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米站在梯子上调整灯笼挂绳,晨光透过阳台的茉莉花架,在红木地板上织出细碎金网。厨房传来砂锅咕嘟声,花椒与老母鸡的香气漫过客厅,混着水仙的淡香。
"左轮!"她扯着嗓子喊,"把剪子递我。"
金属物件带着体温落在手心。左轮倚着梯子仰头看她,工装裤腿卷到脚踝,蓝色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他今早主动请缨布置婚房,结果被米蓝少将以"破坏美学"为由赶去擦窗户。
"妈在腌醉蟹。"他伸手扶住晃动的梯子,"洞洞拐刚偷吃一只虾仁,被林木子抓现行。"
汤小米噗嗤笑出声,红穗子扫过鼻尖。婚房是米蓝亲自设计的,原木色家具配着部队大院带来的老式座钟,电视柜摆着三枚不同年代的军功章。她摸到抽屉里的绒布盒,打开是两枚银制胸针——用左轮爸爸当年射击冠军的弹壳熔的。
楼下突然炸开洞洞拐的哀嚎:"木子!面团它咬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楼梯。厨房已成战场,糯米粉像被轰炸过的雪原,洞洞拐举着沾满豆沙馅的双手不知所措。林木子系着碎花围裙,正用擀面杖把逃窜的面团逼到墙角。
"报告队长!"汤小米立正敬礼,"是否需要火力支援?"
米蓝从蒸笼后探出头,家居服袖口挽到手肘,汤沐阳正往她发间簪新摘的山茶花。面前的青瓷碗里,汤圆个个浑圆如列兵,衬得旁边洞洞拐的"残次品"更显凄凉。
"汤小米同志。"米蓝敲敲案板,"把你私藏的跳跳糖交出来。"
暮色初临时,花市灯海漫过整条解放路。汤小米被左轮牵着手挤在人群里,脖子上带着那条银子弹项链。六年前他们在这条街道上相识,谁也不曾料到上错车的插曲成就了一场姻缘。此刻霓虹灯牌映着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
"当时你张牙舞爪的。"他忽然开口,"我还以为遇上了神经病。"
汤小米踢开脚边鞭炮碎屑,耳垂微微发烫。拐角处卖糖画的老人还在,金灿灿的糖浆浇出鲜花的轮廓。左轮突然顿住脚步,从兜里摸出个褪色的子弹壳。
"其实那天..."他喉结动了动,"我不是听声辨人,只是我的心脏跳动展现了独属于你的频率。"
汤小米愣住。记忆闪回任务结束后的深夜,汤小米心血来潮问左轮,赤鹰选拔是怎么在一片漆黑中精准识别出她的。
那时左轮只是神秘一笑,敷衍地说:“听声辨人,这可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汤小米虽满心疑惑,却也没再深究。此刻,看着左轮手中那枚褪色的子弹壳,过往的种种细节在她脑海里飞速盘旋。她想起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每一次危险关头,左轮总是能精准地找到她,和她并肩作战。
“所以,其实早在进赤鹰前,你就……”汤小米说一半,故意顿住,歪着头,眼眸狡黠地盯着左轮,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一抹促狭笑意 ,“就对本姑娘另眼相看啦?哼,还藏得这么深,什么听声辨人,骗鬼呢!”
左轮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无奈地笑了笑,刚想开口解释,汤小米却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让我再猜猜。”她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左轮踱步,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懂了,你肯定是偷偷观察我好久,早就把我的行动习惯摸得一清二楚,说不定啊,还在心里偷偷给我列了个小档案,就盼着哪天能派上用场!”
左轮好不容易挣脱她的手,哭笑不得地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汤小米一跺脚,双手抱胸,佯装生气道,“你还想狡辩,敢骗我这么久,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作势就要去揪左轮的耳朵,可还没碰到,又突然停住,眨眨眼睛,“不过嘛,看在你现在坦白从宽的份上,本姑娘就暂且饶你一回。”
左轮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笑着说:“是我的错,姑奶奶饶命。你说,今晚想去哪玩,都听你的。”
汤小米得意的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烟花在此时炸响,紫红色光瀑里,她看清弹壳内侧新刻的环形纹路——是他们这些年执行过的所有任务坐标。远处传来洞洞拐兴奋的呼喊,林木子举着棉花糖向他们招手,米蓝和汤沐阳并肩站在凤凰木下,肩头落满火红花瓣。
回到家中,汤小米发现婚床多了个绣着并蒂莲的枕头。米蓝正在阳台收腊肠,暮春夜风扬起她鬓角白发。"你爸非说红色俗气。"她将冰凉的东西塞进女儿掌心,"当年授勋的军功章,我请老师傅熔成胸针了。"
汤小米摩挲着胸针上细密的弹痕纹路,突然想起提交结婚申请时,米蓝说的,军人最浪漫的誓言不是山盟海誓,而是"保证完成任务"。厨房飘来酒酿圆子的甜香,左轮和洞洞拐在为该放枸杞还是桂花争执,汤沐阳哼着跑调的《十五的月亮》擦着钢琴。
十二声钟响震落窗棂积雪时,六只瓷碗碰出清越声响。汤小米的汤圆裹着跳跳糖,在舌尖炸开细小的星辰。阳台外,万家灯火连成地上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