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如同世外仙境一般,那是一种宁静祥和又带着清幽雅静之意的地方。不过即便是再优美的环境,聂琼玉还是不得不抱怨一句,这盘山的台阶实在是太多了,她还是喜欢平地走。
到了云深不知处第一件事便是拜谒如今姑苏蓝氏的几位大人物,蓝启仁老先生,宗主蓝曦臣,含光君蓝忘机以及夷陵老祖魏无羡。索性人都在雅室,否则一个个拜谒过来,就姑苏蓝氏这分散的建筑群,只怕是腿都要磨短不少。尤其是这姑苏蓝氏竟然不可疾行,这对于走路生风的聂琼玉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既是拜谒,自然要送礼,聂怀桑早早将东西准备好,倒也不用聂琼玉再来操心,只需要在门生递出时保持微笑就好。至于送的究竟是什么,很抱歉她没见过,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个盒子里是什么玩意。
战战兢兢应付了一上午,临出雅室的时候聂琼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身心脾肺肾哪哪都疼,不仅要装恬静优雅,还要面对蓝启仁老先生与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各种问题轰炸,聂琼玉简直怀疑这是在聂家家宴上,自己被族中女眷包围时的场景。索性最后蓝曦臣给她解了围,否则她被压抑已久的刀灵都要暴起了。
聂琼玉身为女子,本该被安排在女修的院落,不过聂琼玉并不想待在一群女眷中,借口怀念父亲欲住在其父听学的院落居住。聂明玦的事一直是蓝曦臣心中的一道伤,故而虽然与礼不符,但毕竟如今未有世家弟子听学,且听学院落也与蓝氏弟子居所较远,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便是一直最守礼的蓝老先生也未反驳。
听学院落的客房都长得差不多,聂琼玉所处的便是历来聂氏听学时的院落,不过这些年聂氏就她这么一个嫡系,旁系子弟也少有同辈,故而这些年蓝氏听学依旧年年举办,但聂氏却只来了两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五年前。
房间简洁,却不落一丝纤尘,想来是经常被打扫。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聂琼玉还以为是来送用具的弟子,刚要开口就听到一个陌生却又有些耳熟的声音。
“这间屋子是以前大哥听学时住的。”
来的人是蓝曦臣,逆着光,聂琼玉看不起他的表情,不过却能感觉到一丝寂寥。当年温氏要求他们放火自烧藏书阁后又烧了好些地方,不过这处院落因为偏僻倒是保留了下来,里面的一切都是当年的模样。大哥死后他时常来此缅怀,只是封棺之后便也在不曾来过,他有愧。
“我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
聂琼玉从一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她心目中的父亲都是聂怀桑与一众长辈话语所拼凑的一个虚影,她很想知道在这个她父亲义弟的口中又该是什么模样。
“大哥他是个刚正不阿却又心地善良的人。”蓝曦臣说了很多关于聂明玦的事,幼时初见,少时相知,这些都是聂琼玉所不曾听过的,她觉得她脑海里的父亲似乎因为这些话多了些色彩。
两人聊了很久,一直到用膳时分聂琼玉还是没问出一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金光瑶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父亲。
聂琼玉一直不知道金光瑶为什么要杀死他父亲,她知道的大多只是结果和别人想让她知道的而不是详细完整的过程。她知道父亲的死是因为金光瑶将乱魄抄混杂在清心音中弹给她父亲致使其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可是金光瑶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告诉她,她曾问过叔叔,叔叔只是告诉她人心险恶,有些事情是不论缘由的。
不过很快聂琼玉就没工夫想这些问题,因为姑苏蓝氏的饭菜,让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东西简直比自己当年的烤鸡还要难吃。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蓝曦臣能面不改色吃掉自己那只味道独特的烤鸡了,合着这味觉估计早就失灵了。话说回来这位蓝大宗主把自己带来食堂,为什么自己不留在食堂用餐?
蓝氏规矩,饭不可过三碗,聂琼玉的食量在女子中算大的,但三碗怎么也能吃得饱,可惜这带着苦涩的饭菜她实在是吃不下,硬着头皮吃了一碗就匆匆离席,如今却是饿的肚子直抽抽。她哪里想过到了这姑苏蓝氏还会有饿肚子的时候,来之前叔叔给她带的糕点,还被她嫌弃碍事都分给了那些个蓝氏弟子,现在她可算是明白叔叔的苦心了。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因着肚子闹腾的厉害,聂琼玉实在是睡不着,在院子里晒了会月光,因还未到宵禁,便在这云深不知处到处走走。走着走着,聂琼玉隐隐闻道一阵香气,不自觉的便顺着香气追溯源头,这么走着走着,聂琼玉也不知走到了哪儿,看着陌生的环境,在闻着屋里面那飘出的浓郁香气,聂琼玉咽了咽口水准备默默撤退,并且暗中嘀咕,谁这么缺德大半夜吃独食。
这时候门忽然打开,来人看到站在门口的聂琼玉似乎有些诧异,而聂琼玉看着开门的蓝曦臣也很是诧异。蓝曦臣本以为是来收拾的弟子,可见人在门口徘徊又有些奇怪,没想到竟然是聂琼玉,只是这姑娘怎么会走到寒室来,这里离她所居住的院子可离得很远。
不待蓝曦臣说话,他身后就冒出了一个身影,是魏无羡。魏无羡看着庭院中的聂琼玉眼睛发亮,他对这姑娘印象可是好得很,挥手打招呼道:“哟,这不是聂家的小姑娘么,你怎么会到寒室来?”
“我闻着香气来的。”聂琼玉也是耿直,只是说完脸上不自觉的飘出一片红晕来。聂琼玉本就长得好看,只是比之别人家女儿多了分英气,如今这模样又别有韵味。这时肚子不争气的叫唤惹得聂琼玉恨不得将头埋在土里才好。
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缤纷色彩的菜,聂琼玉还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进到蓝氏宗主的寒室,还和泽芜君,含光君及夷陵老祖一起用膳了呢。
魏无羡看着聂琼玉扒光了碗里的饭,面前的菜也只剩下零星一点,一边感叹这姑娘的食量一边又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小丫头,这菜如何。”
“很好吃。”聂琼玉继续埋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偷偷开小灶了,这里的饭菜水准和她在食堂吃的简直天上地下。
“那是,这可是我家二哥哥亲自下厨做的,厉害吧。”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炫耀道。
二哥哥?好像含光君是行二来着,含光君做饭。聂琼玉想象着一脸冷漠的含光君穿着围裙,用着高超的剑术杀鸡宰羊,切菜洗涮的样子,忽然觉得心目中的含光君一秒破灭。再有那个倒在含光君怀里的夷陵老祖,什么狂霸酷炫拽都是骗人的,明明就是个三岁的大宝宝,吃饭还要人喂。
聂琼玉麻木的吃着饭,感受着偶像形象在心目中崩塌并化成飞灰,她表示再也不去茶馆听书了,话本里也都是骗人的。
与此相比,只是开个小灶的泽芜君还是比较符合她心中的形象的,不过想到自己救人就救了两次,聂琼玉忽然对叔叔所说的世家公子榜产生了浓重的怀疑。
一个被自己救了两次的泽芜君当第一,一个热爱厨艺的含光君是第二,还有个长不大的夷陵老祖是第四,莫不是这世家公子排行榜是按脸排的?那她家叔叔也该有一席之地啊,虽然修为差的连她这个侄女都看不下去了,但是那张脸还是不错的呀,为什么没进前十呢。
想不通的聂琼玉当晚就写了一封信着人第二日清晨加急送到了清河。正在清河各方面排查隐患的聂怀桑收到了自家侄女的灵魂质问:你为什么没排进当年世家公子前十?
曲解了自家侄女意思的聂怀桑默默扛起那把沾满灰尘的大刀,流泪在练武场上将聂氏刀法演练了五遍,内心无助道:因为你叔叔我修为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