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澄澈的阳光倾泻着从落地窗中映入,将室内柔软厚重的羊毛地毯晒得蓬松温暖。带着些许寒意的风吹过窗外的银杏树,和阳光同样颜色的树叶在风中踮着脚跳探戈,细碎的交谈声和舞曲声被玻璃挡在房间外。
如果不是杰森完全对这件房间没印象,他她爹的一定会在这个让人昏昏欲睡、铺满高档床垫和羊毛毯的房间中睡上一觉,让自己抽搐着疼痛的大脑得到一些缓解,而不是无声地踩在羊毛地毯上寻找摄像头、窃听设备,还有这个房间中任何线索。
他粗略地扫过这件房间: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向阳面设置了很大的落地窗,从景象来看,这里像是三楼的高度。房间的地面上铺满昂贵的羊毛毯,一侧摆放着大床,另一侧是通向天花板的书架,旁边还摆着一张书桌,桌面上空无一物。
他的大脑很昏沉,像一块热过的果冻,黏糊得像是煮了几个小时的米粥。他勉强从一堆分不清质地的粥中筛出来一点思绪和记忆的片段:尖锐的笑声、浑身骨头断裂的疼痛感、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浪。
他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但是厚重的门后传来鞋跟从大理石地板上走过的脆响,他来不及再搜索线索了,跳回床上,拉上被子,装作自己还在熟睡。
来人步伐沉稳,每一步之间的间隔都精准得惊人。从走路时发出的声音来看,穿的应该是一双带跟的皮鞋,而且价格还不算便宜。她或者他靠近的时候,杰森闻到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香水味。他在和蝙蝠侠学习的时候,曾经学过通过香水气味来辨认对方的大致身份和年龄,不过他现在头疼得像有针尖在大脑中搅动,只能大概从气味中分辨出来麝香和玫瑰的味道。是个女人,他推测。
玫瑰的香气变得愈发浓郁,那是因为来者正在俯下身。杰森放缓呼吸,试图继续装作熟睡。
“别装了,”她发出一声轻笑,“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杰森只好睁开眼。
长时间紧闭双眼的黑暗导致他在睁眼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她的面容,为她留足了优雅地向后退去的时间。等到他能够分辨出轮廓和颜色的时候,女人已经站到了距离他一步半远的位置,一个不会显得过分亲密,也不会显得过于疏远的位置。
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杰森下意识攥紧手边的被褥:太像了。世界上会有长相如此类似但是性别不同的人吗?他曾经了解过七人理论,只是那只适合于同性,而眼前的女人简直和布鲁斯长得完全一样。克隆人?不对,性别不对。姐姐或者是妹妹?可是他从未听布鲁斯谈起过这些事。平行宇宙?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解释现状的原因——
“别胡思乱想,”女人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抱着双臂,戏谑地弯起眼睛看他,“我的睡美人。”
“你是谁……”这话只说了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太久没有摄入水分,声带干得几乎开裂,说话时像有沙子在上摩擦,同时还有铁锈味传出。
女人挑眉,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下一杯水,喝过一口后递给他:“别那么激动,睡美人,先喝一口水吧。”
杰森接过水,反复打量着透明的玻璃杯,透明淡黄色的液体中泡着一片切开的青色柠檬。
“我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刚才在你昏睡的时间里有的是机会。”她伸手拖过一旁的椅子,沉重的木椅从羊毛毯上拖过时只是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像极厚的橡皮树的叶子被风吹过的声音,“放松点,因为——”
她笑起来,还是刚才那种戏谑的神情。杰森发现她眼睛的虹膜是橄榄绿色,瞳仁偏上,她的眉毛锋利,压在眼上如同即将劈下的长剑,这些都让她的笑显得有些凶狠。
“你也没别的选择,不是吗?”她堪称挑衅地对他挑眉。
杰森短暂沉默了一会后,喝下了杯子中的柠檬水,里面还加了些润喉的蜂蜜,她的习惯?还是刻意的贴心?
“说说看,你都看出来了什么?”她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那眼神比起考验,更像是欣赏。
欣赏?杰森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她的眼神,只是他不理解她的用意,所以放慢语气回答问题的同时,杰森思索着她的用意:“外面的银杏叶黄了,所以现在应该是秋天,所处地带在温带季风或者是地中海气候区。书架上的书虽然各地的语言都有,但是《豹》这本书除了学者、国外的深层次的文学爱好者,或者是意大利本地的文学爱好者以外,很少有人阅读。你的装扮和气质都不像学者或是深层次的文学爱好者,更何况,书架上其她的书文学性都不是很强,《经济学原理》《政治经济学》《利维坦》《社会契约论》,这些似乎都和《豹》的关联性不是很强。”
“至于你的职业……”杰森抬起头,在她含笑的注视下打量着她的高定西装、典型的掌权者和上位者的坐姿,“我猜,大概是黑手党吧,而且还是高层。”
她抬手为他鼓掌,忍不住笑出声,这次的笑容比刚才要柔和,眉眼略微舒展,褪去淬火般的尖锐,显现出光滑的一面。她看过来时,还是刚才那种欣赏的目光。杰森看清她手腕处的袖口,两枚镌刻着玫瑰花纹的红色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暗红色碎光,投在纯白的被褥上,像是两滴指尖中滴落的鲜血。
“Hai indovinato molto bene……(机翻的意大利语:你猜得很好)”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提到“浪漫”时难免想到的意大利语在她唇间像是融化的蜜糖,黑发顺着肩头从西服上滑落,她用指尖掐住杰森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缕从肩上滑下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在他脸颊侧面擦过几次,杰森闻到她袖口的香水味:玫瑰气味的香水味,还混着麝香的味道。
橄榄色的眼睛欣赏地看着他,上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布鲁斯赞扬他没有冲动,成功救下了全部人质的时候……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我的弟弟,亲爱的蝙蝠侠,”她的指甲摩擦在下颌骨处,但是并没有用力,只是有些发痒,在杰森紧缩的瞳孔中,她又轻笑出声,“他教出了一个好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