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早餐后,尤兰达适时地露出了疲倦的表情,和杰森告别,叮嘱他要记得换药、伤口不能沾水、不要把绷带缠绕得太紧,像每个离家前的母亲。杰森认真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纱布,粗糙的布料居然在她的声音和触碰中变得这么柔软。
“还有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一直爱你,永远爱你。”尤兰达轻轻捧起他的脸,带有她体温的黑色长发垂落到他脸颊两侧,像演出结束后合拢的帷幕,也像突然降临的夜幕,在这个带有玫瑰花和白麝香味道的午夜中,外界的光线和声音被她的长发阻拦。她比杰森要高,向来喜欢穿高跟鞋,这样让她在捧起杰森的脸、贴近他的时候,总需要低头,让长发垂落在杰森的脸颊旁。
杰森微微仰头,她美丽的橄榄色眼睛注视着他,在他的记忆中,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尤兰达用于会用这种骄傲又温柔的眼神看他,就像他是如此值得珍惜、如此值得为之自豪。
“我一直在你身后。”尤兰达松开手,指尖轻点杰森的胸口,“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只要你愿意。”
尤兰达推开了安全屋的门,在门关上前的缝隙中含笑对杰森挥手告别:“再见,亲爱的,记得在有困难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门安静地关上了,像她每次在他生命中离开那样,优雅、礼貌、不带任何声响,没有疑问,没有责备,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去,还贴心地为他合上门。
杰森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推开了门,目送她乘坐电梯离开。
重新回到卧室准备再睡一会的时候,杰森发现了尤兰达落在床头柜上的西服外套,现在它已经从低矮的柜子上滑落,变成一团揉起布料般的东西。杰森弯腰将它捡起,布满褶皱的西装在他面前展开,同时,白麝香和玫瑰的香水味也在房间内缓慢弥散,像她,总是以坚定、缓慢、不容拒绝地速度融入他的生活,又在他厌烦的时候无声离开,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他不讨厌这种浓郁的香水味,也不讨厌香水味离开后残留在室内的空气。试着看能不能把外套恢复原状,然后下次见面的时候带给她吧。杰森看着手中一团糟的外套想。
尤兰达疲倦地斜靠入酒店的沙发中,皱眉用冷水咽下两片止痛药。
从前天私人飞机降落在哥谭市到现在,她没有过任何睡眠。太阳穴在跳动,极薄的皮肤组织下埋藏的血管肿胀地疼痛,血液巨量冲刷着弹性而窄的血管,她能听见血管极限扩张的声音。心脏也在沉重地跳动,周围的全部器官都因为心脏的不适而不安地起伏着,她的体内正在遭遇一场无声的海啸。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她仰头靠入柔软的沙发中,身体陷入蓬松的海绵垫中。止痛药还没有起效,她的头脑像脆弱的纸张,被从中撕裂,但更像核仁,被巨斧从中劈开,露出粉白色、婴儿皮肤般地内质。
她感受着大脑融化又凝固的感觉,那个向来灵敏的器官现在像迟钝的果冻,被失眠熬煮成一锅黏糊的胶水,在她的颅骨中翻滚,掀起安静的浪涛。沉重的、融化的脑浆压得她后颈酸痛、大脑沉痛,她勉强从混乱中条理出有用的信息,拆分后逐一拼组。
她并不只是为了杰森才来的哥谭市,更是为了上个在哥谭市离奇死亡的首领。她不相信那位首领是因为工作劳累而导致的心脏病突发,必然是隐藏在哥谭市背后、不为人知的组织。
果然不出所料,在她安抚完杰森后回到酒店不久,就有穿着古怪的人试图攻击她,好在瓦伦提娜和克拉普西及时地拦住了她们。克拉普西扯下那些死人的面具、短暂地进行了尸体检查后,对尤兰达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她们都是早已死去的人,不如说,她们都是尸体。”
尤兰达略有惊诧地蹲下身,确认了克拉普西的说法,思索片刻后对克拉普西刻意留下的唯一一个活口说:“我是布兰诺的现任首领,但同时,我也是哥谭人,我不算外来人,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哥谭人。”
猫头鹰一样的眼镜安静地盯着她。
“也许我可以和你们的首领谈谈?我并没有恶意,毕竟,哥谭市才是我的家。”尤兰达对她眨了眨眼睛,克拉普西立刻松开了对她的束缚,放任她离开。
“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里,哥谭市新增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呢。”尤兰达对克拉普西耸肩轻笑。
当天下午,声称自己名叫“利爪”、隶属猫头鹰法庭的人悄无声息在她房间中出现,礼貌地邀请她前往某处进行商讨,尤兰达欣然前往。
接待她的人用纯白的面具挡住了表情和容貌,语气热情得虚假,欢迎她的回归。
“你们已经检测过我的基因序列了?”尤兰达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自然地询问。
“当然,欢迎您重新回到哥谭市,尊贵的韦恩小姐。”带着面具的男人彬彬有礼地向她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或许,您更期待我称呼您为布兰诺女士?”
尤兰达低笑一声:“用您习惯的称呼就好。不知道今天我需要和您聊些什么?”
“我的荣幸,韦恩小姐。”男人颔首,“我谨代表法庭与您商讨您前段时间有些过于急躁和粗鲁的行为。”
“哦?”尤兰达微眯起眼,很快又恢复刚才的微笑,“不好意思,这份工作我完全交给了我的下属去做,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呢。”
头疼愈发严重,像有铁丝贯入脑中,用力搅动着脆弱的大脑,让它变成一滩烂泥般的事物。止痛药并没有发挥药效,尤兰达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床铺,让困倦的身躯被柔软的被褥接纳。她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悬挂的水晶灯,刺痛已经转变为了钝痛,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布料,锤子反复敲打在她的后脑上。耳边泛起扰人的蜂鸣声,像是坏掉的发动机塞入耳膜后。
“有任何情况给我打电话。”尤兰达对克拉普西和瓦伦提娜发了同样的信息指示,将手机埋入枕下,沉沉陷入睡眠。
杰森以为尤兰达是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来找他,实际上是尤兰达根本没睡。
再过几章就能换地图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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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