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呀,”伍昭嗓音含笑,嘴唇也贴在他耳边,“还担心我把你颠下马去不成?”
耳畔呼啸风声大作,流星跑得太快,齐知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又不敢去抓马的鬃毛,只好往伍昭怀里缩,才勉强抓住些安全感。
“我、我不怕的……殿下尽兴跑吧。”他强忍着惧意,控制答话的声音不要颤抖。
“不怕啊?那就好,”伍昭把头垫到了他的肩膀上,又将缰绳塞到了他手里:
“不怕就帮我抓紧这个!”
“殿下——?!”
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御马,如何敢抓一匹正在疾驰中的马的缰绳?!
然而不等他吓得花容失色,伍昭反手取过背上重弓,抬手搭箭、眯眼拉弦——
只听一声破空声响,齐知贤还没看清眼前有些什么,伍昭便又立刻握住他抓紧缰绳的那只手向后一拽,流星便抬起前蹄仰天嘶鸣半声,随后稳稳落地停住!
三步外,一只火红赤狐尚且维持着奔跑死态,却被穿过双眼的锋利箭簇牢牢钉在了树干上!
齐知贤惊讶无比:殿下什么时候做到的?
身后侍从驱马上前,将插着箭矢的狐狸从树干中拔下来,擦干了血迹,双手捧着递到齐知贤面前,供他查看。
“喜欢么?”伍昭贴在他耳边问。
“……什么?”
“二妹费心寻来的血色赤狐,红得实在好看,虽然你不常穿戴这样的颜色,不过看在我喜欢的份上,为我穿一回如何?”
齐知贤总算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下心跳得厉害,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样。
他双手被缰绳勒出了红印,又烫又疼,心里也有些羞愤伍昭故意吓他,便学着云炀燕的样子,埋怨道:
“这么小一只狐狸,也不知够做什么的。”
“哈?”伍昭很少见他这样鲜活的语气,没忍住咬了下他的耳朵,大笑道:
“嫌少啊?苏巧!”
“奴婢在。”
“带人去把全禁苑的赤狐都给我赶过来!博太女夫欢心!”
“殿下胡说什么呢!”齐知贤心中虽然甜蜜,耳根却红得快滴血,嘴上还要规劝道:
“这样叫……不合规矩。”
“满口规矩规矩,那我和唐婉婉一样,叫你小太傅好了?”
“殿下!”
二人腻歪归腻歪,伍昭总不可能真的只抓几只狐狸回去。到时候人人都扛着野猪野熊,威风凛凛,单单太女殿下手上只有些温顺畜生,那多没脸!
派人都去抓狐狸之后,伍昭问他:
“这林子里还有两人高的恶熊,你敢不敢跟我往深处去猎?”
“有何不敢?”齐知贤强作镇定,“殿下总不会叫我置身危险的。”
这话伍昭爱听。她扬起缰绳,流星立刻便撒开了步子向前跑去,身后只剩零星几个侍从跟随。
身边景物瞬息万变,千里马脚步就是轻巧,不多时,齐知贤已经分辨不出来时方向,偌大林子里只剩风吹落叶,和隐约野兽咆哮的声响。
要想手拉弓箭射死皮糙肉厚的大只畜生,恐怕得要镇北侯那样的力道和体魄才行。
伍昭倒是有挑战自我的心思,不过她今天马上还坐着旁人,没把握一击必杀,于是只好循着那畜生的脚印,到它通往水源的路上布置了几个陷阱。
和侍从做完这一切,伍昭脸上也难免沾到点灰。不过她自己没发觉,还兴奋地拉着齐知贤到草丛中躲下,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就等畜生上钩。
苦了齐知贤这个有洁疾的,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要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来给她擦脸。
“……别动!”擦到一半,伍昭突然按住他的后脑,低声道:
“来了。”
到底来了什么,齐知贤看不见。伍昭生怕被那畜生发现捕猎者的痕迹,带他躲得严严实实,只能靠听声辨位,判断被陷阱中死兔诱饵吸引来的到底是什么猎物。
他没见过这种活的大型畜生,可……它们的脚步声,怎么听起来和马蹄声没区别?
齐知贤害怕坏了伍昭的捕猎计划,被她按在怀中也不敢抬头去望,看不见伍昭此刻脸上已经变了神色。
他听得不错,来的不是什么野猪野熊,而是一群打扮诡异的骑马人!
她们虽未蒙面,衣着也与禁军差异不大,但个个袖中鼓起一块轮廓分明,像是……藏了暗器。
这一行人走在密林中,交流却从不开口,而是靠比划手势和酷似鸟叫的哨声作暗号。更不用说那马蹄声音也极其轻微,绝对经过了特殊训练。
刺客?
伍昭按住齐知贤脑袋的那只手轻柔地顺了顺他发丝,示意他安心。
配合默契、武器精良、暗号手势和禁军有几个动作类似,还大方露出一张脸。
这不仅是刺客,而且是与军方有关的人从小培养出的死士!
伍昭布置出来抓熊的陷阱简单,骗熊可以,却绝对骗不过有行猎经验的人——若是待她们走近了,只看陷阱便会知道有人埋伏在周围。
思及此,伍昭果断拉弓射向那为首之人的眼睛!
“——!”
这一箭干脆利落,又直击要害,纵是那行训练有素的死士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她们的头领随破空声从马上跌落,余下人却只慌乱了一瞬,就在第二支箭射过来之前□□了队形,拔刀挡下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流。
整个过程除了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外,再没有其他声音,就连头领所骑的那匹马也没有受惊逃窜。
好魄力!
伍昭心中不由佩服,额头却渗出一滴冷汗。
先前还担忧母皇遇险,这下自己带人跑进林子深处来却遇刺,真是想找援兵也来不及了。
好你个伍黎,到底怎么安排的值守,竟然能让刺客混进来!
“……”齐知贤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态不对,可是没人说话,他也只好抿紧了双唇不发出声音。
身娇体弱的文官之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却还担忧着自己这样会不会给伍昭带来麻烦,如果、如果是云炀燕的话,起码现在不会拖她后腿吧?
“唉。”伍昭在这时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
“闭上眼睛,抱紧我。”
齐知贤应声照做,双手紧紧环住对方的腰,下一秒却感到天旋地转——是伍昭单手将自己抱了起来!
他听话地没有睁开眼睛,只能听到耳旁风声萧、伴着金铁激烈碰撞的声响,甚至还有人发出了闷声痛呼。像利刃在不停挥动,又刺入谁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喷溅得到处都是。
伍昭单手抱着自己的未婚夫,没办法再用弓箭,只好拔出佩剑近身与人缠斗。
跟在她身边的近卫不多,对面占人数优势,但太女亲卫的武艺和默契也不是寻常死士能比,很快将刺客一行压制住。
伍昭尚且抱着希望想要活捉几个,然而她没看走眼,死士不愧是死士。眼见己方人数锐减,再无脱身可能,对面仅剩的几人刚被伍昭亲卫控制住,立刻毫不犹豫咬破了舌底藏着的毒药!
“啧。”
伍昭有些烦心,懒得和她几人周旋,下令道:
“一个都别留了。”
齐知贤不知因她这话想到了什么,缩在她怀中一抖,睫毛颤了又颤,始终没敢睁开。
那阵令人不适的旋转和跑动总算停下,齐知贤听着刀刃割破一个个咽喉,又有人拖着倒地的尸体远去,良久,直到耳边再没什么别的声音,他才怯生生开口:
“殿下……现在我能睁眼了么?”
伍昭扫了一眼面前狼藉战场:
尸体倒是都运走了,满地血迹却照样惊心。
她只好又摸了摸齐知贤的头发,哄道:
“乖,侍卫们在拆解野猪呢,我们不看,免得脏了知贤的眼睛。”
望着刺客遗留的几匹温顺战马,伍昭眼神冷了冷。
她不会看错,这些马绝对是上过战场的一等马,才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
哪位将军麾下的战马会流入刺客之手?云青?杨虹苑?顾婧琳?
她心下有疑,却没时间去多想: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绝对不止这一支队伍,再待在深林中恐怕出现什么变故。
她重新将齐知贤抱到流星的背上坐好,令人带上两具服毒自杀的尸体,便朝竖着旗帜的营地中央返回。
此番遇刺,亲卫只折损了两个,已经算得上十分幸运,伍昭心中却并不平静。
这回皇家行猎的轮值禁军,全是伍黎布防的,伍昭倒是不信她这个虽然愚蠢却实在纯粹的妹妹,会和外贼勾结谋害母皇。但事已至此,无论二皇女是受人蛊惑、还是玩忽职守,都值得被严肃处理。
妹妹与她一母同胞,到底血脉相承,不至于蠢到连个边防布控都安排不好。但伍黎毕竟第一次负责这样大的盛会,心下紧张找人出谋划策时,无意中透漏了些禁军换班细节也是人之常情。
那么,谁能博取伍黎的信任,帮这个羞于向亲姐姐求助的人参谋此事?
“……”伍昭心里隐约有个人选,但没有证据,还不能怀疑此人。
她重新回忆着下属报告回来的,伍黎最近都交了什么朋友、去了哪些场所——
“纪拙,”伍昭突然出声叫住身边一位侍从。
“奴婢在。”
“二皇女前些日子,是不是从巫医乐师中,各招了几位幕僚?”
“是,殿下记得没错。”
“传我的口谕,携五十东宫府兵,立刻将这些人扣来。”
其实原大纲里,这里是女主和随便哪个男配在刺客围攻之下坠入山崖,之类的非常经典剧情。但是写着写着觉得女主蠢不至此吧,有兵又能打凭什么要被刺客逼退?应该赶紧回去稳住局势查出真凶!于是节奏立刻变快了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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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