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童]大师兄攻略伪记(鹿童x丫丫) 第10章 无法可解

没有青枫的告密，沈小芽顺利将王柳送出了玉虚宫，直到昆仑布控范围之外。

她问王柳要不要先暂时留下。王柳望着已经没有积雪的群山，说自己已经无法再以从前之心对待那个地方。

“你呢，真要留下来？”

沈小芽蹬地升空，朝玉虚宫方向而去：“山水有相逢，日后我必登门拜访。”

王柳望着她的背影出神，直到消失在视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一拍脑门，懊恼地叫道：“你都不知道我住哪儿，怎么来啊！”

夜里，沈小芽从秘牢回到寝殿，一名捕妖队成员正等在门口。

“小芽师妹！”他略显焦急地迎上来，“你今日可看见大师兄了？”

“不曾，我刚从秘牢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明天的布防不可再无人巡视了！”

沈小芽觉察出不对劲：昨日布防是自己巡视，今天却也找不着鹿童，莫不是已两天不在宫中。她面色不改，语气似乎不甚在意：“明天我会去巡视。师兄就在玉虚宫，只不过临时有其他事要办。”

“好。那后日呢？”

沈小芽露出一种很有责任感的微笑：“也是我去。”

之前她早就将玉虚宫的各条线路布控打探得十分清楚，但巡视布防需要去每一个据守点勘察记录，一圈下来足以耗费一整天。

后天就是大战之日，她怎么会规规矩矩去巡视。

“那就好……不过大师兄真的在宫中吗？”这人拧着眉头，看起来并不完全放心，“现在局势可不太妙，师父叮嘱过我们不可随意离宫。”

“师兄，你还不相信我呀。”

“哪有。大师兄待你亲近，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你，我自然相信。”

把人打发走后，沈小芽抄小路摸到鹿童院子里，果然黑灯瞎火，空空荡荡。

她在院子里拉磨似的踱了不知多少个来回──鹿童到底做什么去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烂摊子扔给自己，偏偏还不得不接下，否则有人禀告给无量仙翁的话，更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去返王柳家的那一天时间空了出来，沈小芽本来计划这期间去找哥哥，万一可以提前把申氏父子从禁锢咒里解救出来呢？虽然悖于时间线，但试试也无妨。现在倒好，鹿童突然失踪，为了不使无量仙翁察觉，只能自己留在玉虚宫顶住。

沈小芽心烦不已，视线落到墙根的桃树，狠踢了一脚，但树干粗壮，毫不动摇。

鹿童消失的第四日，也就是大战爆发的日子，沈小芽将申正道带走找到申公豹后，又折返回天元鼎鼎坑，用尽蛮力和奇术，费了好一番功夫，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弥漫着瘴气的通道。

“轰——”一阵阵强劲的法术冲击着地面，沈小芽已经顾不得这震耳之声会不会引起玉虚宫的注意，她企图强行炸开这里，但似乎受到某种阻碍，并无太大作用，只震下些许碎石，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接住她滴落的冷汗。

沈小芽有些明白了女娲娘娘所说的“痛苦与风险”是何意义──如若不能按时将混天绫和火尖枪送到哪吒手上，会不会影响战局？原来时间线的事情真的一定不会改变吗？会不会自己回去后一切都变了样？

冷汗湿透了后背，她煎熬不已，后悔自己如此莽撞草率的行为。

“你在这做什么？”

这声音像一捧雪，瞬间浇灭了煎炸之苦。

沈小芽回头，呆呆地走近几步又停下。鹿童负手而立，衣冠齐整，显得自己更加狼狈。

她心里忽然踏实下来，声音带了哭腔：“我在找……找你。”

鹿童一边走近，一边环顾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鼎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巡视布防，偶然路过，便下来看看。”

鹿童收回环视的视线，眼前人的双眼因刚刚滥用法力气血上涌已经泛红，他用指尖轻轻拂去沈小芽眼角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

“你说过再也不会骗我的，就在这里，你忘了吗？”

沈小芽看着这双近在咫尺的平静的翠眸，刚平息的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也是带着记忆倒流回来的？难道之前都在和自己作戏？

鹿童无视沈小芽惊滞的眼神，牵起她冰凉的手，缓缓按在自己的右腹，那里钻心的疼痛似乎仍未散去：“忘了也不打紧，现在可想起来了？”

沈小芽猛地抽出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手心乍然一空，鹿童缓缓抬眼，嗤笑一声，从文袖中掏出了混天绫和火尖枪。

沈小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愣着做什么，”鹿童抬抬手示意，“你不是要把这个送到战场上去吗？”

沈小芽没有丝毫犹豫，完全是下意识地一把拿过来，心里终于彻底踏实，紧接着道出疑问：“你怎么不去，偏来找我？”

鹿童揉搓着指尖，语气悠然：“我去送的话，若对面输了，我就会被师父清算；若对面赢了，我奉上兵器也是功劳一件。”

沈小芽不敢相信此时此刻他竟还打着左右逢源的如意算盘，顾不着道德审判，眼巴巴地问道：“那我呢？你让我去，若我被玉虚宫清算怎么办？”

“嗯……”他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与我何干？”

沈小芽如鲠在喉，扬起火尖枪直指他的喉咙。

“你刚刚几乎已经耗尽法力，现在不是我的对手，”鹿童漫不经心地拿手指撇开枪头，“倒是那边，你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沈小芽快到达战场时，终于清醒过来些，化出一张面罩戴上──为了防止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最好尽量贴合之前的情况。战场血雾弥漫，腥臭又恶心，她不禁反思，折腾这么一遭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就为了验证鹿童真的是个人渣吗？

亏得这几日还在想若是把他救了，回去该怎么跟家里交代自己救了个仇人。鹿童刚刚凭什么趾高气扬？自己为什么要心虚？捅一剑算什么，陈塘关多少口人命，捅死他千百次也不欠他的！

沈小芽越想越气，送了兵器后直奔玉虚宫，今天这口气必须出了，否则以后连人都找不到！

连人都找不到……她忽然咂摸出不对劲来。

大战快结束时鹤童去秘牢解救了无辜妖族，因此在无量仙翁被囚禁后依然能留下打理玉虚宫，说是天尊的一把手也不为过；若鹿童真能左右逢源立下大功，应当与鹤童结局无异才是，又怎会销声匿迹？

沈小芽到了玉虚宫便直奔寝殿。

鹿童正伏在院中那棵桃树脚下，双眼闭合，呼吸平缓，似乎是睡着了。披散的青丝如烟如墨，上面铺着几朵桃花。

沈小芽顺着树根向上望去──她这辈子从未见过盛开得如此灿烂的花树，灿烂得几乎看不见绿叶和枝桠。密密麻麻的花朵占据整个视野，在阳光下折射出近乎刺眼的光芒，于风中摇曳生姿、簌簌作响，明媚得让人生畏，热烈得令人窒息，像是长了一树在颤抖扭动的诡异活物。

沈小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鹿童伏在繁茂的鲜花下，显得单薄又孤独，竟有一丝弱小无助的意味，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吞噬掩埋。

这一幕看得人心里莫名不舒服，沈小芽跑过去使劲摇着鹿童的肩膀。正当她打算直接把人拖走时，鹿童终于悠悠转醒。

他双眼失神，似乎真的睡了很沉的一觉：“你怎么还回来？”

“因为你有事瞒着我，我不搞清楚睡不着觉，我睡不着你也不许睡，”沈小芽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臂往上拽，“快点起来，这树瘆人得很，看着不吉利。”

扯起鹿童的袖子时，沈小芽又看见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有几根细软的嫩枝，分明正连接着鹿童的手臂和桃树树干。

她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嫩枝连接的位置，那一小片皮肤下面有硬质的条状走向，像植物根茎，又像浮起的经脉。

沈小芽正要掀开袖子一探究竟，却被鹿童摁住。

“不要看，”他摇摇头，“别看了，你走吧。”

“这是什么？能把它们砍掉吗？”

“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没必要。”鹿童把沈小芽往外推了一把，没力气抬头看她的神情。下一秒，锋利的剑刃就斩断了那几条嫩枝，紧接着自己被沈小芽架起趴在她背上。

鹿童知道这人的脾气有多么倔，把自己放下来是不可能的，索性就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以此省力。沈小芽点地腾空，自己的脚也离开了地面。

鹿童此时搂着沈小芽的肩颈，总觉得她比看起来要瘦上许多，脊背也实在算不上宽阔，背着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显得在欺负她似的。

“长高了些，”鹿童沉默半晌才开口，“比起刚来昆仑山的时候。”

他的气息洒在头顶，又热又痒。

“刚来的时候碰你一下都不行，旁人闲话太多。”

“闲话不也是你计划好的么，现在反倒怪起旁人来了，”视线渐渐模糊，鹿童开始辨不清方位，“我们要去哪儿？”

“陈塘关女娲庙，去求娘娘救你。”院子里那棵桃树一看就是诡咒，必定是无量仙翁从不示人的“私房术”——这是玉虚宫弟子间对师父们独门秘术的戏称，能位列仙首，手里没点旁人解不了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现在大战混乱，除了女娲娘娘，沈小芽一时实在不知该向谁求助，即使她之前已经告诉过自己不会再留在那里。

“……你是陈塘关的人？”

“对，所以你不能死，得留着这条命赎罪，好歹，好歹能做个看守守着陈塘关。”

“女娲造人，是人族之母，我不是……”

“那些很重要吗？！”沈小芽感觉到本就不多的法力流失得越来越快，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吸走似的，为了省力，她撤去定风术，双眼瞬间被吹得泪水朦胧，“娘娘还救我哥了。”

“你哥是谁？”

“申小豹，妖族。”

背上的人又沉默下来。沈小芽的气力越来越不足，正担忧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时，只听头顶小声道了一句：“重要。”

“什么？”沈小芽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搞得有点糊涂。

头顶的声音变得有些倔强：“是人是妖，这很重要，你……不懂。”

“不重要！”沈小芽不知自己哪来的火气，“我家里有妖有魔，有人有仙，日子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背上又没了声音，沈小芽喘着粗气道：“要是还活着就帮我擦擦眼睛，看不清路了。”

话音刚落，眼睛立即被一根手指轻柔拂过，末了，指尖还细心地捻去眼角的泪。

“我只知那桃树长年累月吸食我的气息，和我经脉相连，却从不知启咒的后果。如今看来，大约就是有桃枝要吸尽精气从体内长出，死得比较难看罢了，你现在和我接触，肯定也被当成了养分。”

沈小芽顾不得唾骂无量仙翁的阴险与狠毒，疑惑道：“是我把混天绫和火尖枪送去的，他为什么要启咒？”

“只有我知道藏匿的地点和取出的办法。”

沈小芽醍醐灌顶——原来当时老匹夫看见兵器的滔天怒火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知晓了鹿童的背叛！

只要无量仙翁看见了混天绫火尖枪，鹿童就得死，哪怕再给一次倒流的机会，又能怎么解？

绝望的情绪涌上来，沈小芽本就快脱力的身子在空中晃了几晃，险些撑不住。

“你若执意如此，到不了陈塘关就会力竭而死。停下来，好不好？”

“不好！”沈小芽哭出声，速度却一点没减，“一点也不好！”

背上的人不再说话，只捏着袖子替自己擦着眼泪。丹田快要气竭，沈小芽呛咳几声，往下坠了几米，连忙晃晃脑袋保持清醒。

忽然，嘴唇被覆上了柔软的东西。

当腥甜的液体流入口腔时，沈小芽才惊恐地意识到这是什么。

鹿童在放血给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