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庙之后仙门百家过的可谓水生火热,因为他们除了内乱还被百姓攻讦,原因是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不知如何被曝出,即便想压也压不下去。
一些有骨气的门生纷纷退出家族,或作为散修或是自立门户,更有不少志同道合者开始建立门派广纳生员。门生退出,百姓也不再信任,大世家还好些,有些小世家支撑不住,终是散了。
明钰回到云深不知处后依旧帮着处理事务,偶尔带着门下弟子夜猎,只不过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一次明钰带队夜猎时情急之下用鬼道救下了一名世家弟子,这事闹得挺大,尤其是如今过的不好的世家,巴不得拉蓝氏下水。
明钰跪在蓝氏祠堂中,为首的是宗主蓝曦臣,周围还站着不少蓝氏长老,尤其是蓝先生更是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
虽然魏无羡这位鬼道祖师被平反,但鬼道仍被世人视作歪门邪道。若明钰只是一名外门弟子便也罢了,可他偏偏是宗主弟子,蓝氏认定的下一任长老之一,故而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姑苏蓝氏,更糟糕的是,这事其余仙门百家非要蓝氏给个结论。仙门百家在百姓中名声渐差,姑苏蓝氏也不免被影响,如今万不可再有把柄被人攻讦。
为了明钰这事蓝氏上层吵成一团,就连蓝曦臣也难得红了脸与其他长老争辩。
众人商议后给了明钰两个选择,一、发誓再也不用鬼道。二、便是自请离开姑苏蓝氏。
所有人都以为明钰会选择第一条,可偏偏他选择了第二条,自请离开姑苏蓝氏,这是众人都未预料到的。
“为何?”蓝曦臣问道,其实他心中已隐隐有猜测明钰会选择第二条。他不认为明钰是因为放弃不了鬼道,毕竟他的天赋那么好就算不用鬼道,同辈之中也难有敌手。他觉得明钰这么做是为了姑苏蓝氏,毕竟就算他发誓,所有人也会盯着他,因为是蓝氏保的他,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便是蓝氏的责任,他会成为蓝氏被攻讦的靶子。
“弟子心意已决。”
“你先回去,想好了再决定,年轻人不要太冲动。”几位本就看好明钰的长老连忙打圆场。
明钰行了一礼,并未接话,他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没有什么要带走的,除了母亲给的香囊,其他都是姑苏蓝氏这些年给的。明钰换了一身常服,带着佩剑静静的离开了云深不知处,他带走的唯有佩剑与母亲给他的香囊,至于香囊里的那条抹额则被他留在了云深不知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将抹额压在枕下。
明钰离开云深不知处蓝氏自然是知道的,不过都认为这孩子只是一时气不过,同时也想着这孩子既然不愿放弃鬼道便学着吧,左右都有个鬼道祖师,门下弟子会那么两手也不是什么事,只要不害人性命便是。等他散心回来,这事也已被压下去。
出了云深不知处,明钰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不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就见着茶楼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招手,是聂怀桑。
“我听说你离开姑苏蓝氏了。”
“恩。”
“要不,你来清河帮我吧。”
明钰摇头。“我可不想当苦力。”
“怎么能是苦力呢,你要是来,我给你封个副宗主当着,反正清河的内务你也熟。”聂怀桑说的真诚,他是真心想把明钰挖到清河去的。这些年明钰可是帮了他不少,不然就他又要处理宗物又要调查大哥死因,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怂哪里顾得过来。
“我想出去看看。”明钰看着窗外飞过的鸟儿有些羡慕。
聂怀桑知道他说出这话怕是真的想离开了。“不回来了?”
“不知道,谁知道呢。”回来,他没想过,或许会,或许不会,反正如今他是不知道的。
“想好去哪了么?”
“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一壶茶喝完,明钰起身。茶喝完了,人也该散了。
看到明钰走到门口,聂怀桑突然叫住她,问出了一个他思考很久的问题,他想要是再不问,怕是一辈子都难知道了。
“对了,我一直好奇,当年温情一脉应当只有温苑一个孩子,你又是哪一支的,不介意透露一二吧,我可是查了很久都没查到。”
“家母名唤温婉。”
温婉,温婉,聂怀桑瞪大了眼睛,岐山温氏唤作温婉的只有那位大小姐,泽芜君曾经的未婚妻。如果明钰的母亲是温婉,那他的父亲是谁?
聂怀桑忽然想起来,他早先见到明钰的时候便觉着眼熟,如今想来确实以前见过,好像是一幅画像。
清河的门生看着将藏宝库翻得个底朝天的自家宗主,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默默在一旁帮忙收拾着。忽然聂怀桑捧着一幅画惊叫出声:“是了,就是这个。”
画像上是一背着药篓的女子,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衫,而那人的面容竟与明钰有着七分相似。这是当年蓝曦臣所画,亦是他寻找多年的阿玉。他还记得自己与金光瑶手上都有一份,为的便是请聂氏金氏帮忙一同寻找,只是后来因为大哥的死他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一个采药女一个温氏遗孤为何长得如此相像,他不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花了整整三个月聂怀桑看着手中的情报及证物不禁同情起蓝曦臣来。他没有直接告诉蓝曦臣他的猜想,只是着人将这些资料与画像还有那条明钰刻意留在云深不知处的抹额以贺礼的名义带去了云深不知处交给了尚在闭关的蓝曦臣。他要是记得不错再有三日便是蓝曦臣的生辰,也不知这份大礼蓝大宗主是否喜欢。
不久传来消息,蓝曦臣收到礼物的当天便晕厥过去,整整七日方才醒来,不久后整个蓝氏都动了起来,为的只是寻找蓝氏出走的弟子明钰。
五年后,一个偏远的小渔村里,明钰磨着手上的药草,不时翻动着一旁的医书。当初他漫无目的的来到这里,因为村民的热情便留了下来,凭借着他那三脚猫的医术成了村里的医师,倒也能治个头疼脑热的,很是受村民爱戴。
明钰的医馆是原来一个已经废弃的竹屋修葺而成,白天行医夜里便是住所,村民本想为他建一栋新屋,但被他拒绝了。
门帘被人挑开,进来的是三个人。明钰没有抬头,依旧专注的看着医书,磨药的手也未停下。
“什么症状先说说。”
“医师啊,我就是觉得最近哪哪都疼,整个人不对劲,你说我这是什么毛病。”来人的声音带着丝痞气,没正形的歪倒在椅子上,嘴里说着身上疼,实际却是中气十足,哪里是得了病的样子。
明钰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他知道来的是谁,可他却没有勇气抬头,直到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回家吧。”
明钰紧了紧拳,他听到自己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