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看不到新郎啦。”
“新郎”是谁自不必说,金子轩本人却又被这二字勾得心头一颤,才离开江厌离没多久的眼光又转了回去。
他眼中映着江厌离清淡的眉眼,仿佛能想象出对方嫁衣蹁跹、红妆粉黛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神摇曳。
顺带自然而然忽略了后面一句“我可不想看什么新郎”。
——他绕着江厌离走了两圈……江厌离一向颇有自知之明,认真地道:“你们说了没用。你们说的,不能当真。”
金凌对“自知之明”四字看得极不顺眼,然而这话又约莫等于是“江厌离”自己的想法了,不好出言驳斥,便只有默默生了一阵闷气。
金子轩略作迟疑,终于还是悄声道:“江姑娘……”
待江厌离当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中,他忽然又觉得,原本要说的话好像并不怎么合适了。
最后,他绊绊磕磕道:“……你当真,是很好的。”
江厌离一讶,旋即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金公子。”
提起未婚夫,“江厌离”仍然颇感羞涩,连忙转移话题,蓝景仪看到下一句,讶然道:“取字?这也太早了吧?”
金凌道:“他连我阿娘成亲都不能到场,也许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我阿娘提前叫他……取个字,又有什么奇怪的?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他将“给我”二字含混过去,心道:原来我的字是他取的……难听死了!
虽然如此心道,嘴角却又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扬。
蓝景仪没看见他表情,听他斥自己“大惊小怪”,当即顶了回去:“明明这上面都写了‘不觉有异’,我怎么就大惊小怪了?”
——礼还没成,这便想着要给未来的外甥取字了。魏无羡却不觉有异,半点也不客气,想了想就道:“好。兰陵金氏下一辈是如字辈的。叫金如兰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澄脸上原本的不豫之色稍减,转而蹙眉道:“做什么要‘不觉有异’?阿凌说的不对么,何来有异?”
余人面面相觑,要么是与“魏无羡”一般“不觉有异”,要么是心知肚明却又觉得难以言明:若没有几月前那一场“假决裂”、若没有这一场先斩后奏的金江联姻……再怎么一年半载见不到,小金公子的表字又怎么轮得到他魏无羡来取?
最后,聂怀桑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位‘魏兄’身临其境都不觉有异,咱们就更说不上来了,不如就别深究了吧?”
前面蓝景仪又道:“取个字而已,江宗主怎么也能想这么多?又关咱们家什么事?”
——江澄却道:“不好,听起来像金如蓝,蓝家的蓝。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后人,为什么要如蓝?”
蓝启仁闻言一皱眉,江澄的脸又黑了。
蓝思追虽然心中也不免觉得“江澄”想得太多,却更觉得蓝景仪这样议论实在越矩,立刻低声呵斥:“景仪!”
蓝景仪被他这一喝,也自知失言,乖乖低头听训。
蓝启仁神色稍霁:总算还有个明理知进退的好苗子!
又听那句“魏无羡道……蓝家是人中君子”,喜怒难辨地瞧了魏无羡一眼,心道你这时倒知道蓝家奉君子之道了。
江、魏两人拌了几句嘴,“江厌离”习以为常地劝了一句,将带来的汤分好,端着第三只小碗去门外给了“温宁”,将院内留给了曾经的师兄弟二人。
这第三碗汤给了“温宁”,还引来了“江澄”一句不满,温情冷眼看着,连一分冷笑都欠奉,只对江厌离道:“倒要谢谢江姑娘好意。”
江厌离忙道:“实在没做什么,当不得温姑娘谢。”
说罢,她又回头去看水幕,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秀眉不自觉拧起,心道“自己”实在疏忽,应该给阿羡多带些用得上的东西的。
再一转念,江厌离又忍不住想叹气:别说想不到阿羡私下会落到那般窘困的境地,就是想到了带上了,难道能当着阿澄给出去?这样当面打他的脸,阿澄怎么能容?
若不当面……又哪有不当着阿澄的时候呢?
想到这里,一颗心越发沉甸甸的。
——喝了一口,江澄道:“上次的伤怎么样。”……魏无羡道:“不到七天,我跟你说过的,有温情在,不在话下。不过,你他妈还真捅。”
孟瑶忽然道:“温姑娘当真妙手回春。”
未等温情回应,他便已温文尔雅、十分恳切地继续道:“魏公子伤在腹部,便是后来那一次有姑苏蓝氏上好的疗伤药,也四日方愈;而彼时乱葬岗上医药匮乏,温姑娘却仍能使魏公子在七天内伤愈,医术实在高超。”
温情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淡声道:“孟公子谬赞,我如今倒是当真没有这般本事。”
孟瑶闻言微露惊讶之色,接着又转为微笑:“可这天书总归是不会骗人的……想来是该恭喜温姑娘,医术日益精进。”
江澄脸色越发难看,余人则纷纷默然:天书大约的确是不会骗人的,但谁知道书里说话的人是不是在骗人?
魏无羡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不多时,前面也读到此处,对此节倒是没人发表意见,可才到下一句,蓝景仪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澄吃了一块藕,道:“是你先让他打碎我手臂的。你七天,我手臂吊了一个多月。”
蓝景仪嘀咕道:“碎一条手臂和肚子上被捅一剑能比吗?肚子上中一剑搞不好会要命的!……七天又怎么样,好得快就能当没伤过啊?”
蓝思追等他说完了,才道:“景仪,好了,少说几句吧。”
少说几句,却没说他说的不对。
金凌闷闷不语。
——魏无羡嘿嘿然道:“不狠点怎么像?反正是左手,不妨碍你写字。伤筋动骨一百天,吊三个月也不嫌多。”
聂怀桑道:“魏兄你们这场戏倒是作得真,可也不知道有几个有心人当真会信。”
魏无羡吐出一口气,道:“信不信另说,能堵住他们嘴就够了。”
到此时也看得分明,真正的有心人,又怎么会信他当真和云梦江氏一刀两断了?
聂怀桑无声嘿嘿然,没再接话。
嘴好像是堵住了,顾忌——恐怕也没了吧?
——魏无羡道:“暂时没有。那群人都不敢下山,我下山别人也不敢惹我,只要我不主动招惹是非就行了。”
——“不主动?”江澄冷笑道:“魏无羡,你信不信,就算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招惹上你。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法子。”
——魏无羡埋头道:“一力降十会。管他千百种法子,谁来我弄死谁。”
——江澄淡淡地道:“你从来就不听我任何一点意见。该有一日你要知道,我说的才是对的。”
蓝景仪读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好一会儿才愤愤然道:“江宗主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倒是给条明路啊?!光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地想道:他从来只能瞧见这些。
——他一口气喝干剩下的汤,站起来,道:“威风。了不起。不愧是夷陵老祖。”
蓝景仪越发替“魏无羡”不平起来。
可他为之不平的那个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块骨头,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你有完没完”。
“魏无羡”带着“温宁”先行,与江家姐弟就此别过。“温宁”一路捧着那碗他喝不到的汤,看得温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他回过头,心知,今后怕是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以前熟悉的那些人了。
——但是……他现在不也是正要去见熟悉的人们吗?
又一节结束了。
这个结尾,叫人有些怅惘,却又是怀着满满的希望。
随着读书人话音落下,一时寂寂。
水幕停顿片刻,新的文题缓缓浮现。
——夜奔第十八。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提起“夜奔”二字,最深入人心的印象,当属昆山腔之中的一部曲目。
聂怀桑道:“这……兆头可不太好啊?”
林冲夜奔,乃是受辱受害、忍无可忍,终于被逼上梁山。
若此夜奔即彼夜奔,放在这一节为题,是什么涵义?
夷陵老祖终于如“江澄”所说一般,是非缠身、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走到了当真与玄门百家为敌的地步?
魏无羡觉得喉咙一阵发涩,道:“……看题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先往后读吧。”
不料一开题,竟是在兰陵城最大的灵宝阁内。
一群不知底细的修士正在闲话。
孟瑶眼神微凝,不动声色道:“仙督?我记得到上一节末尾,还不曾有迹象提及这件事。”
聂怀桑道:“瞧着是还没定下来呢,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几个月还是几年?”
聂明玦盯着水幕上的文字,蹙眉不语。
——“有什么好吵的?总不可能一直一盘散沙群龙无首。设一位督领百家的仙首, 我以为完全不错。”
——“这怎么能一样呢?仙督是由众家推举的。不一样不一样。”
——“嘿,说是推举, 大家心里清楚, 来来去去还不就那几位争,轮得到别人么?”
——“赤锋尊反对的很厉害吧, 呛回金光善的暗示明示多少次了。我看还有得磨呢。”
——“而且仙督的位置只能坐一个人, 万一真通过了, 该由谁来坐, 我看还能再吵几年。”
十几年后的金光瑶,就是坐在这唯一的位置上,赤锋尊此时反对的再厉害,这件事最后也还是成了。
聂怀桑继续道:“金宗主可真是了不起,最后居然能让我大哥也改变了主意,同意了设立仙督……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如愿在这个位子上坐几天?”
聂明玦眉毛一抖。
金子轩则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孟瑶道:“未见得是聂宗主改变了主意,金宗主如愿,或许只是因为赤锋尊无法再继续反对了。”
为何无法再继续反对?
自然是因为赤锋尊死了,聂宗主,也换了一个无力抗衡金家的。
金子轩几乎是惊愕至极地去看孟瑶。
赤锋尊是怎么死的,在场人尽都已经一清二楚,哪怕聂明玦本人已经表示了暂不追究,也不代表这件事真能就这么算了。常人躲避还来不及,孟瑶却反其道行之,主动提起来,实在是……胆大包天!
有这想法的不止金子轩一人,诸人目光之中,孟瑶本人却显得极为坦然,从容不迫地继续道:“看日后的情形,所谓仙督,似乎成了金氏宗主世袭,父传子、子传孙……如何能不重蹈岐山温氏覆辙?无怪聂宗主一定要反对。”
聂明玦目光炯炯道:“‘我’担心之事大约正是如此。不过这名修士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玄门百家不可一直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若是从前,他恐怕也未必会觉得百家各自为政有什么问题,但一路看到现在,倒当真觉得,有必要设一位统领百家的仙督。
前提是,这位仙督当真立身正直。
孟瑶道:“源清流清,若要整肃玄门百家、清风正气,仙督便需立身公正,不可对某一家私心偏向,而百家之中,哪一家不是为自家争利?”
不待聂明玦再问,忽听蓝曦臣道:“明玦兄且慢,曦臣以为,兹事体大,非朝夕可定,还应从长计议。刻下时机不当,不如日后再议。”
时机确实不当——前面小辈的读书声尚不绝于耳。
虽然不是不能叫停天书,但诚如蓝曦臣所说,仙督之事,非一朝一夕可以议定,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到解决为止。
聂明玦便道:“那便日后再议。”
书中那群修士从悬而未定的仙督聊到云深不知处藏书阁重新落成,再到金子轩儿子——即金凌的七日礼。
金凌都过了七日礼,那便是金江联姻后至少转过一年了。
金凌本人既不想承认那个“哭得能把斗妍厅掀翻”的小孩儿是自己,又一点儿也不想错过当年的旧事,于是别开了眼睛又竖起耳朵。
蓝景仪道:“这白衣人……是谁?”
——不远处,一名白衣人正取了一枚坠玉穗子在手中细细端详,闻声笑了笑。
这白衣人既然被专门点了出来,想来不是无关紧要之人,然而在座众人当中,似乎又没有哪个能对上号的。
魏无羡捅了捅蓝忘机,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蓝湛,莫非是你们家的人?”
对对对,就是含光君家的人没错了。
仙督的事儿在这里起了个头,正式议定大概要等番外了。终于写到夜奔了,请大家自备厚厚的锅盖,防止扛不住密集的刀子雨。
说真的,这章想说的东西好多啊。
一条条来吧。
首先,就是关于我无数次看到、听到的“江厌离嫁给金子轩对不起两次给她出头的魏无羡”、“亲弟弟和师弟亲疏有别”等等诸如此类的观点。
魏无羡和金子轩有龃龉,龃龉上升到交恶是由于师姐受辱;江晚吟和金子轩也曾有龃龉,但并未上升,事易时移之后他开始希望金江联姻——江厌离最终嫁给了金子轩,符合江晚吟的期望,事实如此,但上述观点仍不该成立。
其一,生活是自己的,金子轩是江厌离要共度一生的对象,不是魏无羡的,家人的看法在结婚对象的选择上会有一定影响力,但永远也不应该胜过自己的想法——朋友,听说过妈宝男吗?
其二,也是这桩“符合江晚吟期待的”婚姻最终达成的一个重要因素,不是“江晚吟是江厌离的亲弟弟”,而是“江晚吟是云梦江氏的族长”,族长作为整个家族的大家长,对家族事务有决策权,江厌离是云梦江氏的家族成员,她的身份也决定她的婚事属于重要家族事务,即,理应受族长江晚吟的意志左右。
魏无羡可以反对这桩婚事,但他无权直接否决,有一票否决权的江晚吟却是双手双脚赞同促成,有什么办法呢?比起魏无羡,江晚吟族长才是具有权威的啊——虽然这个权威的决策确实很蠢就是了,不是一般的蠢,扔了刀兵再送羊入虎口。
“姐姐喜欢”也真就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当时江厌离分明已经正在努力让自己不再喜欢金子轩,对他逐渐淡忘(这一点在前文作话论证过),结果他非要可劲儿帮金孔雀刷存在感……
虽然若江厌离坚决不嫁宁死不从,江晚吟也不能强行逼她嫁,可她为什么要坚决不嫁呢?
哪怕不论她自己的意志,除了一个持反对意见但面对她本人未有过激表现的魏无羡,所有能接触到的人都希望她嫁。
江厌离是否嫁入金家是魏无羡和江晚吟两位选手的对决吗?不,不是的,分明是魏无羡选手在大乱斗赛场上被其他所有选手围殴啊!
蚁多还能咬死象,更别说对面还有一头象,魏无羡必输无疑。
所以,又哪里是亲疏有别的问题呢?
然后,说说这个没成婚先给孩子取字和“不觉有异”的问题。
怼江文里包括一些比较客观的解读一直都是江厌离未婚先孕(……),就,比较无语吧,可能真是古今思维的差异性。
也可能因为已有一个秦愫未婚先孕故而都没把这个事儿当事儿。
首先达成共识,“不觉有异”的“异”,针对的是“婚还没结先给未来孩子取字”,未雨绸缪都嫌太早,是一种异常。
但真的就不见得是已经有孩子了啊??
亲们知道以以前中医的技术水平,怀孕基本要一个月以上才能从脉象看出来吗?
魔道低魔世界,虽然是修仙的,但种种细节都可以看出,除了鬼啊妖兽啊御剑啊之外其他的技术水平,真就当古风武侠看就行,指引邪气的风邪盘,吸引邪祟的召阴旗都是你羡发明的,就请不要脑补“寻人法器”或“孕检法器”等等诸如此类的奇物了。
因此,如果婚前就能发现有孕,到婚后生产孕期直接少至少一个月,不是少三天五天or十天半月,个中关节明眼人都看得出,哪个世家愿意搞出这种遮不住的丑事?须知婚前有孕,甚至可以质疑这孩子的血统好吗?别说可以拿早产蒙混过关,足月和不足月的孩子差别也很明显,瞒不了人的,请不要因为宫斗宅斗小说里各种偷天换日生米煮成熟饭的骚操作就真的以为高门大户都那么不讲究了。
魔道是低魔玄幻偏武侠不是宅斗谢谢,不要拿别的特有世界观下的特有“常识”来套所有世界观可以嘛,不说别的,有修真和无修真设定下的皇权就不是一回事好嘛。
秦愫当初虽然也是未婚先孕,但她和金光瑶是临近大婚了圆了房,能确定孩子是婚前有的是因为他们一共只行了这一次房,这样时间差没多久,说是洞房花烛夜有的也圆得过去,不是一个概念。
况且金子轩虽然能力不足、不够成熟,射日之征也未见建树,以至于被侃真就脸排第三,但他人品大体还是过得去的,魔道世界不是现代社会,哪怕他爹事实上再喜闻乐见,让女孩未婚先孕也仍然是一个触及道德底线的问题,so,至少对金孔雀的人品有这种最基础程度的信赖吧?
那既然没孩子,为什么要给孩子取字……婚都结了除非小夫妻身体有问题or故意避孕,那有孩子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故而本人以为,这个“异”,实际应该是,“取字”是江家姐弟(谁为主导不好说)为了修复关系采取的迂回策略,而魏无羡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作寻常,才是“不觉有异”,“半点也不客气”。
再然后,是江厌离婚前穿着嫁衣去夷陵,却只给魏无羡带了一罐汤,这件事。
这个情节,其实本来也不想去解读什么。
她毕竟是在危险面前不假思索便推开魏无羡的人——但凡她考虑了一点什么,都是来不及做出这个动作的。
电光石火之间,驱策行动的,是本能。
但我发现我真的低估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和思维发散性。
迄今为止,我看到过相当多指责她“明知魏无羡缺钱还不给他一点支援的”,甚至还有“明知温宁是凶尸吃不了东西还假惺惺给他的”?
说真的,我的第一感受是:小问号,你是否拥有很多朋友?
Exm?就不许人家真没想那么多啊?能思能想的凶尸前所未有,她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人吃不了东西?再说温宁当年不发狂的时候八成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多少区别的,不然魏无羡带着他当劳动力上山下山不早就被人认出来了?江厌离怎么“明知”的?
回到给钱的问题,其实我还是觉得真没啥好说的。
还是那个问题,她是怎么“明知”魏无羡缺钱的?这个结论如何得出,有何依据?
就跟蓝家的小朋友一开始都没想过懒汉哪来的钱娶亲一样,江厌离难道就会缺钱花吗?云梦江氏在射日之征前大小也是个世家啊!
她就算经历了战争中物资紧缺的时候,那也应该是东西就缺、有钱也买不到什么,而不是明明有物资没钱买——不然玄门百家一方混到这种地步还打什么射日之征,温家砸钱都能砸死他们。
前面章节评论区有书友提到了岐山教化司的时候江厌离给师弟们挂了一身东西,她这时不该想不到魏无羡的难处。但其中性质还是不同的,去温家的地盘,再蠢的人也能想到去了没好事,江厌离放心不下是难免的,而且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给挂了一身的吃的……当然我们也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解读,去教化司没好事,带好东西可能不光用不上还惹祸,所以她只给准备了一些温家人肯定看不上的吃食,结果没想到温家居然连干粮都不放过。
其次,也许她以为江晚吟支援过了呢?江晚吟不给钱又不会给她说,他在姐姐面前肯定是挑着自己好的方面表现啊,一个当姐姐的,哪有把弟弟往坏处想的道理?真要这么想了才是细思恐极吧?
你可以说原文中的江厌离不够细心,和魏无羡对她的好似乎并不对等,但是她本来没义务对魏无羡好,也从来没有自诩过给魏无羡付出了什么,总不能别人对你好但没到掏心掏肺,就不值得感激了吧?
影视剧改编为了煽情效果让江厌离多次在言语中强调“我们三个是最亲的人”,也添加了魏无羡离开的时候她内心难安做噩梦,强调了云梦三人的羁绊,然而在其他方面的剧情又没有改动,这就让这种二次添加成了一种败笔,煽情是煽够了,但全结合起来反而造成了一种她说一套做一套的效果,非常不真诚,可保留的原著情节折射出的又是绝对的真情流露,这就让江厌离的整个人设产生了割裂感。
原本的江厌离没有亲历退婚和家变,一切所知都是他人旁述,难免有不尽不实之处,对情宁之恩也未必知情,所知和能力皆有限,在相关事件中未有建树,虽然难免触及“弱小即原罪”的问题,但大体人品无可厚非,改编中让她亲身经历了这两件事,且都是一种“虽然伤心但坚强地重新振作”的模式,似乎是丰富了人设,然而在这两件事分明错不在魏无羡的前提下,改编版江厌离却草率地说出了“不怪你”;亲历情宁之恩的前提下却没有为恩人兼旧友的情宁做过任何努力,全程缺席,实在是……很有虚情假意的嫌疑。
然而她最终却仍是不假思索地去保护魏无羡了。
二次改编的这种问题在虞紫鸢身上也得到了体现,所有二次创作添加都是把虞紫鸢朝着“嘴硬心软”(PS我再也不想看见虞三娘刀子嘴豆腐心了,原著没人这么说过,真的没有,第三人称叙述中更没有)、“刚烈”、“深情”的方向去表现的,演员演技也可以说十分精湛动人,然而除了添加,原著的相关戏份却又没有删减,二次创作添加的属性和她原本的实际属性背道而驰,整个人设割裂程度比她女儿更甚。
毕竟改编版的江厌离的行为逻辑大体可以用她说一套做一套心里有算盘的理由解释,虽然颠覆原作形象,但个体逻辑还算通顺,哪怕加上不夜天之死也勉强能圆上,虞紫鸢则不然,完全就是天差地别两个方向地跑,简直精神分裂。
可以说,对江家有滤镜的,确切地说是虞江母子有滤镜的,是影视改编的编剧(至于某组的编剧,有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滤镜了,完全就是360全面重塑),在二次创作中因为滤镜的偏离加入了不少不恰当的东西:仔细回想一下,忽略客观事实而以江虞母子的甩锅发言为“真相”,是否会觉得,江厌离和江枫眠确实都是善良宽厚的好人?假如魏无羡确实承担退婚和灭门的责任,江厌离说出不怪你,那不确实是很宝贵的包容吗?江晚吟和虞紫鸢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
但事实是,甩锅只是甩锅。
然而这甩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成功,不仅是书中人,连书外的编剧都受骗了,误以为母子俩说的做的,都是别无选择的无奈,毫无自觉地给母子俩额外增加了正面形象。而江厌离和江枫眠,作为根本上实际与虞江母子立场对立的角色,其实整体形象是受损的,与母子俩对立更加尖锐的魏无羡就更不用说了。而这种偏离,也是很多影视改编难以避免的问题——非原作者的编剧对原作主角理解比较到位已经是万幸,配角方面,实在不敢指望。
陈情令的二次演绎,可以说在整体精神内核上,在对两个主角精神的理解上,是比较令人满意的,第43集在云深不知处的原创剧情、台词,尤其可以看出编剧的用心,至于聂大、瑶总、江家四口这些配角,有某组“珠玉在前”,也只好不求尽美了(也许甚至该感激涕零?)。
回到魏无羡与江厌离之间的关系,魏无羡对江厌离的感激、敬爱,来源于江厌离起初不求回报便向他伸出的那只手。就好比我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人愿意对我伸出一只手,我只会也只应该感激她,出于这种感激我也许会加倍甚至尽我所能十倍百倍对她好,这种好是自发的,如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样,倘若我因为她对我好、却没有掏心掏肺,反倒埋怨上了,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合着吹江党给魏无羡瞎扣这么一顶大帽子,怼江党就非得赶着上给落实了是不是?
诸君非要怼江我肯定是拦不住的,但恳请诸君带上脑子,也别学江虞母子那个天老二我老大世界该围我转的惊天地泣鬼神逻辑。
魏无羡还了养育之恩,可以与江家相忘于江湖,就如魏长泽脱离家族远走高飞。可如果他还在江家时,会为了江厌离、江枫眠他们对自己不够好而心生怨怼,那这个魏无羡铁定ooc了,毕竟,江枫眠没有义务收养他栽培他,江厌离也没有义务照顾他,这一切在最开始都是平白得来的,所以魏婴作为一个高道德水准的人是应该心怀感激的,尽管感激不等于没有底线地去回报——而作为江家收养、栽培自己的回报,魏无羡应该对江晚吟有所扶持维护,但他没义务处处迎合江晚吟甚至为了他搭上修为搭上命。
在衍生创作中,我们可以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要到江家,彻底失望后他也可以去对抗江晚吟后期忘恩负义滥杀无辜的行为,这不能算不合理的ooc,但是在江家长大的魏无羡,绝不可能说江厌离江枫眠不好,他甚至不会对人说虞紫鸢对自己不好,君不见在祠堂一场,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虞夫人脾气不好吗?他只会想,若是自己在街头流浪,也是要被人打被人骂的,甚至没有修炼的机会。
他会对江晚吟失望,会对江晚吟无话可说,但对江厌离和江枫眠?抱歉,无论怎么看他们生前的做法,我都找不出魏无羡会心生怨怼,甚至是“摘下滤镜”的理由。
魏无羡对江家有的,从来也不能称作“滤镜”。
他的期待值很低,他所得到的东西已经超过了自己期待的——这才是他一切态度的根本源头。
他也不是不爱自己,他只是不期待别人会非常爱惜自己而已。
第二世魏无羡对云梦江氏已是仁至义尽,更是和江晚吟陌路了,我觉得若日后江家有难,他也许会伸出援手,但这个“有难”的性质,仅止于第二次乱葬岗围剿时百家修士所遭遇的那种,他的援手,当然也是一样的——云梦江氏于他而言,已泯然于玄门百家。
这次真就作话长度赶上正文了,感谢每个耐心看完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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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