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浅笑着:“从一个连工业品都买不起的村庄,一跃成为他们本省旅游前十的小村,是我干的又怎样,有谁比我对潮东的贡献大?”
向戚戚冷哼道:“腾笼换鸟之后,你就算做了贡献又是做给谁的。”
程宁认真的说:“当然是做给被潮东风景吸引,对潮东旅游业潜力看好,愿意定居在潮东给它做贡献的人了。”
说完她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不然你以为是给谁做贡献?给那些根本对故土没有感情,贪图于享乐,一点点小利就抛弃家乡的人吗?”
“如果不是你用手段威逼利诱,他们怎么会抛弃家乡?”向戚戚想到他查到程市集团这一年所做的事情,觉得浑身发冷。
程宁她轻描淡写仿佛在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我可没有威逼利诱过任何人,我只是把条件摆出来,他们自己争着抢着要去城里享受好生活,排不上的人还得骂我呢。另外……”
她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沉没于股市,而是所有妄图不劳而获的人,都会被自己的贪婪吞噬。”
向戚戚心中满是苦涩,他艰难的开口说:“先是请专业的投资专家带他们进入股市,让他们体验到股市获利的轻松,让他们失去以前艰苦奋斗的习惯,失去在土地和海域中生存的本领。然后让他们知道,城里的生活比农村更加便利,高价收购走他们的土地。”
“最后撤走投资专家,任这些人在股市中沉浮,可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怎么可能在股市里面套利,最后他们全部沉没于股市浪潮中,血本无归。”
“所有选择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而你,只是提供选项而已。就算有人猜到你的用心,也拿你无可奈何,程总,好手段。”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昂波家去了A国只会家破人亡,比普通潮东人惨上百倍把。”
向戚戚看向程宁那仿佛神明般,给人带来无形压迫感面庞,不可置信说:“程宁,你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他以前所爱的,信仰的,崇拜着的女神,怎么会成为一个手段狠辣的魔鬼。
程宁无所谓的说:“这总不能怪我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倒了霉吧,我记得有个小鳏夫死活不愿意走,不愿意接触股市的,现在人家在潮东过得就很好啊,靠着给度假村提供花草生活不知道有多好。”
程宁的眼中原本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当她触及到顾徽震惊的漆黑眼瞳,仍是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片波澜,她低下头对向戚戚说道,又像是在回应顾徽。
“我是程市集团的负责人,顾徽是我的男人。这件事并不可能在圈子里盖得住,其实事情本身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如果我不能捍卫我的利益,以后所有人都会将我当做软弱可欺的瘸腿狮子,什么鬣狗都想上来咬两口。”
“我得证明自己有守护领地的能力,就像狮子会把入侵者的尸块扔在自己领地的边界。其实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力量和利益,这才是世界所有家主间真正的生存法则。你这种躲在社会规则庇护下的弱者以前或许没见过,可你如果将来真的不打算再找个女人,自己做一家之主的话,向戚戚,你要开始学习这种法则了。”
向戚戚怔怔的说:“不是的,不是这个,而是……程宁,你从什么时候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往日程宁的宽容、大度、对弱者的同理心,一度让向戚戚觉得她是这个扭曲世界的救世主,唯一的神明。而今他才恍然大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程宁,也不能例外。
向戚戚失魂落魄的样子过于可怜,连顾徽看了都于心不忍扯了扯程宁让她少讲两句。
吕青梅也清了清嗓子说:“嗨,都是当地村民自己的选择,别因为这个伤了感情。”
向戚戚突然说道:“程宁,推广蓝色药剂真的是为了造福男性吗?”
吕青梅听到他问这个问题,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程宁皱起眉,说“这不是你一个经济发展办公室主任该管的。”
向戚戚嘲讽的笑了一声,看了看吕青梅和顾徽:“对,我不该管,可这里有男女平等协会的会长和副会长,我想请问二人,这件事的推广的目的真的是招福男性吗?”
吕青梅挠了挠头没说话,顾徽有些困惑,但他仍是说:“目前的试点地区家庭暴力减少,针对男性犯罪记录也有减少,从数据结论上看没有问题。”
向戚戚说:“顾徽,你参与太少了,你让这两个女人,让男人的妻子,儿子的母亲亲自回答,到底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吕青梅结巴的说:“当然是为了男性生活的更好……”
程宁打断她:“不用掩饰了,既然向主任这么有底气的质问,想必也已经得出来结论了。”她平静的说:“你非要从性别叙事的话,没错,最根本的目的是减少男女对立,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男人的权利。这个过程中,男性会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同时也可以减少男性反抗的声音,以及减弱男性反抗力量。”
顾徽狠狠地攥紧程宁的手。程宁用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抚了抚他的背,对向戚戚说:“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让社会能谐和发展,有什么不对吗?”
向戚戚没想到程宁会这么爽快坦然的承认,他不可置信看着程宁:“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说你的理想国,是一个不再对任何性别有压迫,女人可以软弱,男人也可以进取的地方。”
程宁笑着说:“我以前太天真了,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看不到自己真正的威胁是什么。”
她说:“你总不能要求一个没有被制度压迫的人去反抗制度吧,我又不能虚空索敌。”
向戚戚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当男人们习惯了温水煮青蛙,习惯了依赖女人制定的政策,外部压力不再是迫在眉睫的压迫,以后我们想再推动平权只会更难!”
程宁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聊这个话题,尤其还是在顾徽的面前,可……算了,既然问了,她总是要回答。
程宁说:“人是没办法背叛自己所处的位置的,所有不平衡的打破都只能自下而上,你不能指望由上而下的救助。你觉得性别不平衡让你痛苦,可我感受不到,因为我是性别优势方。更何况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呢?你非要从性别叙事的话,我就只能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了,你的立场要由你自己争取。”
“在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我感受到的是我的弱小,是权利不在我的身上,所以我抗争、奋斗也是为了取得更多的权利。”
程宁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她知道自己这一面一定让顾徽感到陌生,可她必须要说,说给他们,也说给前一世的自己。她声音变得和缓,希望通过儿时的称呼让站在她对面的幼年同伴明白,就算她和他们立场不同,但她并没有恶意。
“我并不反对弱势方努力打破这种不平衡,可是,向哥哥,你总不能指望我身为优势方的时候还去打破不平衡吧?往大了说,这对人类族群也没有什么好处啊,你想,蜜蜂这种以女王为主的物种都能生存下来,人类以女为尊有什么错呢?就算错了,总要蜜蜂里的雄蜂自己反抗吧,不能指望蜂后吧,不能指望人类吧,人类不也是一样吗,你不能指望女人吧?往小了说,这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我的目的是,未来不会发生男性被落后地区所囚禁这种荒唐的事情,所以我不需要从性别叙事角度出发,我只需要搞发展,增加社会总财富,只需要保证制度完善,愿意为制度奉献的人可以从制度中获利,不需要考虑其他目标了啊。”
半响无言,向戚戚看向吕青梅:“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可是有个儿子的,你那么疼张渊,难道希望他一直生活在压迫之下吗?”
吕青梅也叹了一口气:“我只求让他生活的更好一点,至于反抗压迫什么的,那就是他的课题了,我也没法替他考试啊。”
向戚戚闭上眼,说:“我明白了,没关系,我自会孤军奋战。”
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
他转身离开,忽然被顾徽抓住手臂。程宁都没注意到,顾徽是什么时候冲破自己的怀抱冲出去的。
顾徽说:“向戚戚,我会帮你。”
向戚戚疑惑地看着他,顾徽立刻松开他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说:“你不是孤军奋战,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向戚戚说:“你不是一向讨厌我,而且你有妻有女,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顾徽点头,释然一笑:“因为我也没办法背叛自己的位置啊。”他看向程宁,在程宁赞叹的眼神中转头向戚戚说:“不久之前有人跟我过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公平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顾徽缓缓的说:“我也想要源自我自己的力量,不是靠别人施舍的,而是源自自己,根深蒂固的力量。”
日落西斜,程宁牵着顾徽的手站在程念的幼儿园门口,程宁看着顾徽不停地笑,搞得附近来接她的男性家长们都不停的看她们。
顾徽有些不好意思,拉着程宁躲到远一点的活动广场,说“你笑什么?”
程宁说:“我开心啊。”
“有什么好开心的。”
程宁扑到他怀里,可怜巴巴的说:“我之前一直都害怕你哪天又突然不要我了。”
顾徽无言,他知道之前自己患得患失让程宁也受到很大的伤害。
程宁笑着说:“但你刚刚能说出那样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离开我了。”
顾徽摸着她的脸:“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
程宁抱着他抱了一会,突然说:“刚刚被向戚戚打断,我都没来得说正事儿,我去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怀孕了。”
顾徽突然愣住,继而狂喜的抱住程宁的肩膀,看着她说:“真的!?”
怀程念的时候,他没能陪着程宁度过孕期,没能陪程念经历幼儿期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遗憾。
程宁点点头,然后说:“不过,这次是个儿子哦。”
“怎么,你还重女轻男?”顾徽蹲下身,将头贴近程宁的小腹处:“那你还推蓝色药剂,你就不怕儿子长大了恨你?”
程宁笑了:“他还有爸爸嘛,况且……”程宁顿了顿:“况且不管怎么样,多一点资本就多一点议价权。”
顾徽起身抱住她:“嗯,你说的对,我会努力让我们的儿子生活在一个更公平的时代的。”
程宁点点头:“我也会努力,给女儿提供一个更广阔的舞台。”
夕阳也许会在落山,却是为了托起更辉煌的朝阳。
不远处的程念,欢呼跳跃着奔向拥抱着的爸爸和妈妈。
终于结束这个故事了,不会再提及上一世顾徽被杀的原因了,不管是有误会、还是蝴蝶效应、还是上一世的程宁就是狼子野心,亦或是只是一场梦都不重要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真心感谢这么久以来各位小天使的陪伴,让我有动力把所有内容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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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夕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