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61章 烽烟2

聂明玦年轻有为，又兼光明磊落，严肃刚正。江澄虽然只比他小几岁，初来河间战场时，难免对这位威名赫赫的赤锋尊敬畏交加，不敢过于亲近。聂明玦却不是藏私之人，他虽不苟言笑，却经常带着江澄驰骋疆场，将诸多经验倾囊相授。他教导聂怀桑时屡屡被气得暴跳如雷，江澄天赋出众又勤奋好学，常能一点就透，他心中倒也十分欣赏……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日，战时不紧，两人于营帐中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

聂明玦将四面小旗分别插在漳水、潼河、广平河、黄河河道处：“现如今温氏在潼河、广平河的粮道被截，城内粮食难以久持，必然要改走黄河水道方能转运粮食。而金宗主又已经渡过漳水，只要守好潼河、广平河两处，再和金宗主自两方夹击之，定然能截断他们在黄河河道上的运粮队，温氏必定人心大乱。”

江澄点头道：“聂宗主当真深谋远虑。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依附温氏者虽多，却人心不稳，长久对耗之下，必然有人弃城投降，只要加以招揽，那一定借此得到岐山地图。”

聂明玦闻言，却笑道：“你说得不错，可聂某一介武夫，如何能神机妙算？这些，早就在朝云子姑……先生预料之中了。”

江澄惊道：“聂宗主是说，这一切都是朝云子前辈之计？”

聂明玦点头，将羊皮卷交予江澄细看，把蓝敏行的谋划悉数告知：反间计杀温旭和温晁，连环计剿灭温成、温若风两股势力，从而乱其人心；莲花坞水阵逼退温氏，再利用温若寒自负之心消灭潜在敌人；星夜奇袭孝昌、汉川、汉阳三地，搜检竹溪，借助竹溪搜来的账簿扼其粮道……如此这般，环环相扣，竟是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江澄听了，怔了半晌，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当真是有眼无珠，原先在岐山上也曾同她说过几句话，怎的未发现她是这样的无双谋士？倒是魏无羡，也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什么，才同她成日里开玩笑，因此得前辈青睐。

他对着羊皮卷沉思了半晌，对云梦一带的筹划倒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近日不见朝云子先生，她这是去哪儿了？”

聂明玦道：“她爱惜那些无辜遭难的平民，这几天正忙着安置流民，就快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若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聂某生平所见之人中，无一能及她。等她回来之后，你让她多指点指点你，总不会让你失望。”

江澄点了点头，发现聂明玦这个人，也不是真的不苟言笑，他平日里虽惜字如金，但提起朝云子，总忍不住要多讲两句，眉眼也微带笑意。

说话间，军帐外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越中透着活泼：“我怎么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聂明玦连忙出帐相迎，笑道：“不敢，不敢。”却见蓝敏行身后还站着一人，那是个容貌出色的少年，肤色白皙，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个灵巧乖觉的人物。

聂明玦问道：“这位是？”

蓝敏行微微一笑：“他叫孟瑶，我安置流民时遇上的，做事细心又稳妥，就带回来了。”

聂明玦点头，令左右先带他下去休息，稍后便给他安排职务。

实际上，今天并不是蓝敏行第一次见孟瑶。

那日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她稳住青蘅君伤势后，便当即下山找蓝曦臣，却发现伯父已经为人所救，救他的便是彼此正在山下做账房先生的孟瑶。蓝敏行出生的时候，成为金光瑶的孟瑶已经死了好几年，而到她记事，世人口中的敛芳尊堪称丧心病狂：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贪污弄权，做出了和亲妹妹乱*伦的丑事……种种行径，简直恶毒到匪夷所思的境界。

因此，兰陵金氏将与金光瑶有关的文书画册通通销毁得一干二净，蓝敏行也不知这传说中的敛芳尊到底样貌如何，初见他时并未认出，只道他是个好心人，安顿好蓝曦臣后便又急急回了云深不知处。

直到今日，她安顿流民时，再次见到了他，才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他的身份——他竟是金光善的私生子，日后的敛芳尊金光瑶！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平心而论，蓝敏行虽然也明白那些关于金光瑶的传言有夸大抹黑之嫌，但就凭他曾经对魏无羡做的事，作为女儿的蓝敏行实在无法原谅，也没办法对当下的孟瑶毫无芥蒂。可孟瑶到底于蓝曦臣有救命之恩，目前也未作恶，又不能真正拿他怎么样。

蓝敏行思量了半天，还是打算把这头没成气候的狐狸带回来：她听闻金光瑶曾在射日之征中潜伏岐山当卧底，并一举击杀温若寒，实在功劳不小。但也有传言说这是金光善两头下注，金光瑶传递了不少假情报，害得聂明玦中埋伏被抓，这种说法倒也符合金光善墙头草的本性，有几分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蓝敏行思来想去，便决定把这头狐狸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毕竟在龙女面前，狐狸是翻不了天的。

聂明玦邀蓝敏行入帐，询问她这些天办事是否顺利，蓝敏行一一答过。而后，江澄便急不可耐地追问羊皮卷上的种种兵略。

蓝敏行朝江澄笑道：“看来宗主还真不把江公子当外人，什么都同你说了。”

聂明玦搓了搓手：“不是你说我少年老成，让我多和同龄人相处，再多传授些经验心得给江公子嘛？”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刚正，但尾音中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但无论如何，这种说话方式大异于聂明玦一贯的风格，听得江澄眉头一挑。

蓝敏行微笑不语，指着羊皮卷道：“云梦位于湖北，湖北上通巴蜀，下达东南，那敢问江公子，湖北应该以何地为重？”

江澄思量道：“是荆襄。自古以来，但凡立足东南的政权，未有能失荆襄而保全者，南北对峙之际，荆襄为强藩巨镇以保障上游。”

蓝敏行点头道：“正是。不过，却不全面。湖北之重，以天下而言，重在襄阳；以东南而言，重在武昌；以湖广而言，则以荆州为重。”

江澄略有不解，听她继续道：“湖北主要在东方、北方、西方和其他地区有战略交锋，而这三处均有山脉绵延，将湖北包围，再通过长江、汉水将其三个方向延伸至境外，成为来往的要道。所以，把持住襄阳、武昌、荆州三地，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江澄恍然大悟，如拨云见日。

蓝敏行微笑：“江公子日后是要做家主的，云梦江氏又是驻守湖北的第一世家，这三处便是湖北经营的重中之重，日后少不得要多花些心思在上面，湖北百姓便仰仗于此了。”

一番话，直说得江澄连连称是，隐约间，他仿佛看到日后成为家主的自己镇守湖北，肩上扛起千钧重担的模样。

聂明玦见状，不由笑道：“晚吟，我没说错吧？”

江澄点头，转而朝蓝敏行道：“先生，这份地图可否让我抄一份，带回去细细研究？”

蓝敏行摇头道：“现在两军还在交战，这个还是不传出去为妙。”

江澄神色一黯，便听对方又道：“不过，你可以经常来主营看，有什么不懂的，让聂宗主教你。”

聂明玦很合时机地接口道：“聂某不懂的，再让朝云子先生教聂某。”

江澄听了，眉头又是一挑。

*

出了主帐，蓝敏行便去找孟瑶，想好好探探这未来的敛芳尊到底是何许人也。

孟瑶被人带到一旁休息，见蓝敏行来找他，连忙出帐相迎，言语神态间颇为恭敬。

蓝敏行示意他坐下，笑道：“我听人说，你是金宗主的儿子？”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凡事因人而异，面对这种心思玲珑的人，有时候，不拐弯抹角反而能达到无招胜有招的效果。

孟瑶被问得一怔，显然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开门见山，竟然半点也不掩饰，他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蓝敏行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但我现在却不知道如何安排你——你是想认祖归宗呢？还是想另谋出路？”

孟瑶见对方单刀直入，也并未多提自己的出生，只是询问自己未来的打算，便低头答道：“我母亲希望我认祖归宗。”

蓝敏行道：“我是问你想怎样，不是问你母亲想怎样。”

孟瑶哑然，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我听我母亲的。”

蓝敏行听了，心中倒有些动容，却还是继续试探：“那你母亲知道金宗主这般对你吗？如果知道，又会怎么决定呢？”

孟瑶愕然，抬起头，既有被人揭开伤疤的痛苦难堪，也有一盆凉水泼到底的清醒，只听得对方继续道：“这样吧，我不替你做决定，你自己选：如果你想认祖归宗，我先带你立几场功，再让聂宗主写一封推荐信给金宗主。如果你想另谋出路，那可选的更多：那边军帐里有清河聂氏的家主、云梦江氏的大公子，你上次救的又是姑苏蓝氏的泽芜君，你看中了哪家，告诉我，我替你同他们说。”

比起填空，人们往往更喜欢做选择。此刻，摆在孟瑶面前的选项是如此诱人而周全，而抛出选择的人更是当世最出色的谋士。

选择，更能折射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意愿，也就能帮助蓝敏行看透他心底的渴望。

而且，不管孟瑶选哪个，其实都逃不开蓝敏行的掌控——他选前者，那就要先呆在她身边老老实实做几件事，而这段时间足以令蓝敏行看清他的为人，找到安排他的办法。如果选后者，那也容易，这三大世家哪家不与她联系密切？

蓝敏行折扇一阖，笑道：“你先别急，慢慢想，三天后告诉我你的选择。”说着，她便起身离去。

孟瑶连忙追出去，问道：“先生何故如此待我？”

蓝敏行身形一顿，低声道：“因为，我也是女人。”

孟瑶愕然。

这句话说得很微妙，不仅向对方透出了自己的身份，拉近了距离，增强了信任，更给出了一个信号：因为我也是女人，所以我不会轻视你的母亲，也会站在女人的角度思考。

站在孟瑶的视角来看，对方是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尊重他的意愿。

实际上，蓝敏行不过是用最诚挚的态度，掩饰最精明的算计——如果对方值得诚意，那就在下一步逐渐撤去算计；如果对方不值得，就立刻收网。

国主陛下一直是最高明的猎手，无论是温若寒那样的猛虎，还是金光瑶那样的狐狸，都难以逃脱。

今日份更新，请查收~~

我觉得按照正常情况，小蓝对大澄子和瑶妹的态度就这样

对大澄子，朝云子前辈多给以欣赏，多倾斜资源，让他有“我是未来家主”的意识就行了。

对瑶妹，国主陛下内心难免有芥蒂，就——用最诚挚的态度，掩饰最精明的算计。

（emmm……我觉得以国主对羡羡的感情，这样已经是很有素质了）

下面一章转到云梦战场，极力推忘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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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烽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