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明也需要课外辅导吗 第82章 机械亡灵（三）

“......”

“......帮我准备好早餐。”

“......我准备睡了，帮我关闭所有灯。”

“......根据今天的天气，请给我合适的穿衣推荐。”

“......帮我把车准备好，我需要出门。”

“......”

“......帮我摘取一下学习资料中的重点。”

“......帮我完成接下来的制作，两个方向的尝试同时进行......”

“......帮我生成一份讲义，要求......”

“......将最新梳理好的材料表格发给我，还是和之前一样......”

“......”

“以上的内容，重新再优化一下......”

“......这一次，情感再丰富一些......”

“......再给我一版.......”

“......重新......”

“......再来......”

“......可不可以，更......更......”

“......再来......”

“......重新......”

“......”

无数模糊的人声从远处奔腾而来，在耳膜处完成猛烈地撞击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渐渐飘走。

习涿像是在风里醒来，眩晕的感觉从清晰到刺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光芒在更遥远的地方，微弱，不停变幻，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脚下地面倾斜的角度还在不断加大，他拼命向着四周摸索，能够碰触到的却只有一个地面，一个极尽光滑，又无比潮湿的地面。

他试探着控制了一下地面上的那一层水流，还好，虽然是机器人的梦境，但他的能力暂时没有什么影响。

但地面倾斜的角度还在加大，像壁虎一样贴在上面的习涿，再也无法维持身型，开始向着地面的上空坠去。

然而，这种坠落并不是他熟悉的自由落体，那种浓稠的漂浮在虚空中的感觉，更接近于真空环境下的失重。

遥远处微弱的光亮很快被不知名的巨大物体所阻隔，一枚薄薄的鳞片从他手上飞了出去，鳞片嵌入物体表面，电流闪烁着亮起，在昏暗里变成了一个星星般的小点。

下坠还在继续，这种公转加自转的眩晕他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再次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以刚刚那个鳞片的位置为中心，分别向外围又甩了一圈出去。

接着，催动电流在鳞片间流动，一幅多点相连的几何图形便出现在了眼前。

依照图形的空间折叠度，来判断哪里会是一块面积足够容身的空地，只有其中一个点相连而出的线条有些奇怪，不过影响不大，降落的时候先远远避开就可以。

他通过向不同方向甩出鳞片的作用力，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终于，缓慢移动到了定位好的安全区域里。

落地时，他立即检查起了地面的材质，这里与刚刚光滑的触感不同，显得干燥、粗糙，有点类似于橡胶，但却远比橡胶的材质要坚硬很多，即便是锋利的鳞片，也只嵌了小小的一个边缘进去。

习涿还记得刚刚看到有光亮闪烁的地方，光亮离自己已经足够遥远，而在那光亮之外，又是一片巨大的，模糊不清的空间。

为了暂时先搞清楚周围的状况，他将刚刚所有甩出去的鳞片上的电流感应开启，一条凌乱不堪的星轨渐渐在昏暗的虚空中出现。

这里，到底是哪？

电流连接而成的线条，扭曲，穿插，断裂......甚至，还有很多甩出去的鳞片，根本就是直接消失的，电流发出的微光之下，经物体反射而出的细微光亮也各有不同......

耳边嘈杂的人声还在不停堆叠，习涿只觉得，自己正陷落在一片巨大的混乱之中。

就在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脚下地面再次出现了倾斜，整个世界的转动陡然加快。

紧接着，一道明亮到刺眼的白光忽地亮起，照亮了所有的一切，可就在那极度明亮的一秒钟之后，世界再度深陷昏暗，犹如老式照相机快门按下一刻的爆闪。

地面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旋转的速度还在继续攀升，偏偏在那白到刺眼的一秒钟里，他看见一条足足有十几层楼高的巨型红色管道，正在向着自己砸来。

身体求生的本能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等离子光刃出手，浅插入身下地表的最外层，习涿顺着地面倾斜的角度，用身体的极限向下跳去。

想要躲过那扑面而来的庞然大物，他的处境无异于从十几层楼上直接跳下去，留给他拼命加速的时间，最多只有3秒钟。

大脑在极度冷静之中陷入空白，暴怒的只有风声，压抑越来越近，仿佛是一辆高速行驶的重装卡车擦着身体碾过。

习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也不知道整个世界是怎么停下来的，冷汗早已湿透了全身，在他整个身体都摇荡在黑暗里，只剩下一只手紧紧握着匕首时......

他感受到了一份灌满了灵魂的喧哗，与巨大的空寂。

这里，原来就是机器人的梦魇。

想要找到何辞，他至少要清楚这里的路是什么样的，黑暗没办法作为参考，他需要去到那一片有光亮的地方。

用以探路的鳞片很快就用光了，幸好，他能够依仗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水流，爆闪在这中间又出现了几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旋转和短暂的停歇，习涿也终于得以推测出了他现在所处的世界。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构成机械造物的一切在这里应该都可以找到。

只不过，在这一个垃圾场里，最小型号的电线也如同一栋摩天大楼一般硕大，而他自己渺小得好似一粒误入的尘埃。

压抑，低沉，错乱，窒息。

时间总是莫名失踪，又莫名回来，在梦魇里，他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用以替代的是前方越来越近的光晕。

与此前经历的电线、玻璃、金属......等等不同，发出光亮的地方汇集着各种编码、字符、图标......

但同样的，混乱，硕大，压抑。

他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跳了进去，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结果，在跳进去之后的第一秒，他就开始后悔了。

闪烁着光亮的字符只是摆设，不具备任何承重作用，于是，他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下坠。

他只好延伸手掌两侧的水流，将匕首熟练地固定在水流尾端，随时做好了着陆准备。

“叮！”

正在下坠中的习涿，猛然撞到了一个东西，他欣喜地刚要回头查看，却被一下子弹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没来得及搞清，谁知，飞舞在一片字符中的他，不知道又是撞上了什么，竟然再次被弹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被连续玩弄了几次之后，他确定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存在，能够触发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是他恰巧碰触到了其中某些特殊的字符。

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还没来得及细想，又一轮爆闪前的癫狂来临了，周围一切事物的转速开始攀升，在反复横跳之间，他没多久就迷失了方向。

随着转速爬升至顶点，特殊字符释放出的弹力也越来越大，最后一下，甚至直接将他送出了光亮的范围。

两条水鞭在身体周围不停舞动，这一次，习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旷。

“当啷！”

水鞭顶端的金属匕首碰触到了坚硬的异物，在与异物迎面相撞之前，他总算勉强让自己停了下来，紧接着，爆闪降临，刺眼的白光转瞬即逝，像是垂死挣扎的世界终于感受到了疼痛一般，吃痛地眨了一下眼睛。

黑暗里，习涿屏住了呼吸，喉咙处好似正在被人用手紧紧地掐着......

因为，就在刚刚，站在异物面前，他看到的，却是自己。

四周如蛊惑一般不停说话的人声还在继续，他纷乱如麻的心跳也逐渐混入其中，堵在自己面前的是镜子？

还是意识折射出的幻象？

是平和的？还是危险的？

在那后面会是什么？是梦魇的边缘？还是更深一层的恐惧？

习涿都不知道。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走下去。

先走下去，才会有路。

习涿用水流将整个身体都粘在墙壁的表面，然后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无论周围的世界如何转动，他都如一块顽固的泥巴黏在上面。

他在一边走，一边等待着，等待下一次爆闪点亮这里，他需要确认。

时间依然模糊着，爆闪如期而至，这一次，他所有的注意力只在自己身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

镜中，安静彷徨着的自己。

如果，阻挡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一面镜子的话，他已经试着用水流感受过镜子的长度和宽度。

他，并没有找到边缘。

一个大胆的想法快速在他的脑海中成型，他需要验证自己的推断。

习涿摸索着再次回到了一片由各种字符组成的五色光晕里，这一次，他开始了有目的的横冲直撞，利用不规则字符的弹跳力将自己送往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方向。

弹开，回来。

再弹开，再回来。

往复几次，各个方向，在爆闪来临的一瞬间，他看到的都只有自己。

镜子，全部都是镜子，没有棱角，没有边界，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尽管，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他是如此地微小，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一个被困在圆球里的，永无休止的世界。

嘈杂，混乱，压抑，拼命想要出逃的地方，出现的都会是自己的脸。

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挺后怕的，刚刚在字符间反复跳跃的时候，他所遇到的最大阻力反而来自于自己。

他需要时刻记得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种，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会被送去哪里的迷惘，实在太容易迷失了。

他有来路，他有背负，因此种种，从而变得坚定，清醒。

但，机器人没有这些。

站在光晕的边缘遥看四周，一小截电线，一块穿插而过的玻璃碎片，一段撕裂的金属管......任何一样东西都能阻挡视线，他要如何才能在铺天盖地的废墟里找到何辞呢？

在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他试着用等离子火焰匕首，切了切刚好穿插在面前的一块厚度惊人的玻璃，不料，他这边才刚刚撬开了一条裂痕，整块玻璃的另一边就传来了碎裂的声响。

不好！

果然下一秒，整块巨型玻璃就因为不堪重负全部碎裂开来。

“质量真他妈差！”

便赶上这时又是爆闪前转速快速攀升的时候，不仅如此，玻璃坠落的正下方，刚好还是一片遍地是雷的字符光场。

他被夹在中间，一时间算不出来，自己会有多少种死法。

“嘶～”

锋利的玻璃残片飞速划过肩膀，这一下，没有直接带走一条胳膊，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可接下来，密集的六块碎片，同时从不同方向朝着他高速飞来，他要怎么躲。

习涿选中了其中一片看起来体积稍小一些的，将等离子匕首形成的护盾能量开到最大，又用范围之内所有汇集而来的水流护住身体，他选择了一种最笨的死法。

去碰碰看，自己的命到底够不够硬。

凛冽的劲风划过脸颊，厚重的玻璃即将到达面门，就在这时，爆闪与赤红色火焰同时亮起，烈焰狂舞中，他脑海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习习，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