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莱戈拉斯]看穿 第47章 第四十七束星光

埃里吉翁的巨型风车下，阿斯翠亚听见了一声马的嘶鸣。在青黄色的山丘后面，赫伯露出来一个头。它的鬃毛被阳光照得金黄，背上驮着精灵的包裹，里面装着零散的纸张和两本手册。

阿斯翠亚呼唤它的名字，就顺着山坡跑下去，险些止不住脚步。只是到了伙伴面前，她还沉浸在刚刚听见的事情中，忘记了要对赫伯说什么。

这座城镇临近迷雾山脉，远处的山峰又与矮人有些关联，于是在这里听见矮人们的消息属实不奇怪。

城外来订购武器的官兵说，孤山矮人不久前进入墨瑞亚探险，收复了曾经的矮人王国，还找回了宝物“都林之斧”。他说的一切都令阿斯翠亚感到熟悉，就好像几十年前的孤山一战，刚刚才结束。

可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她下意识地以为新晋的“墨瑞亚之主”会是索林，那个在城墙上与她握手的国王——不，或许是奇力，那个情感丰富的年轻人。但从官兵口中蹦出来的名字，却是“巴林”。

阿斯翠亚听见这个名字，并未第一时间想起是谁，直到画眉鸟在树上唱了两声，她才想起一只白头发的矮人。几十年前，她亲手把他关进精灵的地牢，而他却对她说了声“谢谢”——感谢精灵为他拉开牢房的铁门。

由于阿斯翠亚本身也不怎么厌恶矮人（至少不像莱戈拉斯那样），于是这只文明礼貌的矮人并未给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她更多地记住了索林、奇力、菲力，还有红头发的葛罗因。

她记得他随身携带的两副肖像，也记得“变种半兽人”。不知道葛罗因的儿子长大了没有——她那天的确骗了莱戈拉斯，但要是真能见到肖像里的人，她也并非不愿意。

走在路上的精灵笑了一声，又没来由地感到难受。

阿斯翠亚牵着赫伯走了一段路，然后则像矮人们到墨瑞亚探险一样，为了一盏灯翻过山丘。太阳落山以前，最后一个山丘被烧成了橘红，这里的植被不再茂盛，只剩参差不齐的几棵香樟遮住前路，茂密的枝叶间，也没有任何生灵的动静。

仅凭她这样的一只精灵，大概是无法打败两只洞穴食人妖的，更别提找到丢失的宝物。但她在见到费艾诺之灯的银光后，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勇敢，二话不说便上了路，甚至不曾怀疑智力低下的食人妖为何会偷宝物。

阿斯翠亚将斗篷的帽子戴上，攥紧了剑柄，悄悄潜入林中。

在第一纪元被创造的食人妖迟钝愚笨，天生跟野兽一样不通语言。后被索伦收编，他教给它们能够学会的些许知识，令它们的心智随着邪恶增长，也懂得了一些语言。

但索伦所授的知识有限，也并未将食人妖改造成更强大的种族。现在这片土地上的食人妖仍旧是体型庞大、智力低下的怪物。它们身体强壮，习性残暴凶猛，却不能忍受阳光的照耀。

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它们会立即化为巨石。

精灵爬上一棵香樟树，固定好了自己的位置。现在的太阳距离落山还有两指宽的距离，洞穴中的食人妖即将苏醒。阿斯翠亚坐在树枝间，向小河对岸的洞穴看去。

洞口足足有两人多高，阳光斜照进去一角，其余皆是一片漆黑。洞穴外用参差不齐的木桩围着个简陋的羊圈，五六只略显削瘦的绵羊战战兢兢地在其中踱步。它们脚下的土地□□涸的血迹染成了深色，不少生物的骨头半埋土里。

羊圈边的一小块儿空地寸草不生，中央的黑色印记是烧火的痕迹，任何能都被堆在里面：烧成黑炭的木条与树枝、烧焦的羊毛、烧剩一块儿的碎布、烧断的人类腿骨、烧变形的铁铸的钥匙……她担心老者的木盒早就被烧了。

但她还是按照计划，在树上等待——在说出“成交”以后，阿斯翠亚心中就立即有了计划。夜色掩护下，食人妖绝不会发现她，她要做的便是找出木盒在哪。

要是容易取得的，便等到第二天中午，等洞穴中的两只食人妖都睡熟了，她再悄悄潜入。凭着自身的特殊，只要它们不睁开眼睛看见阿斯翠亚，就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她。

而要是不易取得……

太阳掉到山的另一边，头上一片漆黑时，洞穴中传出一声长长的低吼。蛇鳞似的摩擦声从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大，而后地面抖动了几下，洞口上方又掉下不少碎石。

阿斯翠亚俯下身子抓紧树干，心脏跳得越来越大声，刺激着耳膜，也一下下地打击着胸前的白宝石。终于，羊圈中的绵羊有所感应似的惨叫一声，洞穴里的怪物便露了头。

月光下，食人妖的面目和半兽人类似，身材却比它们高大许多。那只食人妖低下头，才勉强从洞口钻出。它站在月光下，像是一只站立的座狼，但比座狼要强壮得多。皮肤黝黑，面部及脖颈以外的位置，都布满了发绿的鳞片。

它的足部扁平，没有脚趾，每向外走一步就引起一阵颤动。在精灵神情紧绷时，它突然朝着天空吼叫，香樟树的叶片簌簌响动，一股臭气扑面而来。阿斯翠亚拉紧兜帽，遮住了口鼻。

在它垂着粗壮的手臂，像发怒的公牛一样朝四处张望时，另一只食人妖也出现在洞口。它们的长相无差，除了第二只体型略小，没有其他能够分辨它们的手段。

先出来的将手掌伸向羊圈，动作缓慢、笨重却极有力，它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一只绵羊。可怜的羊只有食人妖半个手掌大，它被它攥在手中，嘶叫不过两声，便被捏断了骨头。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是那样清晰，阿斯翠亚皱着眉移开目光，寻找树下过河的路。但此时过河侦查的风险太大，倒不如……趁着两只食人妖抓羊的功夫，她紧盯黝黑的洞口。

在两只食人妖日复一日的睡眠中，精灵试图找到一日的特殊。她竭尽全力去回忆人类说描述的木盒，回忆盒子上的藤蔓花纹，以及神秘的锁孔。终于，在她快看不清现实和虚幻的时候，那只木盒终于出现在眼前。

闷热的夏夜、蚊虫、蝉鸣……飘在河中央的木盒，被捞鱼的巨手捡走。她听见两只食人妖用黑暗语交谈，可阿斯翠亚听不懂，只能继续看下去。画面晃动，她感到周身一片清凉——食人妖走进了山洞。

地面震颤、巨石滚动、暗处的人类被吓破了胆……食人妖将木盒垫在一块儿棱角分明的扁石下，止住了石头的轻微晃动。它咕哝一声，大概是在庆祝，庆祝自己得到了满意的枕头。

看到这儿，精灵闭上双眼，面朝下趴在树枝上休息。在眼底的轻微疼痛中，她想到，偷偷拿到那东西是不可能的。

河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是食人妖坐错了位置，用力坐坏了脆弱的羊圈围栏。最后一只绵羊在圈内兜兜转转，终于在食人妖转过身的前一刻，跳出了本就不高的围栏。

绵羊跑进河中，被湍急的水流拦截，惨叫声回荡在土地上空。树上，阿斯翠亚拉开刚铎的弓箭，艰难瞄准，手臂颤抖。但不等羽箭射出，那只羊已被水流冲走，食人妖伸长手臂扑进河里，手中捏死的两只绵羊也顺流而下。

两头怪物只能呜咽着，草草收拾好羊圈，坐在地面，各举着一块石头，磕碰着打火。直到篝火生起，羊肉与羊毛烧焦的复杂气息传来，令人作呕。

阿斯翠亚收起弓箭，心中有了新的计划。她得等着，等到黎明到来的前一刻。

两只食人妖的宴会，在这个夜晚持续了许久。它们争抢着分食两只绵羊，又试图从空气中捕获些不存在的东西，但从始至终，它们都并未发现树上的精灵。直到过了后半夜，直到离太阳跃出山脉还剩几分钟的时间，食人妖正欲返回洞中——阿斯翠亚睁开了眼睛。

她调整好位置，双腿夹紧树干，像在马背上一样。也像在马背上时一样，她耳边响起了耐心的指导：

“左手握住弓把，取箭——拇指抓住箭尾，其他手指放松。搭箭——箭搭在弓弦上，箭尾贴紧……先轻轻拉弦，对准目标，开弓——”

书写故事的蒲尔斯达这时明白，原来自己才是史诗中的主角，那只为找一盏灯而走遍中洲的精灵——为了费艾诺之灯，或是些别的什么。

羽箭从枝头射出，不出意外，正穿过食人妖朝天的鼻孔。怪物巨大的身子一僵，摇头晃脑，胡乱挥舞着手臂。阿斯翠亚跳下香樟树，又对着河流对岸射出一箭，这支箭直指怪物的小腿。箭头擦过绿色的鳞片，坠落在地。

食人妖眼中射出饥饿的绿光，皱起鼻子，外翻的鼻孔中挤出“哼哧哼哧”的响声。它从两端折断羽箭，留了中间一截穿在脸上。伴随着愤怒的吼叫，怪物手脚并用地朝精灵奔去。

阿斯翠亚抓紧配剑，转身朝林中跑去。身后溅起巨大的水花，食人妖踏入河中的响声大过夏天的惊雷，也大过初春冰湖的第一道裂缝。它奔跑的动作笨拙，步伐却极大。

怪物在身后伸长了手臂，精灵能听见高大的香樟树被冲撞、折断的巨响，她闻得见腐烂的臭味，食人妖带起的风黏在她背后，似乎下一秒就能抓住她的头发和斗篷。

天边的纯黑中添了一份紫，隐约显出了山峰的轮廓。遥不可及的穹顶上，星星都已隐去光亮，只剩突兀的一颗正悬在树林上空。

在那颗星的注视下，阿斯翠亚朝土色的山丘用力吹了声口哨。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大，她动手解开了斗篷。食人妖一章将斗篷挥开，踩进了黑色的泥土之中。

与此同时，赫伯出现在山头，青绿的地面上，它雪一般的鬃毛飘动在黎明破晓之前。

「迎着太阳跑！」

食人妖紧追不舍，与精灵的距离越来越近。它又一次抬起手掌向下拍去，折断的树木正倒在阿斯翠亚背后，而这在她听来，仿佛一座城堡轰然倒塌。她更加努力地朝着东方奔跑，终于赶上在前面的赫伯。

在默契的减速中，精灵抓紧了马鞍，用力蹬向地面。阿斯翠亚翻身上马的那一刻，她原本的位置被食人妖用石头砸出一个坑洞，赫伯感受到危险，不顾一切地朝前而去。

就快了，就快到黎明。

天边的紫色又渐渐被橙黄取代，黑夜渐渐褪去，金黄的阳光从东方发源，如海浪一般冲刷着中洲。那道浪就在阿斯翠亚眼前，像涨潮时的场景一样，越来越近。

精灵、白马与食人妖，一起往光明中奔去。

在阳光拂过头顶的温暖时刻，阿斯翠亚勒紧缰绳，赫伯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在滞空的时刻，精灵回过头——

怪物遇见那道光明的线，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即转身向后。但它的脚掌本就难以维持奔跑时的平衡，它踩着凸起的树根，左摇右晃、仓皇逃跑，终究赶不上天亮的速度。在阳光拂过它的头顶那一刻，食人妖被定格在横七竖八的树木之中。

它动也不动，却也没有倒下。

它最后一声吼叫像是熄灭的烟草一般，升起一股细细的灰烟，最终消散在空气里。食人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声音，不过蚊虫振翅，甚至赶不上一只孤蝉的鸣叫声。

阿斯翠亚跳到地面，稳住身形后，一步步朝它走去。

从它首先接触阳光的位置开始，食人妖皮肤上的鳞片一点点变得黯淡，由绿色褪成了灰色，质地也发生了改变。原本光亮的皮肤变得粗糙、坚硬，最后开裂、松动，食人妖的身体发出骨头碎裂般的响声。

在黎明的原野上，它最终化为堆叠的巨石，像一座丑陋的风车。阿斯翠亚用剑去触碰食人妖原本的手部，顺着开裂处，两根石头手指坠落在地，依旧坚固。

精灵站在巨石身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她害怕地微笑，自豪地发抖，她感觉自己拥有了从前不曾有的东西，而她还说不好那是什么——或许是她在高塔向往的东西，是她在长湖镇、在渡鸦岭险些得到的东西。

是她在莱戈拉斯和陶瑞尔身上抓住的，并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东西。

「还有一只……在洞穴里。」

终究是星星越来越像叶子，叶子原来越像星星[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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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束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