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回到房间时,时间不早了。他们简单的洗漱一下,就把被褥铺在榻榻米上准备睡觉。
降谷零自从回到这里,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没有公安和组织任务和波洛的兼职的,他时间充裕了很多。□□负担的减轻,最明显的结果就是精神上的放松。
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从梦中进惊醒,看一眼手机,才到凌晨四点。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准备去喝点水,他推开隔间的推拉门,手就可疑的顿住了。
原因无他,那朵被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栀子花已经完全绽开了,在黑暗中散发莹莹的微光。
他下意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有点疼,不是梦。他走到桌边,洁白的栀子花肆意的舒展着自己的花瓣。
鲜活,生动,仿佛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还带着栀子花的清香和植物枝叶的味道。
降谷零陷入诡异的沉默,说真的,这种堪称荒谬的现象,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世界观。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他揉了揉眉毛,拿起桌上的栀子花推开门,早就把每名取周一那句不知所云的忠告抛之脑后。
他绕过了大半个庭院,走到前庭,刚停下脚步,他的眼睛就睁大了。
那颗在白天只有光秃秃的树枝的栀子树,如今居然长出了翠绿的嫩叶和大片的栀子花。
那是在盛春也难以目睹的,盛大的风景。栀子花如同雪花般飘落,花瓣散在院子里,庭院里的植物如同被唤醒,几乎的一瞬间都绽放出来了最鲜妍的花朵,他们在冰冷的雪夜里肆意地生长着,变成一片盛大而绚丽的小型花海。
他看到栀子树上方那片金色的云雾,云雾翻滚着,而他下方隐约有两个人。降谷零认出了他们,是名取周一和夏目贵志。
名取周一似乎冲那片云雾说着什么,降谷零已经听不到了,他发现自己手上的栀子花飘起来,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自己。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而四周忽然寂静无声,他小心翼翼的张开眼,阳光晃的他有点不舒服。
眼前依然一片雪白,他站在通向妖怪旅馆的小路上,一个拿着相机的摄影师一样的年轻男人从小路那边走了过来。
降谷零下意识的想要叫住他,那个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降谷零的瞳孔下意识缩紧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定了定神,随着男人再次进入妖怪旅馆,迎接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女。降谷零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年轻时的清谷惠子。
他下意识看向了那棵栀子树,洁白的花朵丽在枝头,孤独而美丽。
摄影师对于年轻的清谷惠子,介绍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听说这里有在冬天依然能盛开的花,所以来看看。”
清谷惠子点了点头,对摄影师表示欢迎。
摄影师把一整个冬天的时间都用在了这里,青年和清谷惠子也渐渐相熟起来。到了春季,摄影师依然离开了,他向清谷惠子告别。“我今年也会回来的,再见。”
清谷惠子笑了,点了点头,摄影师离去了。
第二年的冬天,摄影师果然回来了,清谷惠子问他:“您今年依然要拍整个栀子树吗?”
摄影师摇了摇头,他让清谷惠子捧着一株栀子花站在树下,按下了快门:“比起一颗神奇的树,我有了更想拍摄的人。”
他们相视一笑,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自然而然的结婚,然后生活在一起。
摄影师依然会离开,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个月,渐渐的,清谷惠子也把旅馆交给专人打理和摄影师一同远走。
栀子树年复一年的开着花,无声的记录着这些平淡而珍贵的过往。
直到有一天,回到旅馆的不再是清谷夫妻两人,只有清谷惠子一人。
摄影师已经离世了,不再年轻的清谷惠子把摄影师拍摄的所有照片都挂在墙上。
她坐在门庭外,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平静的注视着那几乎陪伴了她一生的栀子树,洁白的花朵却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生命力,开始枯萎,毫无征兆地从枝头坠落。
清谷惠子恍然间明白,也许那棵树再也无法在冬天开花了。
……恰如人无法回到过去。
……
夏目贵志看着那只金色的花灵,沉默下来。
事实上,这株栀子花的花灵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她年复一年的坐在枝头注视着这一切,她看着清谷惠子从少女变成了老妇人。
那只花灵开口了:“惠子她看不到我,但她喜欢看着我开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到我的花就会想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已经过世了,惠子在看到我的花一定会伤心的吧……”
夏目贵志一愣,他明白花灵的意思。
花灵并不在意这个可以看见自己的人类的想法,继续说:“我的寿命已经到头了,可惜这最后的花海也无法为惠子绽放了,不过那个男人居然能再次唤醒我的花,真有意思。”
她扭头看向夏目贵志:“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 Zero, zero!”
降谷零脱离了幻境,意识又一次归于黑暗,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阳光太刺眼了,他半眯着眼睛,只看到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睛和微微张合的嘴。
他抬起胳膊,却抓到了一只温暖而轻柔的手。
理智回归,他被拉着从雪地上坐起来,降谷零下意识的看向庭院。哪里还有什么烂漫的花海,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枝芽。雪地里没有掉落的花瓣,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他自己异想天开的幻想。
但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那朵盛开的栀子花依然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没事吧?”诸伏景光有点担心地问。
降谷零捏了捏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他看向蹲在一旁观察自己情况的茶发少年。
“我看到的,是那团金色雾气的过去,对吧?”也许是因为白天,那团金色的雾气好像变得更淡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直觉眼前这个少年能给自己答案。
夏目贵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花灵,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金发的青年也许和自己的同学田沼一样,只能感受到妖怪的存在。
他没有纠结这个青年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回答。“你看到的可能就是她的过去,不过没关系,应该快结束了吧。”
降谷零沉默“她?是指那个‘东西’?不,也许真的是妖怪也说不定,还有,什么事快结束了?”
“哎呀,你们起的都好早,真不好意思,早餐还没有准备好呢。”不知何时,清谷惠子走到前厅,笑道。
“清谷夫人。”一边的夏目贵志开口了。“您的栀子花很漂亮。”
清谷惠子不明白夏目贵志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愣了一下才回答。“是啊,白栀真的是非常漂亮的树呢,她呀,可是我一生最无法忘记的朋友。白栀是我给她起的名字,真奇怪,但我总觉得白栀一定和我一样是活着的人呢……”
“志君离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开过花了,白栀也会为了志君伤心吗?不过对于我来说,只要白栀开心就好了。开花也好,不开花也好,我都一如既往地喜爱着她呀,如果这是白栀的心愿的话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快乐自由,我都会觉得幸福……”
她忽然停住了话音。“哎呀,真是抱歉,说了这么多不明所以的话呢。”
夏目贵志看到花灵,不,应该叫白栀,飞向了清谷惠子。
白栀从背后环住她,附在她耳边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清谷慧子下意识地摸向肩膀,手却穿过了白栀的身体。
夏目贵志看到白栀似乎笑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身体变得越来越淡,消散在云雾中。
清谷惠子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落寞,她轻声地唤道。“白栀?白栀……”
再也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您还好吗?”夏目贵志问道。
清谷惠子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孩子,我只是觉得我再也无法看到她了。”
夏目贵志一愣,清谷惠子确实只是普通人,但也许在某一瞬间,她的确感知到了花灵的存在。
他回想到白栀最后的话语,这是他和白栀的约定的一部分。
“谢谢你,惠子。”夏目贵志轻声说。
“什么?”
夏目贵志抿了抿嘴,解释道:“他最后对您说‘谢谢你,惠子。’”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能记住我,也谢谢你一直坚信我的存在。
清谷惠子看着少年金色的眼睛,清澈干净,仿佛能看到和旁人不同的世界。
她抬起头,朝阳穿过了栀子树的枝桠,有点刺眼,她不知对谁说:“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太阳爬上了山顶,他们的度假也要结束了。
“所以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诸伏景光好奇地问。
降谷零把那朵盛开的栀子花夹在随身携带的书里,笑道:“怎么说呢,是个很奇妙的故事呢。”
“唉唉,什么什么?”萩原研二理直气壮的把行李扔给了松田阵平。“什么故事啊?小降谷?”
他们两人昨晚睡得很好,对昨天的事情一无所知。
“喂,hagi,等我一下呀!”
“那个……降谷先生。”
降谷零转过了头,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看起来有点犹豫,正要开口说什么,他怀中的三花猫就不满地叫了起来。
“降谷君,你们好了吗?车要到了哦!”西宫祈在院前叫他们。
降谷零扬了扬眉毛,礼貌的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夏目君。”
夏目贵志最终摇了摇头。“抱歉,没什么。”
诸伏景光冲他温和的笑了笑:“再见,夏目君。”
夏目贵志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猫咪老师,那位降谷先生……”
“别多管闲事,夏目。”三花猫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
“我从未见过有人类可以不凭借容器,而单只是灵魂留存于世间。但是,夏目,牵扯进别人的命运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夏目贵志沉默了,他无声地注视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在他的眼中只有降谷零的身影真实而又立体。其余的几人,他们的身体却如同雾气一般飘渺。
仿佛他们下一秒就要消散于这烈日之下。
人无法回到过去,zero
正如人的灵魂无法脱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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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四幕.松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