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烈]让他降落 第12章 第 12 章

“我……”敖烈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也许是再次确认自己留下来的意愿，也许是想问更多关于混天绫的事情，左前臂的皮肤下却猛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了。

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手臂，那里植入的紧急通讯装置正微微发烫，并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那片被烈日炙烤得白茫茫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朵巨大的、海蓝色的信号礼花。

那蓝色深邃而纯净，如同他故乡无风时的深海，在这片只有黄沙与破败的荒漠背景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华丽。

礼花无声地绽放，缓慢扩散，像一滴巨大的蓝色墨水滴入了浑浊的天空中，清晰地向着某个方向传递着信息。

哪吒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遮挡了一下略显刺目的天光，他先是锐利地扫了一眼那朵正在消散的蓝色信号，目光随即落回到敖烈捂着手臂的动作上。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但那双冷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你的人？”

“阵势不小。”他评价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他们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营地不少人都看到了。走了正好，省得引来别的麻烦。”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敖烈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源。

“对……他们来接我了。”敖烈放下手，手臂上的灼痛感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等待了这么多天，无数次在不安和希望中摇摆，救援信号终于抵达，他本该欣喜若狂，奔向那艘象征着安全和回归的飞船。

可此刻，他的双脚却像是被沙地黏住了一般，心头沉甸甸的，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这个用石块和铁皮勉强搭成的小屋，看着门外那些在风沙中艰难生存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前这个冷淡却给了他一丝丝奇异安全感的少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尘土和汗水味，他最后一次尝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那个……莲，你到底把他藏在哪儿了？我想……至少跟他道个别。”

随着他确认接收信号的意念发出，停在营地边缘的那艘白色蛋形飞船有了反应。只听一声轻微的嗡鸣，飞船光滑的外壳上瞬间张开了一层淡蓝色的能量网格，如同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肥皂泡，将飞船完全笼罩其中。

能量护盾启动时带起的微风吹动了敖烈额前的碎发，那层薄薄的沙尘被能量场轻轻排开。

哪吒的目光在那层能量护盾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他转身走向停在石屋外的黑色机车，那辆经过改装、看起来充满力量感的机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冷硬光泽。

“何必执着。”他跨上机车，熟练地发动引擎，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立刻打破了周围相对的寂静，引得附近几个窝棚里探出几张好奇张望的脸：“不过是个路人。”

他没有戴头盔，侧过头，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敖烈脸上。

那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失落、犹豫和不舍，海水般湛蓝的眼睛里甚至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或许，”哪吒的声音被引擎的轰鸣衬得有些飘忽，却又异常清晰地钻进敖烈的耳朵：“是他自己，不愿意见你。”

不等敖烈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甚至来不及反驳，哪吒已经猛地拧动了机车的油门。

机车发出一声咆哮，如同挣脱束缚的黑色猎豹，瞬间向前窜出。

后轮卷起大片的沙粒和尘土，形成一道小型的、黄褐色的龙卷风，几乎是眨眼之间，哪吒连人带车就冲进了茫茫的沙海深处，只留下逐渐弥散的烟尘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机油味。

“咳咳……”敖烈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呛得弯下腰，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扇开眼前的沙雾。

“跑得……跑得也太快了吧……”他望着哪吒消失的方向，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点点委屈：“真是的……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跟我玩呢，切。”

他踢了踢脚下的松软沙土，沙粒顺着他磨损的靴子边缘滑落。

最终，他还是认命般地重重叹了口气，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

他转过身，看向那艘在能量护盾保护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飞船。

舱门感应到他的靠近，正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里面整洁、明亮、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的内舱。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肩膀微微垮着，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

飞船内部的空气清新而恒温，与外面恶劣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控制面板自动亮起，显示着复杂的星图和导航信息。

他还需要驾驶飞船，先飞回他最初坠落在这片垃圾沙漠的坐标点，庞大的救援军舰将在那里与他进行精准对接。

离开这个鬼地方，返回他原本那个舒适、安全、井然有序的世界，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且正确的选择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那份失落感却比得救的喜悦更加强烈。

哪吒正在回程的路上，改装过的机车性能卓越，在沙地上如履平地。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叫，仿佛利剑划破长空。

他本能地停下机车，抬起头，一艘小型军舰正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军舰通体银白，线条流畅，速度极快，机身上印着一个金色的氏族标记。那标记在太阳逆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正好刺入了他的眼睛。

他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遮挡了一下，放下手后，他捂住眼睛，沉默了半晌。

沙漠的风呼呼地吹着，裹挟着细小的沙粒，一阵又一阵地盖过来，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暴烈和烦躁，一个利落的转弯，朝着军舰飞过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特意选择了一条隐蔽的近路，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高超的驾驶技术，比军舰提前赶到了那次与敖烈相遇的地方。

在距离那颗醒目的白色蛋形飞船大约三百米的地方，他找到了一片残垣断壁，将机车隐藏起来。透过缝隙，他能清楚地看到那艘飞船。

哪吒从机车后备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金属武器箱，箱子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那是无数次使用留下的痕迹。

他熟练地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精密的零件。

他动作迅速而精准，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他三两下就将这些零件组装成一架造型奇特的炮筒，炮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充满了未来感。

这是小玉设计的，他们一直都想在下一次联邦政府运送流放罪犯来的时候劫下飞船，虽然风险极高，但他们相信，只要武器足够强大，就并非没有机会。

只要胆子够大，一次就能成功，然后回到家乡，开始全星球的逃亡。

他不知道这架炮筒的威力究竟如何，这次正好可以拿来测试一下。

哪吒架好炮筒，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开始仔细观察敖烈的动作。

他看到敖烈站在飞船舱门前，似乎在对着屏幕上的人说着什么，表情愤怒，语气激烈，显然正在争吵。

他已经猜到了，敖烈的全名应该就是敖姓，敖海一族惯用单名，如果他没记错，东西敖海两家是有过婚约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更加烦躁不安。他把炮筒的瞄准镜死死地对准了敖烈。

敖烈仰起头，看向天空，似乎在等待着军舰上的人下来。

大风刮过天空，吹得他银色的长发飞舞，身上的白色衬衫也猎猎作响，仿佛他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似的。他

显得那么脆弱，那么无助，与周围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

哪吒紧紧地盯着敖烈，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他却犹豫了，他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着。

最终，哪吒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放下了手。他背过身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拳头紧紧地攥着，狠狠地砸在粗糙的地面上。

他没有理由把怒火倾泻在敖烈身上。如果他真的杀了敖烈，那他和敖丙那种人渣又有什么分别？他无法容忍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炸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沙漠的寂静。

哪吒猛地回头，只见三百米外敖烈所在的飞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大量的沙尘，迎面扑来，他赶紧裹紧斗篷，躲到更狭窄的缝隙里，以免被飞溅的碎片击中。

“可恶！”哪吒咳出嘴里的沙尘，眼中充满了愤怒。他重新架起炮筒，对着那架越飞越高、准备离开的军舰，毫不犹豫地发射过去。

“轰隆隆隆——”

炮弹精准地击中了军舰的尾部，又是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军舰冒着浓烟，摇摇晃晃地向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