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内幽幽冷香凝绕,蓝曦臣于梦魇中惊醒坐起平复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寒室,而其叔父蓝启仁与胞弟蓝忘机亦在他房内。
蓝氏重礼节,刚想拜过叔父,只是一开口却觉得嗓子干涩异常,近乎发不出声来。蓝启仁见此连忙摆手示意不必,蓝忘机则取了一杯温水来。
温热的水流躺过干涩的喉咙,蓝曦臣才觉得好了不少,至少能发声了。
见蓝曦臣好了些,蓝启仁才询问道:“曦臣,你在葛家别院遇到了什么邪祟,能将你伤至如此?”
蓝曦臣虽然自从观音庙一事后便消沉至今,但修为在同辈之间无出其右,便是蓝忘机也落了半成,蓝启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邪祟能将他重伤如斯。
“不是邪祟,是一个魔修。”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静寂。魔修与鬼修同属邪魔外道,只是相比于鬼修修士,魔修少的可怜,就他们所知的唯有一人,抱山散人首徒延灵道人。
延灵道人蓝启仁只是有所耳闻,据传当时他下山也是翩翩君子,温雅之士,可究竟其为何入了魔大肆杀戮又被人乱刀砍死却不得而知。起初蓝启仁以为是被浮世繁华迷了心所致,只是就魏婴一事看来这期间怕不是一句话说的明白。
蓝曦臣整理了下思绪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那日他带着一众蓝氏新进子弟夜猎而归,本欲直接回返云深不知处,只是在镇上歇脚时遇到葛家人求助,他自然应允,想着不过是些许怨灵作祟,便带着众人前往。一开始确实如其所想,葛家别院中阴气密布,并且在一口枯井中尤其浓重。蓝曦臣施法将厉鬼逼出,那是一个被刨肠破肚的女子。魂魄本是无形,但却因执念等常常显现生前或死前模样,这女子模样看来便是其死状,只是不知为何死的如此凄惨,又被人抛尸枯井之中。
因鬼有鬼语,人有人言,鬼懂人语,然人不知鬼言,故而沟通不易,但姑苏蓝氏有一独门秘术唤作问灵,却能解决此问题。
蓝曦臣作为姑苏蓝氏宗主,纵然其问灵一术不及其胞弟蓝忘机,但在蓝氏亦是数一数二。问灵用古琴最佳,不过蓝曦臣法器乃是白□□箫,且出门并未配琴,索性葛家别院里倒是有一方古琴,虽因常年无人使用难免声色哑然,但也聊胜于无。
一番问灵才知这女鬼乃是葛老爷的情妇,当年她被葛老爷金屋藏娇暗结珠胎便起了入住葛家的心思。原不过是想挣个妾氏的名头,奈何葛夫人是个悍妇,油盐不进,这女鬼便起了歪心思,意图毒害葛夫人,可惜被识破。这葛夫人本就是个厉害的,又睚眦必报,知道事情始末后,寻了一日葛老爷不在的时日,带了家丁打上别院,一顿棍棒之下,女鬼陷入休克,那葛夫人却以为她死了干脆扔到井里。女鬼摔断了手脚,最后是被枯井中的蛇鼠咬噬致死,因死相凄惨又满心怨恨不就就化作厉鬼,可惜她刚成厉鬼道行不够,很快便被葛老爷请来的修士制服,只是那修士虽制服了她去不能消灭她,只好将她困在枯井之中。没想到前些时日阵法不稳,她便破阵而出利用自身怨气制造幻境诱使他人自杀。
其实他本不会只杀这点人,只是前些日子这别院里多了个孩子,见着那孩子她想到自己那胎死腹中的孩子,虽然悲痛却也理智了许多,想着报完杀身之仇,魂散天际便是,却不想等到了蓝曦臣一众。这也是蓝曦臣能不动武力便将其逼出的原因。
对于女鬼的遭遇,蓝曦臣只觉得心里沉闷的厉害,说女鬼无措,可是她先欲毒害葛夫人,说女鬼报仇有错,她又只是为报杀身之仇。这世上恩恩怨怨,纠纠缠缠,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亦如他与聂明玦,金光瑶三人之间,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又有谁道的明白。
蓝曦臣将女鬼度化后便与葛少爷拜别而去,哪想到临到门口妖风大起,众人陷入幻境之中。看着眼前金光瑶与聂明玦的质问,蓝曦臣一时乱了心神,险之又险的避过几道刀剑,却被不知是谁发的袖箭射中左腿。虽然受了伤,却也让蓝曦臣清醒过来,施法将陷入幻境的蓝氏弟子唤醒。本欲唤醒葛家众人却发现他们不知为何妖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等好不容易将妖化的葛家众人制住,这些人竟都自爆成了浓重的血雾。蓝曦臣知道他怕是被请君入瓮了,用溯月强行破开血雾将那些弟子送走,自己则被一把利剑逼退。
那人周身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息,面容也难以看的真切,想来是用法术遮盖了。蓝曦臣与之交手,那人修为明明在他之上却似猫戏老鼠一般,总在自己以为必死无疑时留一线生机,又硬生生打破,这般身心摧残若是一般人怕不是要引剑自裁。蓝曦臣亦是萌生死意,只是不想一姑娘突然闯入,那凛冽刀法一看便知出自清河聂氏,只是清河聂氏何时有了这般厉害的女修。
有了那姑娘加入,蓝曦臣明显轻松许多,只是身上伤口着实不少,兼之失血过多,还能撑几时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姑娘抽身时,蓝曦臣倒是松了口气,这黑衣人修为实在不凡,留下不过一死,他自己便算了,这女修不过二八年华,若是折在这里太过可惜。只是不想那女修爆发出的能力如此之强,那般刀气比之他大哥聂明玦当年不遑多让,更是盛上一层,着实让人侧目。这一击谁也未曾料到,那黑衣人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击重伤,不得不抽身而去。而自己本想道谢,可惜内府空虚,失血过多,头脑昏沉,直接昏死过去,再醒来便是寒室之中,也不知那姑娘如何了。
“叔父可知那姑娘是何人?”蓝曦臣问道。
蓝启仁摸着那山羊胡,脸上神色似喜似怒,最终叹道:“不知,门生在客栈寻到你时只有你一人。”
“是么。”蓝曦臣眼神暗了暗,蓝氏中人知恩图报,既然叔父不知,怕是要寻门生打探一二,聂氏女修本就不多,何况本家嫡系,想来要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蓝忘机倒是有所思,他与魏婴前去参加聂氏清谈会并未见着那位聂氏大小姐,听着兄长所言,那姑娘十有**便是这聂大小姐聂琼玉了。看叔父神色定然也是有所猜测,否则不会如此喜怒交加。只是聂蓝两家如今关系,兼之那位与兄长的辈分,只怕均是不妥。
因觉头痛蓝曦臣揉了揉额头,忽然惊觉抹额并不在他该在的地方,登时瞪大了双眼。“这。”
蓝启仁将一旁的抹额递给蓝曦臣道:“门生是收到用箭射入驻地的抹额和被抹额捆着的纸条才在客栈找到你的。”
蓝启仁说的并不详尽,可却也一语说明始末。
姑苏蓝氏抹额意欲为自我约束,同样还有一条非命定之人不可取,亦只有父母妻儿才可触碰。若谁擅自触碰他人抹额可以与坏人清白等同视之,蓝曦臣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抹额也会有被人取下的一天,还是在自己昏迷的情况下。不过想到那位姑娘虽说有些羞怒与被冒犯之感倒也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甚至于眼前还浮现出她略显英气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