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鸣岐好半天才从那种神游天外的境界中回过神来,她转身看向月河,忽然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月河:“……”
月河勾唇笑道:“殿下没有说,我不知道可以走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骆鸣岐刚要点头,忽然又说道:“等一下。”
已经快站起来的月河又缓缓坐回去了。
“我记得,你当时刚进宫,是在冷宫当差吧?”骆鸣岐忽然问起来。
“是。”月河点头。
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遮掩的必要,毕竟她的履历上什么都写着呢,即使是遮掩了,也没有丝毫用处。
无论她以前在什么地方当差,如今都是在骆鸣岐的麾下,这一点只要说出来,便不会抬不起头来。
“但是你可知道,那里面关着的人是谁?”骆鸣岐接着问道。
这一点,月河曾经还真的想过,只是她有时间想这些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根本就触及不到这些密辛,等到了如今,每天的任务便已经将她给压地透不过气来,所以便没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只是……为什么骆鸣岐会忽然问起这些东西?
难道那个女人的身份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可知道,那位可以算是我的皇奶奶,曾经的慧杰皇后,当时全世界最尊贵的女人。”骆鸣岐笑着说道。
她的父皇本身就不是嫡出,所以她和那位皇奶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在翻阅典籍的时候才看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关于对方的资料,但是在看到对方的资料之后,她除了唏嘘,什么都做不到。
“曾经的女人之尊,是皇后。”骆鸣岐说。
这话的深意,便多了。
月河的记忆力很好,虽说有些不重要的东西果断时间她不回想,很快就会忘记了,但是刚刚到宫里的那一段时间经历的东西,她却是一点也不敢忘记的。
只是她从没有想到,当时和她接触的那个疯女人,竟然是曾经的皇后!
“吉祥衫,红艳艳,穿上真好看;真好看,盖板板,埋到地里面;地里面,鬼怪烦,寝食皆难安;皆难安,后悔缘,骨子肉都烂。”
这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故事呢?
这是如今的月河,都丝毫触及不到的事实。
只是即使月河触及不到,在得知对方的身份时,也觉得震惊。。
对于月河来说,那个女子,是一个不知道羞耻,会衣衫不整地站在冷宫门口,发髻散乱,甚至连脸都是花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皇后呢?
“当年的慧杰皇后,其实也是一个很传奇的女子。”骆鸣岐和这回毫不吝啬地给月河倒了一杯水,说道。
月河受宠若惊,没想到骆鸣岐竟然会亲手干这种伺候人的伙计,她说了一句:“多谢殿下,然后便将水一饮而尽。”
骆鸣岐将水壶放在她面前,调侃道:“怎么你说的话不多,看起来却比我还渴?我可不帮你倒了,若是还渴,自己来。”
月河点点头。
她敢说只是因为自己觉得若是不赶快喝了,是对骆鸣岐的不尊重么?她不敢。
骆鸣岐估计也就是随手的事情,只是月河将这件事太当真了,以为若是不喝了,便是对她的不信任,所以为了让骆鸣岐知道自己对她是绝对信任的,这才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早知道就不应该看那么多的话本,不然看看她每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种因为君王觉得自己的臣子没有立刻喝了自己给的酒,便觉得是臣子有了异心,紧接着在下一次赐给臣子酒的时候,便给了那个臣子一杯毒酒,那个臣子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看到骆鸣岐给自己倒茶是,月河几乎顿时便想到了这个场景,身子一抖便将那水给喝了。
但说实话,其实那皇帝和骆鸣岐没有任何关系,骆鸣岐一直都是一个十分知道礼贤下士的人,并且骆鸣岐的礼贤下士,和旁人不同,骆鸣岐的礼贤下士是直接存在在骨子里的。
若是月河跟着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在看到对方给自己倒茶,月河说不定会诚惶诚恐,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知道看人脸色的人,也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会让对方觉得高兴,但因为骆鸣岐经常帮自己身边的人做个举手之劳,因此即使此时骆鸣岐做出了伺候人的事儿,月河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来吧,今天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骆鸣岐坐好之后,说道。
月河自然是喜欢听故事的,如果不然,她也不会在骆鸣岐给她布置那么多任务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看看话本。
她也喜欢骆鸣岐讲故事,毕竟骆鸣岐读了很多的书,讲起故事来也是引人入胜,再说骆鸣岐讲的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这种东西,当然要比那种只是在话本中杜撰出来的故事有意思的多,毕竟这显得更加真实。
骆鸣岐见月河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故事,也只有完全无关的人,才会觉得有趣,对于骆鸣岐来说,这是她皇奶奶的事,那人虽然跟她没有血脉亲缘关系,却也像是在她前面发生过的一样。
当年的慧杰皇后,是丞相的女儿,虽然在骆鸣岐皇太爷爷那一辈已经没有多少兢兢业业的朝臣了,但丞相却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丞相知道山河将倾,自然不愿意将自己的女人嫁给一个皇子,更何况那个皇子根本不受宠。
谁都知道,若是让自己的儿女和皇子扯上关系,那么他就等于在日后的皇位继承上,一定要跟对方绑在一起的。
即使他一直都是清流一脉,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能独善其身。
丞相很爱自己的女儿,在女儿将要到了出嫁的年纪时,她让自己的夫人给女儿找最好的夫婿,也特意交代过了,若是可以,最好将女儿嫁到皇城之外,毕竟除了皇城,还是有许多富庶之地的,他不怕自己作为丞相,女儿会受人欺辱。
但是后来,在女儿上元灯节出门了一趟之后,忽然便低落了起来。
丞相夫人最早发现了这件事,在仔仔细细问了自己的女儿之后,丞相夫人将当天的谈话全都压了下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除了丞相夫人,没人知道当天丞相的女儿对她说了什么,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比如丞相夫人的女儿忽然病了,这病很长,似乎永远都不会好。
丞相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急匆匆地去看,但在看到自己的女儿之后,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对于丞相来说,女儿一直都是很乖巧的存在,他愿意将这世界上自己可以拿到的所有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女儿,只是如今的女儿的眼神空洞,本来带着灵气的眼中此时死气沉沉的,像是已经将行就木。
这对于丞相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丞相对自己的女人说了,若是心病,便将此事告诉他,若是他可以做到,那么自然会给自己的女儿办到,若是办不到,他也知道自己应当从什么地方劝解。
只是无论丞相怎么问,他的女儿都只是摇头。
眼看他的女儿病了好些天,丞相这才从后院的人嘴里得知,原来是在和自己的夫人谈过之后,女儿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所以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夫人。
丞相一声孤傲,惯是两袖清风,对于自己的身边人也是一等一的忠贞,所以丞相府中只有丞相夫人一个人,丞相有两子一女,都是丞相夫人所出,在京城中,也是一段佳话。
丞相夫人对自己的相公自然是爱重的,在丞相说了要让女儿的夫婿和城外之人没有关系,她便在选择夫婿时,将这条规则贯彻到底,她出身极高,人脉自然也没得说,即使在皇城之外,自然也可以找到合适的适龄男子给自己的女儿。
只是……
丞相夫人在知道丞相是来问这件事的,还未开口,便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道:“女儿她……喜欢上了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男子,那男子甜言蜜语将女儿哄了过去,女儿眼中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如今得知自己要嫁给皇城外的人,心中苦闷,只是此时过于不合礼教,我在得知之后,不敢告诉你,但也无法找到那个男子,老爷,这要怎么办啊?”
丞相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是宰相,所要忧心的一般都是国家大事,女儿一直都是养在夫人身边的,虽说他喜爱女儿,却也知道女儿这件事做的不好。
私定终身,对于如今的女子来说,是死路一条。
若是女儿看重的是一个白身也就罢了,若是她看上的是一个皇城中的世家公子,或者是一个贵族,便与他一开始的意愿完全相悖。
京中的世家,有哪一个是完全没有站队的?
但是她的女儿,快要因此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