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宗]归去来 第1章 引：

万剑山有停云崖，星机阁有省身台。

药王谷当然也有望愆壁。

称呼不同，功效如一——思过而已。

谷主大婚之日因错过了早课而被罚到这里的伯艾当然心有戚戚。

不过，比起有魔女坠落其魂哭号传闻的停云崖，伯艾对可享美景的当下很是满意。

自望愆壁俯瞰，谷内灯火辉煌，向来与世无争的药王谷难得盛景：一线明烛蜿蜒，自内栖苑铺至谷口，耀着满目的红，遥望去仿佛先前南疆游历时见到的荧光蜈蚣。

伯艾被自己的妄想逗乐，但很快又陷入了无法凑热闹的沮丧——毕竟是谷主终究得偿所愿，娶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有人喊她妖女，但也有师姐妹师兄弟听到这叫法就冲上去揍人。

传言合欢宗的朝云长老与几任剑尊、自家谷主、星机阁主乃至大自在殿新就任便已得正果的神秘佛子皆有纠缠，但她是怎样的人，如伯艾这般从未有所接触者，也自觉无立场多做评价。

——毕竟是上善诀的修习者嘛，听说二十岁才入门，想在天才云集的修仙界有所成就，也只有上善诀才比较合适吧，没办法。

伯艾老气横秋地摊摊手。是时山下喧嚣震天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转眸望去，本以为是婚礼开始，细辨去，却有异——

“魔皇！是魔皇！”

听到呐喊，长期站在修仙界八卦前沿的伯艾行动快于思想，冲下山去：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魔皇万让！”

——那个侥幸生还后来被剑尊收作入室弟子，又曾为一人以万剑山剑尊尊身堕魔成为魔皇，长期霸占修仙榜大乘第一人的八卦顶峰！

那个“一人”是谁，还需多说？魔皇抢亲可都抢上门了！

——据说魔皇自幼为朝云所救，上了万剑山也一直与她相伴，情之所钟情之所至却傍花随柳满身香，冲动之下把人关了几月才被谷主联合诸多修士一同救出。之后堂堂剑尊便沦落魔域，却还与她纠缠不清，直至为凌霄宗的倪楷师叔暗算失了忆。传闻朝云苦苦相求可失忆的魔皇却不为所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妖女的报应……啊呸！所以……魔皇这是……记忆恢复了？不会吧……据说后来朝云长老晾了他好多年也没想起来，这突然就？

胡思乱想间，伯艾已奔入严阵以待的药王谷弟子群，不远处魔皇的身影随趋近而放大清晰：修长而清瘦，苍白的脸勾勒出柔和的少年线条，乍看上去不过人间二八年纪，秀雅温润，干净无害。

唯一双眸子载满晚霞，胭脂着色，再经今夜谷中猩红晕染，其美若妖。

不及跟着取出软筋散的药瓶，眼前身形一闪不见，转头却已在身后百米开外：足尖点地而落，引遍地花瓣无风而起，飞飞摩天，袅袅绕身——

“我来找人，不想伤人。”

反应之前，伯艾与她身边诸多弟子一般，腕上被某个力道精准一击便拿不住药瓶。惊愕之下，抬头便见魔皇已收回细竹条负手前行——以竹为剑霎那制敌，欻如飞电，落如清风。而腰背笔直，松形鹤姿，依稀可见曾经的万剑山剑尊风采。

君自天外来，踏莲拥白月。

——真是迥异于传闻中杀人如麻嗜血若命的魔界之主……能被朝云长老放在心上的人，破天剑意真魔之血双重加持……不愧是经久以来的八卦中心。

伯艾混迹于一众呆立的弟子间窥视事态发展，但见他步步行近，谷主却并未如众人预料般气急凛肃，只侧身凝望自己的道侣——红衣秀姿翳于珠帘之后，不辨悲喜。

——也是啊，谷主向来柔暖如春，没人见过他生气，可是……

伯艾仍捕捉到自家谷主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凉，秋水洪波欲起，却只作寒潭冷泉，敛纳千情万绪。

药王谷谷主衡彦休，五指有些微抽动不由自主，静静放开拢于掌心的那只手。

一直沉默的新娘却似梦中惊醒，回眸力度极大，引额顶珠帘叮咚——亦是同刻，魔皇几步上前拉住她，二话不说掀了珠帘扔去一侧后，不再有动作。

只是凝眸而望，片刻不舍。

一心向八卦的伯艾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不仅对自家谷主，亦是对得而复失的魔皇，和心绪难明的她。

情，心字为青，则生悲、生怨，当局者迷，只盼抵死缠绵，任尔曾几何时道心孤绝。

——旁的不管，先问问他是否想起来了！

朝云当然不会对伯艾的妄想负责。

所以，她只是安静地回望他，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