就是这样!成为狩猎者之后,你将彻底告别压力和责任。轻松、快乐又健康地生活!”
“I……I pledge myself to……”我突然停了下来。狩猎者的生活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又亲近自然,变成狩猎者,对我来说感觉就像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空灵悠然的山野精灵,或者从此念着“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然后美美住进桃花源。这样浪漫的未来可遇而不可求啊!——但我现在为什么又觉得有点不得劲呢?
“你没记住誓词吗?”
“我记得呢,只是……你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轻松快乐健康生活?”
“不是,再上一句。”
“你将彻底告别压力和责任?”
责任,这个词就像Percy几天前泼出来的那一滩冰凉的溪水,那个时候我没有淋上它,现在却被浇了个透心凉。听到这个词我就想到了两个永远给我做坏榜样的人,以及其他糟糕的事情……关于山野精灵、“归去来兮“和桃花源的美好幻想顷刻间就成了碎片。
“一定得这样吗?”
“你还在担心这个?”她笑了,“放心,即使你想承担什么责任也不会再有了!你只需要坚守誓言,服务于阿尔忒弥斯女神!”
“那么……恕我拒绝,我不能成为狩猎者。”
三秒钟的沉默过后,她、Reyna、Nico、Will一起惊愕地大叫:“WHAT?”
“这……这……这没道理啊!”狩猎者难以置信,“你的的确确不对男人有任何爱情上的期望?”
“没错。”
“你也的的确确认为狩猎者生活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你很有好处?”
“没错。”
“但你在最后反悔了!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没有任何责任反而提醒了我:我对很多事情负有责任,我还想对很多事情承担责任。我认识两个很不负责任的人,而我立志与他们相反,去主动揽下责任,这是我对我自己的承诺。当狩猎者会让我更健康快乐,但只对誓言和女神负责的生活会让我心里始终有一个地方充满愧疚——为我未能履行的责任和将要承担却未能承担的责任。”我说着说着,居然有些激动了,“唉……我可能没太说清,总之我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不能加入狩猎者。”
“所有的责任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红发狩猎者骂了一句,生气地走开了。
“对不起……我没想愚弄她。”我试图向Reyna解释。
“我看得出来,”Reyna拍拍我的肩膀,“她会想明白的。你也再多考虑考虑,狩猎者始终欢迎你。”
Nico和Will只差把“再也别考虑”写到脸上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缺觉、亚健康、压力大和颈椎问题全被她说中了!她怎么知道的?她也是阿波罗子女?”
“她叫Nightingale,医药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女儿。”
“很相配啊!”我给Reyna两个松果,“一个给你一个给她,混血营特产。”
这段小插曲结束了,Will和Nico都很高兴,他们手挽手去取早饭了。
我回到桌边,Gracie与Jerry的争端以及Kayla的有意无视此时已不再让我失落,它们变成了一个我应当积极参与解决的问题。
我首先处理和Kayla的矛盾:“Kayla,我知道你一直在听。我想要把之前的话说清楚,我的的确确反感‘荣誉’,并且我也试图这样说服过你们。然而,我不重视所谓的荣誉,不代表我遇见什么都投降,也不代表我不重视阿波罗小屋。阿波罗小屋需要集体行动的时候,我总会积极参与。很抱歉隔了一两天才和你说这些,我有我的观点,你有你的观点,我希望无法互相赞同的情况下保持尊重与和谐,可以吗?”然后我悄悄告诉她我给阿瑞斯供奉的那句中文的真正含义。
她仍然没有说话,但我捕捉到她微微扬起的嘴唇,据说她在和阿瑞斯小屋成员起冲突的时候,真的有人蹩脚地重复过这句中文!
Gracie和Jerry的问题看起来涉及政治立场高大上的很,但实际上他们在用这个当盾牌来阻止其他人(主要是Will)裁决他们的争端。归根结底,他们只是在为生活习惯差异和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我该说他们是欢喜冤家吗?毕竟每一次有人想要介入他们的争吵时,他们都会立刻往烦人的政治问题上牵引,默契得简直不像互看不顺眼,而是像多年相处的好朋友。
我把他俩叫到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们的伪装。他们也许能迷惑从不了解政治的营员们,但是对付我可行不通(我的水平即使只有高中必修四,也能对他们构成降维打击了)。我学着中学老师训人的姿态,严肃地要求他们适可而止,从此以后一切生活问题全听从屋长Will的领导。
“感觉桌上变得清净和谐不少了呀!”Will扫了一眼Gracie和Jerry,他们立刻挤出友爱的笑容,“Cindy,你又悄悄大显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