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跑来了个 “不速之客”。
蓝曦臣和蓝忘机面前站着一个小朋友,大约四五岁,眉目如画,神姿秀丽,就像佛画中随侍在观世音一旁的龙女。她穿一身鹅黄衫子,斜跨个拱状彩虹小包,颈上挂了个明珠项圈,那珠子足有成人拇指大小,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晕,越发衬得她乌发雪肤。
他们询问她是谁,然后花了很大的力气从对方的描述中获悉她的身份、知道她从哪儿来,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消化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还没等到他们接受这件事,珠珠已经对父亲和伯父这幅反常的态度失去了耐心,也不管他们在讨论些什么,自顾自地在静室中百无聊赖地闲逛起来,那架势,仿佛在自己家……哦不,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本来就是她家。
可她没走几步,就发觉出了不对劲,大声惊呼道:“我的牛牛呢?我的水晶宫呢?我的那些玩具呢?都放到哪里去了?!”
然后,她便急冲冲地折了回来,朝着蓝忘机道:“父亲,我的东西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被羡羡搬走了?他搬到哪里去了?”
“还有——羡羡呢?我爹爹他去哪儿了?”她终于发现最关键的地方了。
蓝曦臣和蓝忘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蓝曦臣率先上前继续确认:“小朋友,你爹爹是魏婴魏无羡吗?”
珠珠点了点头,既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感到十分不解, 又疑惑伯父对她的称呼的变化:“是啊。伯父你之前不都是叫我‘晏宁’或者‘珠珠’吗?”
“我觉得‘珠珠’更好听,我更喜欢你们这么叫我。”她又补充道。
蓝曦臣追问:“那为什么叫‘珠珠’呢?”
“因为我是泽世明珠家的小珠珠啊!”
答案令人始料未及。所以,话音刚落,蓝忘机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抹绯色直接爬上了耳朵。蓝曦臣看得明明白白,心中暗笑,却没表现出来。
关于对蓝敏行的称呼,魏无羡、蓝忘机、蓝曦臣是不一样的——魏无羡常年叫“珠珠”,高兴时加上“心肝宝贝小”的前缀,生气时加上“小混账”的后缀,更生气时就直接咬牙切齿地叫“蓝、敏、行”。蓝忘机不习惯太过亲昵的称呼,便只称“晏宁”,就像他从来只称呼蓝曦臣为“兄长”而非“大哥”。蓝曦臣则介于两者之间,正式场合称“晏宁”,私下里叫“珠珠”,分寸拿捏得明明白白。
听得对方这么解释,蓝曦臣便从善如流地听取了她的意见:“珠珠,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玄正三十七年。”好吧,是十五年之后。
“那姑苏蓝氏的家规你记得多少条呢?”
珠珠摇了摇头:“爹爹说,这个不急,小朋友最重要是开心,等我五岁之后在学。”看这意思,是一条也不知道。
在姑苏蓝氏,小辈们正式入学的年龄是五岁,但那只是上蓝氏学堂的年龄。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百年世家中,蓝氏父母们都不愿意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也想早早摸清孩子的天赋,往往从三岁便开始私下向他们教授入门知识,还有的更早。而像姑苏双璧这样的天资卓绝之辈,再加上蓝启仁严苛的教学,蓝忘机三岁便能识得千字。
蓝曦臣继续追问:“那么你爹爹有没有教你什么?”
珠珠重重点头:“有有有!爹爹教我折兔子折乌龟折纸鹤、养金灵子养蛐蛐养蝈蝈、做南瓜灯柚子灯橘子皮灯、喂兔子吃胡萝卜喂小苹果吃苹果……总之很多很多。”
蓝曦臣:“……”还真挺像魏无羡的风格。
他转头看了一眼蓝忘机,只见弟弟不置一词,耳朵依旧红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珠珠,虽然重伤未愈,面色也苍白异常,却不复之前那副心如死灰、漠视万物的神情,仿佛在热切期待着什么。
姑苏双璧自小一起长大,蓝曦臣对弟弟的脾性最清楚不过:蓝忘机对魏无羡的感情,不是一通戒鞭能消减的,也不是生死所能阻隔的。那日蓝氏宗祠行刑,三十三道戒鞭尽数罚完,他的白衣被染成血衣,鲜血顺着衣角滑落,散在地面砖缝里,很久才被清理干净。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蓝曦臣都不敢经过祠堂,每每路过那儿,他都会想起那段惨烈的回忆,血腥气仿佛一直未散。
后来仙门百家围攻乱葬岗,魏无羡受万鬼反噬而亡。他清楚地记得弟弟知道这一消息时的眼神,眼里所有的光芒都散尽,只剩生无可恋的绝望和与这方天地同归于尽的决绝。他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去乱葬岗带回个阿苑,在回来的路上便喝的酩酊大醉,回来后神志不清地向他要笛子,他寻了一管上好的白玉笛子,他却说怒气冲冲地说不是。
他哪里是要什么笛子,他是要笛子的主人。姑苏蓝氏不缺灵丹妙药,这一身的伤总有痊愈的那天,可心病不医,死志仍存,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蓝曦臣想得入神,直到珠珠扯了扯他的衣袖,才反应过来,他心道:这小姑娘长得同忘机小时候当真是十分相似,尤其是这一双琉璃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他超蓝忘机看了一眼,继续朝珠珠问道:“那么,你父亲有教你什么吗?”
珠珠又重重点了点头:“父亲说,要听爹爹话。”
“没有了?”
“没了。”
蓝曦臣:“……”若是失而复得,忘机倒真可能这般。
问了一圈,蓝曦臣没问出什么有效信息,正思量间,原本静默不言的蓝忘机却突然开口,朝珠珠招了招手:“你过来。”
珠珠依言过去,随着蓝忘机走到琴旁。他重伤难愈,缠绵病榻,已经许久未曾碰琴,今日将将弹了一曲,竟恍如隔世,还有些体力不支,神思倦怠。
一曲终了,蓝忘机问道:“此为何曲?”
珠珠当然知道啦,她很大声地答道:“是《忘羡》!”
她的回答十分干脆响亮,蓝曦臣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初听时颇为惊讶,再一看弟弟那红得滴血的耳朵,顿时明白过来,他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咳嗽两声,作为掩饰。
珠珠眼见自己说对了答案,父亲却毫无反应,神情还有些奇奇怪怪,便又回答了一遍:“是《忘羡》,是父亲和爹爹在玄武洞的定情曲!我不会听错的!”
这下回答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蓝曦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忍心再看弟弟的神情,便主动解围,朝珠珠招了招手:“珠珠,耳房里有个叫阿苑的小朋友,你先去和他玩一会儿,好不好?”
珠珠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奇怪,歪头问道:“那爹爹去哪儿了?我今天喂兔子之前才看到他的呀。还有,我的牛牛、水晶宫又被搬到哪里去了?”
蓝曦臣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以一个四岁小朋友的心智,是很难理解自己回到十几年前这件事情的,他也不能将魏无羡已然作古的消息告诉她。
他有些为难,终究没顾忌“云深不知处不得妄言”的家规,不得不说些瞎话:“你爹爹有些事,过一阵子才回来。他还说,珠珠最近不听话,所以把你的玩具都收起来了,等他回来再还给你。”
珠珠听了,撇了撇嘴,长长地“哦”了一声。毕竟,她一直都不是很听话,但好在颇有自知之明,所以想当然地对号入座了。
她追问道:“那爹爹去干什么了呢?什么时候回来?”
蓝曦臣:“你猜猜看。但肯定去找珠珠最想要的东西了!”
珠珠道:“我最想要一条龙当朋友,爹爹是去找龙了吗?”
蓝曦臣:“………珠珠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你爹爹听说北海那边有龙,就去邀请龙来云深不知处做客,我们已经商量了好了,等龙来了,就让它住在山下的玉镜湖中,但愿龙不嫌挤。”他这辈子真没说过这么瞎的话。
珠珠听了,果然雀跃异常,爹爹当真是无所不能的!她曾经在《山海风物录》看到过龙的彩绘,顿时被这种美丽威严的生物给惊艳了,便向魏无羡提出“希望养一条龙当宠物”的愿望,魏无羡顿时被她天马行空、无知无畏的精神给震惊了,他认证纠正了这种观念的不合理性,末了还道:“你这辈子有机会见到龙,就很好了。”
珠珠听了,觉得这种理想实在不够高大,两相权衡之后,便得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希望可以有一条龙当朋友!魏无羡不想再打击她,就说:“不是不可能,但无限接近于不可能。”可惜,珠珠只听懂了前半句。
听到可以和龙交朋友,珠珠也不在乎那几件玩具了,美滋滋地找阿苑玩去了。
哄走了珠珠,蓝曦臣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想了一番刚才的对话,又忍不住笑了,而当他看了眼蓝忘机的神情后,笑意便更深了。
蓝忘机低下头,蜷了蜷手指,低声道:“兄长,很会哄孩子。”
蓝曦臣笑道:“你还说呢!你不自己哄,倒让我赶鸭子上架!”
蓝忘机的声音更低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不敢相信,他怕落空,怕这是场荒唐的梦。
“天下知道,无奇不有,或许只是我们孤陋寡闻。我去藏书室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记载。”
临走前,他还不忘朝蓝忘机道:“我觉得人家珠珠和你长得挺像的。”
可蓝曦臣还走没出门,便听到了书房里传来了阿苑的哭声,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响声。
他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阿苑被逼到站在书桌上,缩成一团躲到墙角,哭的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珠珠则气势汹汹,手上拿着个类似小画板的东西,小手在上面画个不停,地上有一只足有锅盖那么大的螃蟹,和一只足有蒲扇那么大的龙虾——当然,两个都是假的。但从阿苑的视角来看,足够吓人了。
大螃蟹和大龙虾兵分两路,齐齐挥动着钳子朝书桌上爬,竟然还张口吐人言,只是语调僵硬,全然不似正常人的口吻:“交出武器,赶快投降,否则我钳下无情!交出武器,赶快投降,否则我钳下无情!交出武器……”
阿苑被吓得张皇失措,用手背可怜地抹着眼泪,又往墙角缩了缩:“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蓝曦臣心里有些生气,连忙阻止珠珠:“珠珠,敢快停下,怎么能这么欺负阿苑!”
珠珠听了,把小画板往旁边一扔,竟也哭了起来:“他说我爹爹死啦!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开始的时候,两个小朋友聊得挺开心的,但珠珠在人前总忍不住要炫耀自己有个非常厉害的爹爹,然后便大事不妙了——前些时候,蓝忘机原本重伤未愈,又受了风寒,再加上他心死如槁木,竟烧的昏昏沉沉,梦呓间一直念着“魏婴”。
阿苑听到了,便向医师询问:“’魏婴’是什么?是个人么?含光君似乎很想见他,我去帮忙找找。” 医师连连感叹,避而不答,但阿苑却将“魏婴”记在了心里,并留心起来……然后,他便从大人们的对话中知道了大差不差——魏婴魏无羡,已经死了。
对于死亡,他不算很清楚,但也不算不清楚——他经历过。他的爹爹在他很小时候就死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死亡,大概……就是永远也见不到。
所以,当他把魏无羡的消息和他对死亡的理解告诉珠珠后,便彻底把对方给惹恼了,然后就发生了当下的画面。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蓝曦臣无奈叹息。
而稍后赶来的蓝忘机,在一旁听到了珠珠的叙述,那眼中原本已经重燃的光芒瞬间又黯了下去。距离受戒鞭,已经过去一年,他的外伤已经在各种灵丹妙药的作用下愈合,但内伤却一直不见起色,甚至有迁延日久成为陈疴的趋势。他时常成夜成夜地毫无困意,满脑子都是魏无羡,不受控制,不可理喻,不问情由。有些时候,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精神却异常清醒,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灵魂脱离躯体,在云深不知处的上空回荡,那种在生死之间游走的感觉几乎要令他疯狂。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魏婴了?那倒不失为一种解脱。
今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引得他心绪百转,他身体本就虚弱如风中蒲草,乍惊乍喜乍悲之间,心神损耗过大,气力终于不支,眼前一阵发白,扶墙按着胸口咳嗽起来。
珠珠见状,一边哭得抽抽噎噎,一边上前去扶蓝忘机。她心里实在搞不明白,明明午睡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午睡醒来,什么都变了?!
蓝曦臣叹了口气,给蓝忘机输了些灵力,又将他扶回静室。他思量了片刻,朝珠珠问道:“珠珠,你身上有没有带你爹爹送你的礼物?”
珠珠本来还想追问阿苑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看着父亲状态不太好,就把话咽了下去,含泪点了点头:“‘虾兵蟹将’就是。”
蓝曦臣失笑,原来那两个叫“虾兵蟹将”。
“还有其他的吗?”
珠珠打开挎在身上的彩虹小包,从里面取出了好几件东西,除了一个高脚瓷杯,无一不是玩具。这包看着虽然很小,却是个缩小版的乾坤袋,能放很多东西。这是魏无羡给他们家的小仙女做的——小仙女,就该被彩虹环绕。
取到最后,珠珠索性把包包里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连彩虹小包也放在了桌上:“彩虹小包包也是爹爹做的。”
在这一大堆东西中,一枚银质小寄名锁同时吸引了蓝忘机和蓝曦臣的注意——蓝氏秘法炼制的白银,正面是卷云纹家徽,背面一琴一笛交相呼应——赫然便是忘机和陈情。这正是珠珠出生前,蓝忘机在玲珑坊定制的那枚。
蓝忘机拿起那枚寄名锁,反复摸索,指尖微颤:“从何处得来?”
珠珠挠头:“这不是父亲你在那个什么坊定做的吗?玲珑坊好像……”
看到这里,蓝曦臣心里松了一口气,若说他原本有七八分肯定,现在便是十分确信了。
他转身朝珠珠道:“那你把这个寄名锁暂时放在你父亲这里,好不好?”
珠珠点了点头。
蓝曦臣替她把散在桌上的东西收回彩虹小包,牵起了她的小手:“父亲身体不舒服,我们不打扰他休息,晚一点再来看他好不好?”
珠珠面有担忧之色:“我午睡之前不是还好好地吗?请过晋林君了吗?”晋林君蓝裕,姑苏蓝氏最好的医师。
蓝曦臣点了点头:“请过了呀!可是你父亲不肯好好吃药,也不肯好好养病,你说这个怎么办?”
珠珠歪头道:“是因为爹爹不在吗?”
蓝曦臣点了点头。
“那我爹爹真的死了吗?”
蓝曦臣摇头:“当然没有,是阿苑搞错了。”
珠珠想了想,从彩虹小包中取出那个高脚瓷杯,又拿了一包蜜饯,推到蓝忘机面前:“兔子杯先借给父亲用一下,用这个喝药就不苦了,但病好后要记得还给我。果脯吃完药之后吃,就更加不苦了。”
瓷杯通体洁白如玉,杯里却有一白一黑两只瓷兔挤在一起,憨态可掬,实在可爱得紧。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下,就算收下了。
蓝曦臣拉着珠珠的小手朝耳房走去:“阿苑乱说话,是他不对,但你用‘虾兵蟹将’吓唬他,是你不对。你们待会儿相互道个歉,就还是好朋友。”
珠珠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回到耳房,阿苑已经从桌上下来了,也从屋子里逃了出来,却仍旧坐在草坪上抹眼泪。他抬头,看见珠珠回来了,以为她又要用大螃蟹和大龙虾追杀他,连忙就要逃跑。
蓝曦臣朝阿苑招了招手,三下两下,把两个小朋友的“误会”解开了——毕竟,珠珠在午睡前还看到了魏无羡,而阿苑得知魏无羡“死讯”却是在一个月之前。
两个小朋友互相倒了个歉,然后珠珠就带阿苑去玩“虾兵蟹将”了。阿苑起初还是很怕,但珠珠不知道在大螃蟹身上按了下什么,那原本有锅盖大的大螃蟹竟缩成了小孩手掌大小,连一旁的蓝曦臣都看得很惊奇,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原来,这“虾兵蟹将”是用极薄极轻的铁片制成,里面藏着复杂机关,令虾蟹能自动伸缩,可大可小,还能说话“交出武器,赶快投降,否则我钳下无情!” 而操作者通过在小画板上控制方位,就可以令“虾兵蟹将”自由行走。
如此精妙的设计,饶是蓝曦臣这个成年人,也不得不啧啧称奇——夷陵老祖果然厉害!
美中不足的是,这玩具有点吓人——虽然吓不到成年人,但能吓到小孩。
对此,珠珠解释道:“爹爹说,不可以欺负别的小朋友,但如果别的小朋友欺负你,爹爹又不在身边,就用这个吓唬他。”
蓝曦臣听了,觉得魏无羡这么做,不大好,但他没说出来。
实际上,并没有哪个小朋友欺负珠珠,相反,他们都很想借珠珠的玩具来玩一下——她随便一件玩具,就能让其他小朋友羡慕得嗷嗷叫。
珠珠依旧向他们介绍“虾兵蟹将”玩法:比如,按下这个按钮,它们就不会说话了;比如说,怎么操作,可以令螃蟹直着走云云……听得阿苑一愣一愣的。
讲解完之后,蓝曦臣仍旧嘱咐珠珠和阿苑好好相处,然后便又去看蓝忘机。
他看到案上的兔子杯和蜜饯,问道:“忘机,是否试过这个杯子,喝水会不会变甜?”
蓝忘机淡淡道:“杯子而已。”
蓝曦臣道:“未必。我方才看到魏婴给珠珠做的两个玩具,当真是巧夺天工。”说着,他便用往兔子杯里倒了一盏温水,水入杯中,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杯中竟浮现出蓝忘机静室旁草坪的虚影,那两只兔子便仿佛依偎在云深不知处的草坪上。
“忘机,你看!”
蓝忘机接过高脚瓷杯,目光中也显现出惊奇之色,他思量了片刻,才道:“是蝴蝶杯。”
传说,在蝴蝶杯中倒酒,便有彩蝶从杯中泛起,于花丛间起舞,杯酒饮完,彩蝶消失,人称“杯满蝶现,杯尽蝶隐”,是极难制作的“千金之宝”。
“兔子杯”的确参考了“蝴蝶杯”的原理:瓷杯杯脚处是中空的。将静室草坪的图像画在一张铁片上,用细游丝将铁片固定在杯脚,再在杯底镶嵌一颗透明珠子。等杯中倒上水之后,静室草坪的虚像便会通过珠子折射而出,映在水面上。只不过,魏无羡在制作的时候,把两只兔子做成实体,一虚一实,“兔子杯”效果又比“蝴蝶杯”好了一重。
蓝曦臣叹道:“魏公子这个人,当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他又道:“忘机,用这样的杯子喝药,再苦的药只怕也会变甜。”
蓝忘机眉头动了动,将水喝完,然后便将兔子杯和寄名锁一起放在了床头,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蓝曦臣道:“对了,忘机,我有件事情同你商议。”
“何事?”
“你伤还没好,照顾两个孩子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把珠珠送到我那里吧。”
蓝忘机一怔,旋即抬头道:“不妨事,不必劳烦兄长。”
蓝曦臣道:“忘机,你素来是白天不肯喝药,晚上不肯安寝,心思有千钧重,内伤迁延不愈,几乎要拖成顽疾。若是阿苑再说漏嘴,和珠珠吵起来,你这伤只怕更加难好。把珠珠放到我那里,一来,你乐得清静,二来,我也不用担心你这一身的病气传给孩子。”
“你什么时候痊愈了,我再把珠珠送来还给你,若是提前找到回去的法子,我尽量让她给你道个别,不至于不声不响就走了。”他又补充道。
听到这里,蓝忘机如何还不明白兄长的弦外之音——他是在怪他不爱惜自己,存着死心因而不肯好好养病,所以才故意说要把珠珠带走。
蓝忘机垂头,低声道:“忘机,知错。”
蓝曦臣微笑:“知错就好。”
话音刚落,珠珠就从外面跑了出来,她方才同阿苑玩了一阵,心里还是挂念父亲,所以便又跑来看看。
她跑到蓝忘机床前,踮起脚,学着大人的样子摸了摸蓝忘机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觉得父亲额头温度倒比自己低些,便道:“父亲,你好点了吗?你很冷吗?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此刻正值夏秋之交,暑气虽有余威,但对于蓝忘机这样的重伤病人而言,榻上一床薄被委实不够。蓝曦臣闻言,便明白过来,又去抱了一床被,还嗔蓝忘机冷也不说。
蓝曦臣替他将被子盖好,珠珠便在一旁帮忙掖被角:“现在好点了吗?还冷吗?”
蓝忘机点头,伸手摸了摸珠珠的头:“好多了,谢谢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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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更喜欢大珠珠,但还是要根据投票结果来~
另外,大珠珠其实对投票结果很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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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似是故人来-小珠珠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