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项链被揉成一团,略粗的银链松松垮垮地套在手臂上,我哼着仅会一小段的儿歌,蹦蹦跳跳去往招待厅。
“hello hello hello.
你好吗?
I am good,I am great,I am wonderful.
我很好,我很好,我超级好。
I am good,I am great,I am wonderful.
我很好,我超好,我感觉超级好~”
我敢说我是沃尔图里最快乐的小孩子,原因很简单,这么多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沃尔图里根本没有其他小孩!
反正和我差不多年龄的肯定没有。
自那天凯厄斯亲自将项链挂在我脖子上,他就匆忙离开,已经快过了一个星期,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走之前他提醒我什么时候都不能将项链取下来,最开始我还会老实听话,睡觉也会带着,可它实在是太重而且有点硌人。
每次我带它出去疯玩一下午,后颈的皮肤红通通的,汗水流在上面,有些轻微的刺痛。
为了防止我娇嫩的皮肤被刮伤,每天晚上吉娜都会帮我取下来,恭敬地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第二天再帮我戴好。
然后等我走出凯厄斯房间的木门,项链又会重新被我取下来,回到我的手腕。
苏尔庇西娅站在走廊的尽头等我,她提着一个竹篮编制的野餐篮,食物的香气从缝隙中飘散而出。
闻起来很香,但我有些抗拒,前几天的经验告诉我这些装在精美餐盘里的小饼干并不像它们外表那般可爱。
运气好的话,第一口就能尝到拌匀在其中、被烤得坚硬无比的蛋壳。
我牵着苏尔庇西娅的手,她带着我登上走廊尽头的电梯,这几天把守电梯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其中一个男吸血鬼和我们一起进入电梯,他站在按键旁,主动为我们按下一楼的按键。
虽然是建在地面的房子,空旷的大厅还是不见日光,惨白的电灯发出稳定刺眼的光亮将一楼完全填满。
一楼的接待区域安静无比,沃尔图里的员工——包括人类在内,都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们不会说一句工作外的废话,包括回答我的问好。
海蒂小姐已经为我们的到来准备好了桌子。
她即将开始一趟长途跋涉的出差活动,一身臃肿的皮草站在穿着清凉夏装的我们中间有些格格不入。
她一边将手塞进红色的带绒真皮手套中,一边向我传达吉娜的话,“凯厄斯大人今天下午会回来,届时他希望能在房间里看到你。”
“好的,”我有些不情愿地点头,这意味着我的假期即将结束,小声嘟囔道:“真希望能多给他安排些出差。”
海蒂被我的话逗笑,带好手套的手揉搓我的头顶,她半弯下腰,双眼与我齐平,“甜心,现在可没那么多犯错的人。”
“好了,我要出发了,三天后见多莉。”
“再见海蒂。”
我向她告别,勾住她的脖子,在她侧脸留下告别吻,因为太过用力,牙齿磕在她坚硬的皮肤上,我能感受到门牙的轻微松动。
苏尔庇西娅对她的离开稀松平常,两人对视一眼,海蒂转身,从大厅角落的一处隐蔽小门离开。
我快苏尔庇西娅一步,向靠近招待区域右边的空旷处跑去。
那里摆放着漂亮的白色小桌和配套的两把白色木椅,淡黄色的蕾丝和丝带做成的桌垫上面,以一束黄玫瑰做装饰,还处于花苞期的玫瑰含苞待放,白瓷长颈瓶光滑清透。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正对面的就是沃尔图里城堡的正门,街道外的阳光像是被下了禁令,禁止进入沃尔图里管辖的领地。
有悠闲的行人路过,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还有心细的年轻小姐打着精致的太阳伞。
我品尝着苏尔庇西娅专门为我准备的草莓奶昔,像是在看一场充满生活气氛的彩色电影。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苏尔庇西娅今天准备的不是已经吃了好几天的鸡蛋饼干,而是我平时最爱的小蛋糕,松软的糕体配着柔软细腻的白色奶油,还带着水珠的樱桃稳当地立在奶油顶上。
牛奶和黄油的香甜带着刚出炉的热气充盈鼻腔,我尝试着用无名指挑起一小口奶油,满怀期待地放进嘴里,下一秒无法忍受的咸占据每一个味蕾。
“咳咳咳!”
为了将舌头上沾染到的咸味奶油吐出来,我咳嗽得撕心裂肺。
“看起来有点失败。”
苏尔庇西娅将她手边的奶昔递给我——为了完全参与和我的下午茶活动,每次她都会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食物。
吸血鬼不需要进食,这也是苏尔庇西娅主动告诉我的,因此两杯果汁或奶昔都会进入我的肚子,至于甜点……垃圾桶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咳咳……这次还行,真的,”一口气将奶昔全部喝完,我拿起专门用于吃蛋糕的小勺子轻轻在奶油上浅挖一勺,“至少这次没有鸡蛋壳。”
为了让我安慰她的话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我视死如归的将带着一点点奶油的银勺送进嘴里。
齁咸。
或许我需要想一个理由,来使她突然燃烧起来的料理热情降温,看着我胖了一圈不止的手臂,减肥也行是个不错的借口——哪怕我只有六岁。
下午茶在钟楼下午第一声古钟敲响时准时结束。
回到招待台的吉娜走过来,将餐桌上剩下的食物和餐具收进野餐篮里。
下午是我的自由时间,吉娜不会一直陪着我,等到上一位招待员的工作结束,她就会从地下隧道上来,开始她在沃尔图里的本职工作。
“多莉,凯厄斯大人今晚会回来。”她在提醒我,凯厄斯离开前我忘记问他还需不需要抄写字典。
没有准确的回答,担任督工角色的吉娜不敢私自下决定。
但我实在是不想,自从阿尔奇德先生开始带着我学习沃尔图里的历史,我就自发停止抄写每天的一百面。
说到这个,今天的阿尔奇德先生精心安排的课程安排还未进行。
因为得知海蒂同意在一楼大厅旁,空闲的办公室里为我安装一台数字电视的决定后,我兴奋得难以入睡,在柔韧的橡胶床垫上像个兔子蹦跶了大半夜。
结果就是早上起不来,哼唧耍赖将上午的课挪到了下午。
“明天见,苏尔庇西娅。”
我向蹲在面前不舍看着我的女人告别,每一次离开她都表现的像是生离死别。
嘴唇轻轻印盖在她的脸颊,我们安静享受离别前的温存——足足十分钟,直到我与她接触的地方透心凉,这个拥抱才被迫结束。
我独自乘坐电梯,吉娜还没到下班时间,她说今天沃尔图里来了一些“特殊的”客人,需要她的接待。
地下把守电梯的吸血鬼重新变回费利克斯和另外一位眼熟但不知道叫什么的大块头。
他们都是凯厄斯的小跟班,这意味着凯厄斯提前回来了。
我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想恋他的,快跑几步我推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咦?”
“凯厄斯大人先要解决一些麻烦,很快就会回来。”
不知道名字的大块头向我解释,距离相隔很远,他的嗓音在我耳旁依然洪亮。
另一边的隧道尽头走过来一个人影,还不等我眯起眼睛看清是谁,被我放了鸽子的阿尔奇德先生如同一阵风出现在我眼前。
他抱着厚重的古老书籍,书封漆有黄金,卷草纹样的刺绣,两边镶嵌着珍珠和绿松石,中央镶银的V型徽章神圣奢华。
“今天我们将要学习沃尔图里族群的历史。”
阿尔奇德先生带着复古单片镜——他说这样更能显示他知识渊博,虽然我觉得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完全不需要通过外在装扮强调。
“我们不是一直在学习沃尔图里吗?”
围绕着沃尔图里展开,这几天我从阿尔奇德先生这里学到了很多有关吸血鬼族群的知识。
才知道现在的我,位于意大利一个名为沃特拉城的城市,根据从招待室杂货间翻出来的上世纪地图,我不太准确地发现,这里和福克斯相隔很远,中间至少隔着巴掌宽的海。
不敢相信,沃尔图里家族从伊特鲁里亚人时代起就一直秘密控制着这座城市,一直维持了将近三千年。
“咳咳,沃尔图里年湮代远,我们还有很多内容没有讲到。”
“沃尔图里由四位核心成员构成,他们分别是阿罗、凯厄斯、马库斯和阿罗的妻子苏尔庇西亚。”
原来苏尔庇西亚是阿罗的老婆,我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虽然他们俩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一位阴暗狡诈,一位无害善良,但他们在一起时的确有那种相爱的氛围。
“凯厄斯呢?”
从阿尔奇德先生的讲解中我得知他也是沃尔图里的创始人之一,这样算来他的年龄比沃尔图里还要大的多,活了三千多年依旧年轻,这在人类世界应该不是一种正常现象。
“凯厄斯大人从被转化之日起一直保持单身,但我觉得沃尔图里已经迎来了新主人。”
阿尔奇德无缘无故笑起来,脸上的褶皱将单片镜夹的更紧。
“是他们的宝宝吗?”
下午黄金档的电视剧都是这种剧情,王子从老国王手中接过冠冕,王朝改革换代。
“当然不,两个吸血鬼不会生下孩子,沃尔图里也不会允许这种孩子的诞生。多洛莉丝,你根本没好好听我昨天讲的内容。”
“抱歉阿尔奇德先生,你每天实在是讲得太多了。”
我说的是实话!
阿尔奇德先生从来不用中场休息,吉娜制定的学习四十分钟休息十分钟的课表安排,在他看来就是摆设。
整整一上午滔滔不绝的授课,下课时我的脑袋被填充的如同难以工作的生锈机械。
“马库斯大人的妻子是狄黛米,她同样是阿罗大人的亲妹妹,我见过她,能为所有人带来快乐,可惜她很早就离我们而去……”
阿尔奇德先生沉浸于他的授课世界当中,每当他进入这种状态,他就不会在意我到底有没有在听,只要我老实待在他面前就行。
我找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我面前摆放的华靡宝书,与其说是一本记录沃尔图里族群历史的传纪,在我眼里它更像是一本精美细腻的手绘画本。
阿罗、凯厄斯、苏尔庇西娅还有其他我见过面的吸血鬼在书中被描画得栩栩如生。绚丽精致的配色,图片中穿着沃尔图里统一外袍的吸血鬼们造型唯美。
继续向后翻,我停在一张凯厄斯、阿罗和马库斯三人高坐于御座之上,共同审判触犯法律的吸血鬼案件的手绘图片。
背后石墙上箭头般的裂缝是画面的唯一光源,凯厄斯背光而坐,英朗的面部轮廓深邃,齐肩长发如同黑夜中的液体黄金。
他背靠御座,神情蔑视,不容轻犯。
黑红衣领间露出的V型项链折射出圣洁幽光。
深红的眼眸如同凶戾的捕食者,狂暴的风浪穿过书页和几千年的岁月沉淀,依旧将我卷携其中。
情不自禁向脖间摸去,苏尔庇西亚说能够代表凯厄斯的项链,是我此刻对抗恐惧的源泉。
手心下羊绒毛衣绵软柔和,小珍珠的规则点缀摸起来很舒服,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眼睛睁大,我从牛皮软靠扶手实木书椅上跳下来,大步往门外跑去。
“阿尔奇德先生,明天见!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嘿!多洛莉丝小姐,有什么能比学习新知还要紧急?”
我跑的飞快,记忆急速翻转,心提到嗓子眼。
当然紧急!
被浆糊塞满的大脑在疯狂尖叫,我弄丢了凯厄斯送给我的项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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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