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等降谷零思考出所已然,诸伏景光就放下了手中的防尘布,视若无睹的绕过了客厅上楼,进入自己的房间。
降谷零紧随其后,他看到诸伏景光的房间和客厅的情况几乎一样,似乎还要更加冷清一些,他拉开了窗帘,发现窗户上挂着一个几何形的玻璃风铃。
几块被切割的玻璃毫无章法的吊在一起,顺着微风叮当作响。
降谷零看着这个造型猎奇的风铃,有点怀疑自家幼驯染小时候的审美。
随后他看到诸伏景光从一个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大箱子,一边整理一边解释道:“这是我还在长野时候的物品,大部分都是有点意义的小玩意儿,没想到他们还被保存的很好……啊,找到了!”
他从箱子最里侧的地方找出了一个厚厚的相册。
降谷零发现这样的相册还有两本,有点蠢蠢欲动。“我能看看吗?”
“当然。”诸伏景光头也不回的回答。
他拿起一本相册,从封面上来看,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一页。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婴儿,眼睛紧闭,他看到照片下方有几行不同字迹的句子和一个日期。
第一行的是一种娟秀的字体,写着:小光满月啦,和高明一样是很安静的孩子。
第二行的笔记则更加锋利:景光一定要和高明一样平安顺遂的长大呀。
第三行的字迹很工整,但却透露出几分稚气:哥哥会照顾好景光。
降谷零注意到那个日期,是诸伏景光出生的哪一年。
诸伏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解释道:“这是我刚满月时的照片,第一行是母亲写的,第二行是父亲……”
“所以最后一句话是高明先生写的……”降谷零露出半月眼。
“是啊。”诸伏景光忍不住笑起来。“我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我刚出生时,高明哥曾经想过要出去做兼职来照顾我。”他毫不留情地揭自己哥哥的短。
啊,真是个好哥哥呢,高明先生。降谷零想。
他们不由的坐在一起,看起了这些照片。
诸伏夫妇想来是很温柔的人,许多生活中细小的瞬间也被记录下来,有的照片和第一张一样,有着“当事人”的记录,有时候是诸伏夫妇,有时候是诸伏高明,到最后也出现了诸伏景光歪歪扭扭的字迹。
所有的照片都被标记了时间和日期,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大到诸伏高明的入学仪式,小到幼年景光和母亲一起做的饼干。
降谷零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张照片,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诸伏景光在自己眼前长大。
当他翻起最新的一本相册中的一张照片时,手却停住了。就像是八音盒的乐曲戛然而止,干涩的卡在了降谷零的喉咙中。这些温馨的回忆猛的停住,最后一次记录停在了诸伏夫妇遇害的前两天下午。内容是幼年景光和母亲一起整理出了外守由里送给景光的礼物。
他看向幼驯染,诸伏景光垂着眼睛,所有的神色都被藏在了细密的睫毛之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用担心我,zero,亡者并不是生者存在的理由,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降谷零抿了抿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言语是多么的苍白,平日里批发的花言巧语都被咽了下去,只化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节哀”。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随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居然是这些年来的照片。
他把这些照片交给降谷零,转过了头说道:“我的父母都是很喜欢记录的人,只是可惜这项工作没有延续下来,但是,zero……”
阳光轻抚着诸伏景光的侧脸,原本深蓝色的瞳仁也变得很浅,有的只有最顶级的工匠才能烧制出来的琉璃一般的光晕。
降谷零听到他的挚友对他说“……我想要继续做下去,也许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构筑这些回忆?”
——往事多苦悲,不可深思,但刨去早已被淡忘的回忆,他们仍有许多尚能一起创造的未来。
降谷零不禁失笑。“好啊,诸伏警官,绝不辱命!”
他们走出房子,随意的坐在那棵小树下,微风摆弄着纤细稚嫩的枝桠,发出稀稀簌簌的轻响。
降谷零这才开始端详手上的照片,不由的咂舌。“你这是往前找了多少年的照片呀?”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他看到了一张出人意料的面孔。黑发和金发的少年并排坐在那里占据了相片的大半,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拉着一个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的女人躲在后面,女人的脸被遮挡了大半。但降谷零认出了她是谁:“这是……艾莲娜医生吧?”
这样的老照片清晰度本身就十分堪忧,更别提想要从照片里看出来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嗯,发现这张照片也是个意外,也许是当时阴差阳错的被留下来了。”诸伏景光解释道。
降谷零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宫野夫妇应该已经过世了,未来的雪莉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学生,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放下这张照片。
降谷零由衷的怀疑自家幼驯染到底收集了多长时间,许多已经被淡忘的回忆也被记录了下来。不……倒不如说里面有许多照片自己从未见过,显然是被拍摄者偷偷收藏的。
“小学时的毕业典礼,我在网球部的比赛……等等,zero,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降谷零露出黑气,照片上的自己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腿,手中的果汁全部进贡给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谁知道呢?”诸伏景光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
等他们把所有的照片都整理好,已经几进黄昏了,降谷零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诸伏宅走去。
诸伏景光站在树下,向着降谷零喊道:“ Zero!”
降谷零转过了头,这时一阵风呼啸着牵动着他的发丝,叶子漫天的扬向空中,又打着婉转的旋四散飘落。
“咔嚓。”
金发少年有点惊愕的表情被定格在了相机里,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到额前,如同蝴蝶的磷片一样反射着浅金色的光。
空气和时间一同凝固了,唯有他们在这亘久寂静的四方天地中相顾无言,然而只是一瞬间,这种无形的屏障就被撕裂开来。
显然,时间是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停留的,风吹动叶子毫不留情地糊在了降谷零的脸上。
等他回过神,诸伏景光又悄咪咪的按下了快门。
“喂……”他摘掉树叶,头上露出了井字。“给我看看……别想拍我的丑照!”
诸伏景光笑而不语,灵巧地躲过了幼驯染的巴掌。
“所以我说,你这是拍我出糗的原因吗?Hiro。”
“哎呀,有什么不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