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那个女人!”
鹤见里予看着这条出现在邮箱里的信息,神色茫然。
他的记忆混乱无章,看到这条信息时,脑海中完全反应不过来“女人”指的是谁。对于这条可疑信息的发送人也无什想法。
刚刚与贝尔摩德的谈话,他感受到对方不算隐晦的试探。
对方也没有想过隐瞒,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可鹤见里予完全记不起来缘由。
脑海中对贝尔摩德的记忆模糊而又凌乱。与其对话更多的是凭本能。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贝尔摩德对他没有恶感,说明平时两人的关系也许称不上好,但绝对不算差。
“你不想恢复自己的记忆吗?”临走前,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的询问,她笑容莫测“至今为止,你好像从未试图主动去探寻自己的记忆?”
她能看得出来奥吉尔在她刚进入病房时的陌生。
言语试探间,青年的微表情骗不了人,他是真的失去了部分记忆。但他并未尝试去回忆自己的记忆。
美代穗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灵光一闪,她大胆猜测“医疗部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从他醒后,就被强硬的要求休息养病,实验室的消息一概不知。
鹤见里予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有他手上研发药物的实验进度。
这件事的优先级高于他的记忆,高于病房内的贝尔摩德,也高于贝尔摩德所谓的“他和琴酒和好”……
等等,他研究的是什么药物来着?
为什么会这么重要?
18岁的鹤见里予还没有吃过当社畜的苦,他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会是一副拼命十三郎的形象,他明明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话说,他为什么会在研究所工作,他明明……
【#¥@%——*&……!】
精神一阵恍惚,他昏昏然地扶住了额头。
再度清醒时,面上的茫然褪去。
“……想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模糊的记忆在遇到当事人时,总会被翻出来,变得鲜明生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每次在自己回想过去时,总是头痛欲裂。鹤见里予讨厌疼痛。
这种讨厌让他连语气都多了几分不耐“……那些记忆,很重要吗?我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
少年人泣不成声,双眼通红,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救救他!求求你!”他死死的抓住身边人的手,其他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那双泛红的绿眼睛不断地环视身边的人,哀恸而又绝望“求求你们,救救他。”
那个哭泣的孱弱的少年与眼前一脸不耐的人重叠。
金发的魔女露出一个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神情,满脸写着“你请便”。
鹤见里予在她的示意下打开了那个手提箱。
打开银箱的瞬间,排列整齐的药剂在白炽灯下透着冷冰冰的色泽。
一股没由来的放松与安心感,充斥着身心。
抚平了大脑中隐隐的疼痛。
那张冷淡漠然的绿眸都亮了几分,澄澈明净。神色也如春水融化薄冰,柔和了不少。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流露出一些符合年龄的稚气。比起努力伪装沉稳的青年,其实他更像在大学里读书的少年人。天真单纯,浓浓的少年感。
和贝尔摩德第一次见到“奥吉尔”时一模一样。
鹤见里予端详着箱子里的东西,迫不及待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实验室?”
贝尔摩德一摊手,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实验室和医疗组都是组织内堪称核心的存在,而奥吉尔则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所有指令以奥吉尔的安全为第一原则。
贝尔摩德弯了弯唇,给了他一个飞吻,眼神暧昧,留下最后一句话“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刚的提议……”
思绪回笼,贝尔摩德的话,和眼前手机里的陌生短信,在脑海中不断交织。思索了半天没有头绪,他犹豫着,还是删掉了短信。
他下了床,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两个黑子男子,不远处也有人来回巡视。
现在的研究所会对成员的安全这么上心的吗?
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家伙包围的感觉,令鹤见里予有些不适。
他压下心中的别扭,随意指了个黑衣人,低声问道“美代小姐呢?”
被他搭话的人只呆呆的盯着青年的脸,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穿着病号服的人柔软的唇瓣张合,忍不住弯腰低头凑近听他说话。
等了几秒依旧听不见回应,鹤见里予蹙眉。
保镖被身边的人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美…美代小姐……”
话还未说完,美代穗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她面容沉静,眉眼柔和“奥吉尔大人……”
看到熟悉的人,鹤见里予终于松了口气。
他语气里有着自己察觉不到的亲昵“美代小姐……”
雾蒙蒙的绿色眼眸,像是林间的小鹿。雪白的脸上有一道压出的红痕。
看到他这幅样子,美代穗一下子就心软了。
“你现在需要静养……”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关上房门。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你干什么呢……?”身边的同伴给了他一肘击,唤回男人的神智。
回话的黑衣保镖才痴痴收回视线……
“那个传闻……”他低声呢喃。
“什么?”同伴没有听清。
“没事。”
组织内鲜有人见过奥吉尔的真容。他常年在实验室和医疗科两头转,只有核心成员才跟他有所接触。这次爆炸,将两个地方的安保阵容都进行了大换血,他们这一批人,还是第一次接触组织里神秘的代号成员。
“他可真…好看啊……”难怪前辈会说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传闻。
各种桃色交易,还有包养之类的……有人私下里对奥吉尔的称呼是……那个狐狸精。
门口的交谈止于护士小姐的出现。美代穗打开房门,温柔的眼眸沉静如水。她环视四周,沉声道“奥吉尔大人需要静养。”言下之意,不要随便和奥吉尔搭话。
众人低头应允,噤若寒蝉。比起奥吉尔,他们更惧怕这位在医疗室掌握着绝对实权的护士小姐。
鹤见里予知道自己在做梦。
与美代穗交谈不久,绵长的困意涌入四肢百骸,然后直奔大脑,让他止不住的犯困。不知不觉他竟睡着了。
许是被贝尔摩德那句“你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所影响,他梦见了过去的人和事。
明明是纯然陌生的感觉,但冥冥中他知晓,那应该是被他遗失的记忆的一隅。
他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四周是浓浓的雾气,仿佛五感被封,可见度不超过一米。
梦中的他站在原地,踟蹰不敢前行。
忽然,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伴随着细微的呼吸声,尘封的五感渐渐恢复。
鹤见里予寻着声源在迷雾中摸索前行。这条道路他好似走过无数次,熟悉而又陌生。
一路走到床铺旁,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影。
感官逐渐变得敏锐。
除了微弱的呼吸声,他还能感觉到风的流动和腌入肺腑的消毒水的气息。
这个味道他闻了很多年,早已在他的身体里扎根发芽。
可这气息里还混杂着别的东西。鹤见里予分辨不出来,他只觉得有些熟悉。
眼前的雾气变薄了。
他又靠近了些,床铺旁放着一把椅子,有人坐在床边。
他心间悸动,潜意识里有什么在催促他前进。
是谁…?床上的人是谁?坐着的又是谁?
他伸出手,还未等他碰到椅子上坐着的人,四周迷雾猛的退散。
窗户半开着,微风拂过雪白的纱幔,床头柜上摆放着新鲜的绿植花朵。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滴滴”监测的仪器发出声响。
这是一间被收拾的很干净的病房。
明明是温馨的布置,却让鹤见里予四肢百骸生出一股寒意。
他往前挪了两步,想去看清到底是谁在病房内。
突然,他生硬地止住步伐,像是被人用钉子定在原处。
整个人如同被泡入了福尔马林,呼吸间,鼻腔内全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药物气息。
他四肢僵硬,背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
他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流的汗还是别的什么。
眼前温馨的病房在他的视线内一点点变得灰暗破败,犹如鲜花凋零枯萎,墙角天花板变得斑驳,脚踩的地板变得软粘潮湿。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身处一堆腐肉之中,浑浊的血水在周身流动。
他无暇估计其他,双眼死死的盯着被他触碰肩膀的人。
那人顺着他的力道,回过头来。
入目是两具骸骨。
在动,在呼吸的骸骨。
鹤见里予猛地后退。
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须臾间,病床上的骸骨缓缓坐起身。
雪白的被子从他的头顶滑落。
那张骷颅脸与身旁椅子上的骷髅头一起,转了过来。幽幽的鬼火在那双空洞的眼眶内,森然的注视着他。
然后,那鬼火越来越近,越来越……
噩梦缠身。
被梦魇困住之际,好像有人坐在他床边。
他努力的挣扎着想要醒过来,长长的深色的眼睫不断地颤抖,仿佛垂死的蝶。
是谁?
救救我……
鹤见里予在半睡半醒之间蹙眉,水润的唇瓣微张,露出一抹猩红。
身旁的人粗粝的手抚上他皱起的眉。
梦境里无限靠近的骷髅和现实中被人抚摸的窘境让他忍不住哭泣起来。
待睫羽湿透,眼泪就顺着发红的眼尾,流进漆黑的发间。
不知是不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身旁的人仿佛变成了毒蛇。
“嘶嘶”地吐着信子,在他身上游走。黏湿冰冷的蛇信子舔舐着他的眼泪,滑腻腻的蛇身顺着脖颈探进他的被窝里。
他颤抖着,无声地挣扎,被蛇弄得糟糕不堪。
在蛇往下探之前,他终于惊醒“不要!”
整个人几乎是从病床上弹起。
汗涔涔的身体发着抖,透明的眼泪顺着脸庞滚进衣领。
“做噩梦了?”
熟悉的男声在耳畔炸开,鹤见里予猛地转头。
皎洁的月光下,仿若银河流动的长发,漆黑的大衣。
来人风尘仆仆,凌厉的眼眸下是深色的眼圈。
琴酒见人没理自己,像是还没从噩梦中清醒,呆呆地坐着。他目光打量般在对方的脸上转了几圈。在对方眼旁晶莹的泪珠和微张的唇上顿了几秒。
“睡个觉还把自己睡哭了?”他嗤笑,溶溶的月色隐匿了他的棱角与狠厉,显出几分温柔的假象。
他伸出手,像是要拂去他眼角的泪。
过近的距离让鹤见里予一下子想起刚刚的噩梦,他下意识打掉琴酒的手。
“啪!”
月亮被云层覆盖,柔和的月光渐渐消失。
病房里,琴酒的神色也一点点冷下去。
伪装的温情褪去,替代被打落的手指的,是黑黢黢的枪口。
琴酒的目光冰冷而危险,与他手中的物品一样,充斥着硝烟和死亡的气息。
黯淡的月光下,他缓缓举起那把枪,对准鹤见里予的脑袋。
身体像是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长发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嘲讽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鹤见里予再次惊醒。
身旁空无一人,是梦。
琴酒≠噩梦,但噩梦必有琴酒,你自己说说你是啥成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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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误入歧途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