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卡嘉去西裔社区看病一定会带上翻译官比利。如果比利没空,这任务就落到了佩特龙头上。不过口头转译相当浪费时间,医学名词表达未必能翻译准确,所以她想学西语。
问题是,找谁教呢?
佩特龙是西语母语者,但他有自己的工作且不是每天都来农场。比利从小就跟着邻居学习,炉火纯青的西语与本地人无异,但他要帮唐斯顿打理农场。
她思考了很久,把目光投向了其他本地人士,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
这天她去书店取书恰逢一位当地的贵女。看她的打扮精致有范,黑纱裙面的烫得极为平整,戴着手织的蕾丝手套,一尘不染的绸缎黑发拢在后面,一顶俏皮的高帽挡住前额,明亮的眼神不染世俗,身边还有一位女随从。
卡嘉全程都注意听她和书店老板的对话,愣是一句都没听懂。就在这位贵女等老板拿货的时候,她走上去礼貌地问:“你好,请问你是西语母语者吗?”
女随从见她男装打扮,警惕地挡在自己主人面前,用带有口音的英语驱逐她。
“请不要误会,我是女人。”卡嘉将帽子摘下来,“我叫卡嘉,是个医生,平时接待很多病人都是讲西语,但我听不懂,所以最近在找一位西语老师。刚刚听你和老板讲话就像美妙的音乐一样,能否有幸请你当我的西语老师呢?作为报酬,我能给你或你的家里人看病,或者你可以驱使我做些什么。”
贵女拍了拍随从的肩膀,走上前打量了她,“你是医生?这里很少见女医生,你是哪家诊所的?”
“我在唐斯顿先生农场工作。”
“唐斯顿?”贵女疑惑了一下便笑道,“我前段时间听说唐斯顿先生请了位医生给西裔农民免费看病,原来就是你。”
书店老板回到前台,将书交给女随从。
“是的。你愿意成为我的西语老师吗?”卡嘉又问了一遍,“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也不会勉强。”
“杜西妮娅!”一个长着髭胡的黑发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书都买好了吗?”
杜西妮娅自然而然地挽住他,引得卡嘉无限遐想。看男人和卡嘉的神色疑惑,她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哥哥伊吉尼奥,这位是卡嘉。”
“Hola!”伊吉尼奥被她的发色和眸色惊艳到,看向妹妹,“新朋友?”
杜西妮娅简单地讲述了事情。
伊吉尼奥赞叹道:“女医生很少见。不过助人为乐是我妹妹的美德,她应该没问题的。”
“看来我哥哥比我还喜欢助人为乐。”杜西妮娅点点头看向卡嘉,“跟病人沟通对于医生来说很重要,所以教你当然没问题。”
从那以后,卡嘉每天都会抽时间去杜西妮娅家上课。有时伊吉尼奥在也会加入课堂。兄妹俩打配合给她进行的大量的情景输入,让她感觉到学语言其实可以是件轻松的事。算下来大概一个月,她就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日常对话。再去西裔社区时,她开始尝试独自沟通。
某天,杜西妮娅外出,交代伊吉尼奥帮忙代课。
两人欢快地在花园里用西语交谈,完全忘记了天色渐晚。回到农场时,发现唐斯顿房子里的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脸上都是自在和藏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去哪了?”比利问。
“我去上课了。”她毫不避讳道。
比利白了一眼——早出晚归上课,表情还白里透红,你看我信吗?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伸手夺过他刚倒好的酒,用最近学的西语说,“为了节省看病时间,方便沟通,我去上西语课了。”
他眉头一皱。
“这件事我已经跟唐斯顿先生说过了,他非常支持我。”卡嘉骄傲地看向唐斯顿,“我现在已经能听懂百分之四十了。”
“太好了!”唐斯顿举起酒杯和她碰杯。
“Salud!”
这一天,她照常来到杜西妮娅家里上课,接待她的依旧是伊吉尼奥。今天风大,他们坐在室内上课,仆人快速地给他们端了茶点便不再打扰。专注课堂的时候,忽略了外面的马蹄声。
杜西妮娅和比利走进来,从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她还有问题想问伊吉尼奥,奈何他下课就匆匆离开。听随从说杜西妮娅回来了,她便去花园找老师答疑解惑。
可惜不是好时机。
她看见两人执手而立,情人眉目间顾盼流兮。
为了不当这个电灯泡,只好轻悄悄地退出花园,可惜不小心撞到了仆人。
三人六目相对尴尬地沉默了一阵。
“花园怎么没人啊,那我走了。”卡嘉抬高头,捏着纸张转身离开。
杜西妮娅被她的行径逗笑,尴尬的气氛一下就消失了,“卡嘉小姐很有趣,是不是?她既聪明又风趣,怪不得哥哥跟她聊得来。”
男当事人的眼神像凝视深渊一般凝视女医生。
他和杜西妮娅相会的事还是被外人知道了。
因担心卡嘉会把事情说出去影响到杜西妮娅的名声,他当时纠结回去后要不要跟她谈谈,可女医生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等到东窗事发,两人在唐斯顿的房子里大吵一架。
比利当众指责她和普通长舌妇没有区别,骂她女巫不得好死。
卡嘉被不分皂白地误解,心里也是委屈得很,恨得牙痒痒地冷声喝止:“F*** you,亨利·麦卡蒂!你以为我稀罕知道你的破事儿?”
比利将她逼到墙边,“你怎么知道我叫——”
“你不是说我是女巫吗,何必这么惊讶呢?我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内心最深处、最黑暗、最肮脏的秘密。用你平得跟亚马逊平原一样的脑子想想,把事情捅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她笑得直发抖,将他大力推开,“好样的,麦卡蒂,你就是个混·蛋,eat s*** and die!”
这一晚,房子的温度降到了零点。
果然偶像只可远观。情绪过后,她迅速地调整过来,告诉自己没必要跟他置气。可从那以后她对他的态度开始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