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七岛的女儿 第12章 12.菲丽雅·弗劳尔

菲丽雅发现，自她被聘用的第三天以来，公爵府邸上下都笼罩在一阵忙碌中。梳着考究山羊胡的御用裁缝在整日进进出出，带来他引以为傲的十余种昂贵面料和精致打版；各色侯爵男爵纷纷登门拜谒，奉上礼物与书信；连据说是“不学无术”的兰缪尔少爷也一脸严肃，阅读着一些与政治和礼仪相关的书目。

“特里宾西亚。”正与她共同备菜的另一名女仆洛拉低声说，“七岛作为纳尼亚的封地，能够独立出访其他国家的机会并不多见。更何况，这次出访的队伍也比以往壮大。”

菲丽雅将清洗完毕的蓝莓装进玻璃盘：“我听说那是一个面积并不大的岛国，甚至还不如七岛。”

洛拉不以为然：“特利宾西亚和纳尼亚的渊源相当之深，几乎仅次于阿钦兰；当政的女王名叫雪伦，虽然年轻，也颇有手腕。”

管家尤琳走进厨房，两人连忙低下头去，各做各自手头的工作。

“三天后，我们需要额外两个女仆一同出海，负责众人的饮食。主厨梅普尔太太呢？今天怎么不见她出现？”

“梅普尔太太得了风寒，今天刚开始休假。”洛拉答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尤琳小声嘟囔道，“看来只能由我亲自下厨，再找两个年轻力壮的帮我做些体力活。”

“就你们两个了——”尤琳指向并排站在一起的菲丽雅和洛拉，“你们两个个子高些，平时也还算管的住嘴巴。”没等菲丽雅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中年女人接着说道：“嗯，不错，相貌也算周正。到时候要注意仪表，不要丢了莱恩家族的脸面，明白吗？”

“好的，夫人。”和略显忧虑的菲丽雅不同，洛拉很快答应下来，似乎很是兴奋。待尤琳迈着急促的步子离开厨房后，她喜悦地叫道：”我终于可以离开七岛，到外面看看了！菲丽雅，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

菲丽雅回以温和的微笑。她只觉短短数天里发生的一切仿佛幻梦，稍有一步行差踏错，斑斓的肥皂泡就会破碎消融。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某天成为替贵族背锅的祭品？

“这一路我们要互相照应和帮助，洛拉。”她轻声说。

——————

“什么，你才只有十三岁？”前往特里宾西亚的航船厨房内，女仆洛拉发出惊呼，“我以为你和我差不多大！”

菲丽雅麻利地搅拌着碗中的面糊：“我的确长得比同龄人快些，这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纳尼亚的法律规定不允许雇佣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洛拉低声说，“我也是满年龄后才刚来公爵府半年。不过——”她话锋一转，“这里是七岛，其实像你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

“我们此行会见到纳尼亚的君主吗？”菲丽雅问出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我也不太清楚，”洛拉拧干手中的毛巾，“不过彼得大帝公务繁忙，应该是不会造访的。其余三位君主稍微清闲些，但大概率也至多派出一个。除了婚丧战争这类大事，我很少听说双王共同远行。”

“我听说他们也很年轻。”菲丽雅试探性地说，希望获得更多信息。

“最小的露西女王今年也满十七岁了。”洛拉摇了摇头，“更不要说苏珊女王，二十一岁，正是风华绝代的年纪。不过说到这个，纳尼亚那边的观念和风俗和我们可真不一样……布姬塔小姐和露西女王同岁，已经在奔波于婚事了，而纳尼亚那边的所有人都认为二十多岁还未成家再正常不过。”

“听起来很不错。”菲丽雅天然地对婚姻有一种排斥。

“我还听说埃德蒙国王在不久之前有一段风流秘辛，不过并没有结果。”洛拉神秘地说，“这是我从兰缪尔少爷那边听说的，他似乎很羡慕纳尼亚的两位国王，能被众多公主小姐青睐。”

“兰缪尔少爷在七岛也已经称得上风光无限了吧。”菲丽雅协助同伴将最后一份备菜摆在餐架上，“也就是他年纪尚小，再过两年，乔登公爵一定会在这方面严格管教。”

洛拉摇摇头：“宫闱里的绯闻对男性没多大影响。依照公爵的秉性，他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如果是布姬塔小姐就不一样了，贵族小姐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一定要保持纯洁高贵，才能嫁去好人家。”

菲丽雅微蹙起眉头。她讨厌这些形形色色的双重标准。不过很快，新的疑惑又从脑海产生，使她暂且远离了那股隐隐的愤怒。“既然更得七岛人民关注的是兰缪尔，为什么前来参加冬宴的仍旧是艾德里安？”

“他们两个只是行事风格不同罢了。”洛拉很快答道，“虽然我们亲爱的嫡长子继承人总是沉默寡言，但对权力的渴望可一点不少。我才来短短半年时间，就见到他因受到公爵批评而发疯好几次。打骂女仆、砸摔物品、甚至是自残，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自己竟然是被这样一个人雇佣而来。菲丽雅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一会儿侍奉午餐时一定要小心些，”洛拉提点道，“宁愿得罪乔登公爵也不能惹上这个疯家伙，公爵老爷一般不会为难年轻漂亮的姑娘，艾德里安可就正相反了。”

菲丽雅耸耸肩：“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谁也不得罪。”

洛拉和她相视一笑，将双掌合起放在胸前：“阿斯兰和涅普顿保佑。”

航船上的条件终究不如陆地，难免有些预料之外的颠簸，不仅菜品的品相受到少许影响，奉菜女仆的动作也不得不变得缓慢小心。

“抱歉，今天的午餐推迟了十分钟。”菲丽雅分别将三份开胃前菜摆在三位莱恩家族面前，躬身致以歉意。

“无妨。”乔登公爵似乎心情不错，一边拿起餐叉，一边将目光投向远处湛蓝色的海面。

“听说这是尤琳太太做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她的手艺了。”布姬塔小姐笑着说。

坐在她餐桌对面的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进食。

好景不长，当洛拉前来侍奉装在茶盅里的汤品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使奶白色的热汤飞溅而出。洛拉措手不及，忙试图用右手稳住汤皿，却险些栽倒在地。好在菲丽雅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步，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却绝望地发现，汤品弄湿了公爵的大半个左膝。

“对不起，公爵大人！”洛拉显然乱了阵脚，跪地不起，既未上前处理衣裤，也没处理手中的汤皿。

菲丽雅眼疾手快，接过已经无法侍奉的餐盘放在一旁的餐车上，又掏出裙兜里的手绢为公爵擦拭。“您可否被烫伤？我这就去叫随行医生为您检查。”

乔登方才有些恼怒，但经过眼前侍女的安抚，不再发作。时值冬日，众人的服装皆厚重，热汤的温度只是缓慢渗入，不至烫伤皮肤。

“麦克，随我去更衣。”他呼唤老管家共同前往自己的卧室。“不必再擦了，照常工作即可。”他用左手推开了菲丽雅的手指，并注视了她的脸庞半晌。

菲丽雅始终低着头，没有留心公爵的目光。当她意识到为一位异性年长者擦拭衣物有些不妥时，公爵和管家已经起身离开了餐桌。一束刺目的视线失去遮挡，直直朝她射过来，几乎要在她脸上灼出个大洞——艾德里安。方才备菜谈话里最避而不及的事情，似乎还是发生了。

厨房里，洛拉正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被汤品弄脏的餐盘，菲丽雅则从煮锅内重新舀出三份浓汤。“还好我们有富余，尤琳太太也没有在场。”洛拉惊魂未定地说。

菲丽雅有些失神。她对洛拉说：“你先去奉菜，我来负责最后的甜点。”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想想如何向公爵以及公爵长子证明她没有其他非分的意图。见洛拉迈着碎布出门，又叮嘱道：“我这次盛的少了些，一定要注意，别再洒了。”

当布姬塔小姐传叫甜点时，更衣完毕的乔登公爵也回来了。菲丽雅意识到，眼神畏畏缩缩会显得更加有鬼，于是大胆抬起头，迎接了三位贵族的注视。

她的眼睛依次对上了布姬塔和乔登，前者只是柔和的安慰，而后者的瞳孔似乎放大了片刻，让她有一种外貌被审视的不适感。至于最后的艾德里安，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迎上那股阴鸷的眼神，只是低头摆好了碟子，沉声告退。

“府上的侍女果然十分机敏。”离开前，她隐约听到布姬塔小姐称赞道。她感到有些忐忑——布姬塔小姐究竟是在帮她，还是想将她推到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