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七岛的女儿 第1章 1.卡特·布雷亚

米尔岛深冬的清晨，如刚剖开的鱼腹般黏腻湿冷。巴伦·布雷亚习惯这种清晨。此刻他正解下晾晒在红杉木栅栏上的渔网，计划着今日去海上碰碰运气。

身后木屋忽然响起吱呀的声音。巴伦迷惑地回头，并未看见屋内烛火亮起，也没见什么人出来。他以为自己酗酒太多恍惚了，又想起他那害了肺病死去的妻子。五年前，健康的妮桑·布雷亚总是会在他出门前默默守候在木门边，目送他消失在渔村北边的尽头。

卡特·布雷亚扑倒在日出前仅剩的朦胧黑暗中。她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身体在树丛中缩了又缩。

父亲并没有发现她出门。他早已提着两瓶黑麦啤酒和那捆粗制渔网，迈着粗俗的步子朝更北边走了。

卡特站起身。她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浅褐色皮肤，拥有一头卷曲而茂盛的黑色头发。她的眉毛同发色一样漆黑，浓重地映衬着眉下乌溜溜的眼睛。

卡特现在有要事在身。昨日太阳落山前，她和住在村子对面的胡戈打赌，明天上午九点前，谁能在海边抓到最多的鱼，谁就能成为号令整座渔村孩子的首领。

她确信自己能赢。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哪处的海滩礁石坑最多——在海水中徒手抓鱼，当然比不上趁退潮时捕获搁浅在礁石水洼里的鱼来得容易。

三小时后，赤着脚的卡特提着沉重的水桶，来到约定的村口广场。她已将整片礁石滩上搁浅的鱼捡遍了，没人能超过她——甚至连巴伦·布雷亚也不能。

胡戈正被几个男孩女孩包围着。他是几人之中最高的那个，皮肤黝黑，后脑勺正中有一块不生头发的疤痕。

人群中一个女孩看到她，欣喜地迎面向她走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赢。”茉莉说道，“看看这又沉又大的水桶！”

卡特同她一起将水桶放在胡戈面前。咚的一声巨响，一条活蹦乱跳乌头鱼直接趁势跃出，在地上翻滚蹦跳。

“我们还需要数吗？”卡特看着胡戈手边那只内容物略显稀零的木桶。

胡戈瞪大眼睛，瞧着那只与女孩体型极不相称的水桶，和其中黑压压成片的鱼群。

“这什么也不能说明。”他说，“有谁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你独自做的？大人可以帮你。”

“但我不同，”他续道，“今天早上，文森特一直和我在一起。”

卡特并不意外，胡戈总是喜欢拿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狡辩。在成为首领这件事上，他似乎远比自己热忱。她捡起那只挣扎的乌头鱼丢进水桶，耸耸肩膀：“首领是你的了。”

茉莉不解地看着她，胡戈则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卡特接着道：“不过，有谁想要今晚有烤鱼吃的话，只需要叫我一声‘女王’。”

孩子们一拥而上。女孩笑着将海鱼分给大家，优哉游哉听着那一声声呼唤。

傍晚，巴伦·布雷亚带着两只空酒瓶，和一张空空如也的渔网回到家中。卡特端坐在起居室火炉边，假装正在练习针织。她四岁的弟弟丹特则坐在不远处的木凳上，抓着一只补洞失败的毛线袜来回玩弄。

“你又去海边玩了。”巴伦嗅到她身上浓重的鱼腥味含糊道，他的脸颊通红。“我说过要照顾好弟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们今晚吃些什么？”卡特波澜不惊。

巴伦将玻璃酒瓶摔在地上：“该死，又是倒霉至极的一天！连着三天了……每次我都确信自己网到了东西……可一旦收网，大鱼总会莫名其妙地溜走！”

丹特已被酒瓶破碎的惨状吓得哇哇大哭。卡特眼疾手快，粗暴地将毛线袜塞进他的嘴巴，男孩顿时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我今天抓到了鱼。”女孩无奈地说，“我们暂且还有食物。”

巴伦酒醒了片刻，开始蹲身收拾地上的残渣。“但这不正常……为什么涅普顿（七岛人民除阿斯兰外信奉的海神）只惩罚我一个人？为什么？”

卡特皱着眉头。她不确定是海神大人真的显灵，还是自己的父亲终日酗酒太过糊涂。冬天终将过去——她相信布雷亚家仍拥有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