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爆炸的轰鸣在八楼和安室透的耳中同时炸开,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大楼,甚至忘记拿下耳机。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捂住耳机大声喊“格兰利威!格兰利威!”
他看着大楼中冒出了滚滚浓烟,恍然间的反应过来人的性命之于他们所创造的灾难是如此渺小。
可事实就是,格兰利威亲手拉响了手榴弹解决掉了所有麻烦(包括他自己)。
他有一瞬间有点不确定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态度,又或者说如果那个小疯子真的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场任务里,他又如何向组织交差呢?
就在他纠结如何写报告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时候,浓烟已经开始向外扩散,他也能够看清楚大楼的场景。
八楼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破了,灰黑色的烟雾从破口中奔涌着挤出来。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安室透还是从烟雾中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那个纤细的身影在空中灵巧地翻了半圈,用手抓住了7楼的空调外机。他没有在空中停留太多时间,而是借力踩在大楼凸起的位置从7楼一跃而下。
脆弱的风无法托起下坠的人,但格兰利威还是凭借灵巧的身手踩在各个楼层的空调外机跳了下来。
落到草地上的时候,他顺势打了个滚卸下力,还有部分草叶粘在那么长的头发里。
他没有在意头发上的东西,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安室透的方向走来。
直到他走近了,安室透才发觉才他的状态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
就算格兰利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躲避及时,还成功打破窗户跳了下来。但他的身上依然有被燃烧的痕迹,右半边黑色的头发都被烧焦了一小截。
黑色的风衣已经彻底被刮破了,玻璃的碎渣刮了他的手臂和脸颊,他的左半边脸上渗出一道红色的血痕。
高处落下的冲击让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但他只是拿那只还算干净的手擦了左半边脸的伤痕。
“你……”安室透的表情有点复杂,他犹豫着开口。
但格兰利威没有给他问问题的机会,快步走到了马自达旁边。“走。”
安室透也知道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警察,所以只能暂时闭上嘴上了车。
白色的马自达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车里的气氛却异常安静。
格兰利威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不说话,湖绿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蜘蛛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安室透微微瞟了一眼,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格兰利威的左脸。他左脸上的血痕已经被擦干净,但是还微微泛着红,反倒趁着他的绿色宝石耳钉更加引人注目。
格兰利威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没有转过头来,灰绿色的眼睛只是转过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平静而冷漠的扫过安室透。
安室透注意到了他的态度的变化,微微皱起了眉头。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沉默的坐在车厢内。
渐渐的,格兰利威似乎脱离了他那种战斗状态,脖颈微微转动,扭向了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青年还没来得及对这种诡异的动作发表什么感想,就莫名的有点尴尬的开口。“你的伤怎么样?”
格兰利威的反应仍然很慢,但他终于有了正常的回应。“还好。”
安室透抿了抿嘴,决定还是再多问一遍。“那种距离的爆炸,还要从8楼跳下来,一般人可不会说自己没事。”
格兰利威擦着手臂上的伤口的动作顿住了,他歪了歪头,最终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下。“我对烧伤的忍耐度很高,这种程度还不会有事。”
安室透的眼角抽了抽,但最终还是跨过了这个话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微型炸弹吗?”
这种微型炸弹的威力很强,在那种距离下极有可能对自身造成伤害。就算格兰利威的子弹已经用尽了,那他身上也有其他的多种兵器,根本犯不上铤而走险的用炸弹。
“这样最快。”格兰利威平静的回答。
安室透突然陷入沉默,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格兰利威被称之为人形兵器——像对方这种只思考任务的效率和结果的工具,当然比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方便。
他望着对方那双无机质的灰绿色的眼睛,突然有一种古怪的割裂感——这种感觉不是源于对对方犯罪成员身份的不认同,就仿佛格兰利威并非碳基生物一样。
这种割裂感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种不适,而此时的安室透还不明白,这种不是恰恰是大多数人想要远离格兰利威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跨过这个微妙的问题,又想到他还没有格兰利威的联系方式,于是提问道。“你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格兰利威这次却没有回答,如同一只安静的木偶坐在车里。
安室透:……
飞驰的汽车很快到达了市内,在这期间车上的两人却没有交流。
直到马自达是像一片城郊公园,格兰利威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开了口。“停下。”
安室透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要做什么?”
格兰利威没有回答他,只是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停下。”
安室透突然回忆起了任务前被格兰利威支配的恐惧,他压着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这里不让停车!”
格兰利威沉默了下来,那双眼睛却难得的带着点执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安室透耐心的告诉他自己不要生气,他深吸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在格兰利威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他最终围着城郊公园绕了一圈,在一个路口停了车。
格兰利威推开车门走下车,脚步有些迟缓的向着公园内部走去。
安室透无法,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看看这个小疯子又要做什么妖。
当格兰利威进入公园之后,脚步很明显变得更加轻快了一点,他灰绿色的眼睛四下张望,一看就是在寻找什么。
安室透皱着眉跟着他的脚步,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公园的一个长椅旁边。
黑发少年仔细的搜寻着长椅旁边的每一样东西,这引的安室透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在找什么?”
格兰利威这次倒是回答的言简意赅。“手机。”
安室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寻找手机,又或者说以他这样的伤势在这里寻找手机显然是一种不明智的选择。
就在他想继续开口说话的时候,格兰利威突然有了动作。他扒开草丛,从中捡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机。
除了上面不可避免的泥土和灰尘,手机看起来倒是很新,也几乎没有什么用过的痕迹。
格兰利威试图打开它,但他很明显已经因为长时间待机电量耗尽而关机了。
安室透看着格兰利威有些烧焦的发尾,忍不住疑惑的问。“你让我停车,就是为了找这个手机?”
格拉利威显然因为找到手机而变的心情更好了一点,尽管表现的依然很僵硬,但他还是尽可能轻松的说。“是的。”
“为什么?”
他并不认为格兰利威的手机能比他现在的伤势更加严重,刚才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格兰利威甚至没能做好简单的包扎。
如果是他自己的手机丢掉了,那这的确是个大麻烦。但这是格兰利威——他真的怀疑这个人的手机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吗?
格兰利威似乎并不理解他的问题,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你说过要加我的联系方式。”
安室透:……
安室透试图用他的愚笨的大脑理解格兰利威的意思:所以这家伙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才跑来找他已经关机了的手机?
就在这一刻,思维逻辑完成了闭环,而安室透的思想却显然没有得到升华。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话:遇见格兰利威,他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哪怕身为波本在格兰利威面前也很憋屈,毕竟对方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才来这里找手机的。
但格兰利威显然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当他找到手机之后就自顾自的向着原路返回,安室透也只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直到他们走到马自达面前,安室透才彻底黑了脸。
原因无他,因为马自达上已经被贴了一张明晃晃的罚单。而贴罚单的警车正启动着发动机,其尾气踩着安室透的脸扬长而去。
安室透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心和气度都败给格兰利威了,但他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只能咬咬牙,让格兰利威上了车。
绿眼睛的少年上了车就表现得异常安静,安室透也终于有心思去思考要不要等回去之后让公安把这个罚单消掉。
还没等他思考出所以然来,他就发现了一些更更有价值的问题:格兰利威的手机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是因为在此之前这里有什么任务而落在这里了吗?
于是他开口询问。“你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对格兰利威的有一些基本的了解,比如对方的脑回路虽然很神奇,但只要是无伤大雅的问题,他都会以自己的思维回答,并且并不会询问提问者的原因。
果不其然,格兰利威并没有怀疑他什么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我昨天在那里睡了一觉,手机就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安室透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脑子至少有一个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梦话呢?
他没来得及对格兰利威匪夷所思的言语作出什么评价,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睡在公园里?”
组织有集体和安全屋他不去,非要去公园。他真以为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吗?
出人意料的是,格兰利威这次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安室透眯了眯眼睛,但最终还是决定换个话题。“你怎么知道那个目标是被人假扮的?”
格兰利威似乎对他接连不断的问题搞得有些不大耐烦了,他皱起眉。“你的问题好多呀,安室君。”
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看出来的。”
安室透:谢谢,很有启发。:)
有些时候安室透不得不佩服格兰利威的聊天天赋——毕竟能无时无刻把天聊死也是一种神奇的技能。
于是直到基地,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安室透一边开着车,一边复盘的今天的任务。虽然今天的任务总体上的结果是好的,但是之中的确出现了很多事故——比如原本只是一场暗杀任务却变成了异常爆炸事故,比如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格兰利威现在成了重伤患者。
他心知一切的原因是他没能掌握所有的情报,要不是因为任务最终完成,他可能也会遭受组织的惩罚。
而爆炸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格兰利威对他的感官直线下滑。组织也很有可能派出其他人手来收拾这趟烂摊子,更甚者直接怀疑他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是否是别有用心。
总而言之,这场任务因为种种原因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都让安室透怀疑今天是否过于倒霉。
组织基地的具体位置是机密,安室透把马自达停在了离基地不远的一条小巷里。
当两人走入了位于地下的基地,成功验证了指纹和虹膜,机械的电子女声响起。“波本威士忌,格兰利威,验证成功。”
安室透当然不会指望这个东西说一句欢迎进入——倒不如说如果组织真的搞了这么一个功能他会更恶心。
两人并肩向医疗室走去,直到这时安室透才突然想起。“所以到现在你也没有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他不想纠结为什么格兰利威会出现在城郊公园里,也不想再询问他为什么要直接闯进他家,他现在只需要知道格兰利威的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只是,他的愿望终究是没能达成。
“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了。”
安室透:……
好吧,也许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安室透久违的感受到了一口老血淤积在心头但无法发泄出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年的耐心都用在了今天。
而一想到这样痛苦的日子接下来还要经历很长时间,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于是这只能僵着脸,冷漠的说一句。“下次给我。”
格拉利威扭过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真是个好人,安室君。”
被一个犯罪分子夸赞好人的安室透被他的这句话恶心得不行,他深呼吸着平复的心情,讽刺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过黑麦威士忌荣登波本威士忌最讨厌的人排行榜榜首的格兰利威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新搭档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理直气壮的回答。“连琴酒都知道在联系不到我的时候去找我。你还真是古板呀,安室君。”
两人这么说着,就看到了刚从训练室里出来的琴酒。
琴酒依然穿着他那件十年如一日的黑风衣,帽子下面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他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墨绿色的眸子对上了安室透的视线,又很快移到了一身是血的格兰利威身上。
安室透心到不妙,但琴酒却没有照他料想的一样发作。
银色长发的男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出言讽刺。“这么一个任务都能伤成这样,你还是滚回实验室吧。”
原本在和安室透对话的格兰利威的神情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生动瞬间又化成了一片枯木死灰。
这种情绪的变化很小,但安室透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格兰利威垂下的眼睛,又变成了那一副乖顺但没有灵魂的样子。他用那种平板而僵硬的语调温和的回应道:“这只是意外,琴酒。”
安室透发掘了格兰利威对于他和对于琴酒的态度的变化,但他却说不上来这种态度到底是什么,也并不明白对方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
他还没能思考出来什么结果,琴酒又打断了他。银发的男人拎起了格兰利威脆弱的脖子,转头向着他说:“你该走了,波本。”
安室透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也只是自讨没趣,也明白想要探究这些事情也并非是一日之功。
于是,他只是耸了耸肩,随意的说。“再见,琴酒。”
一直对波本颇有成见的琴酒懒得搭理这个金色头发恶魔,他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目送着琴酒拎着格兰利威走向医疗室,安室透轻轻眯起眼睛。
他是真没想到琴酒会出现在这里,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只是,过多的巧合只会让别人觉得僵硬和虚假,琴酒来到这个基地训练的目的更有可能是来观察第一次合作出任务的波本和格兰利威。
虽然格兰利威没有说这次的任务出现事故是他的情报的原因,也暂时糊弄过去了琴酒。但他也绝对不可能掉以轻心。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就是格兰利威的态度的变化。
他总是潜意识觉着格兰利威和他相处起来要表现得更加“活泼”——不,也许这个词并不准确,换句话说表现的更加像个“人”。
但现在的样本未免太少了,只有他和琴酒是没有办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看来也有必要观察一下格兰利威对其他人的态度问题了。
这么想着,他离开了组织基地坐坐上了自己的车,用公安加密的手机向自己的好友发了一条乱码。
至于诸伏景光解开乱码后看到自家幼驯染的消息而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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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台上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