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青空之蓝 第3章 第 3 章

没人拦着洛基走出校门，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衣服已经半干了，他脱下这身累赘，一把丢进了洗衣机，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弯腰从里面翻找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信息非常简短，看过一遍之后，洛基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将这张犯下大罪的纸条处以极刑——撕成无数的细小碎渣。

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塞弗洛说得决绝，实际上做不出什么狠事，反而是洛基明天就能对塞弗洛发起疯狂的报复，一人向他开战。他不怕被辍学，也不担心任何后果，他认为自己已经处于绝境的谷底，还能怎么往下坠呢，索性就踏上这条黑暗之途吧！

“可惜……那个蠢货！”洛基想起安东尼奥把他拽上来的神情，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他不敢保证他那一拳究竟有没有产生效果，但塞弗洛肯定记住了这个愚蠢的善举，如他所说，他并不是傻瓜。因此，洛基今晚仍然不得不去往纸条上这个地址。距离那个时间还有一阵，洛基在无数纷杂的念头中沉沉睡去。

一股寒意将洛基唤醒，时间刚好。他换上了一身全黑的行头，但并不是那种带有兜帽的愚蠢卫衣，他偏执地保留着自己的风格。

七点过七分，灯火阑珊，公园草坪上仍然逗留着不少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庭组合，或在草坪上奔跑玩耍，或在树林底下野炊露营。洛基迟疑了一会，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伪装，也无法自然地融入这样的场景而毫无破绽。不，哪怕他天生演技超凡、真的做到毫无破绽，他也骗不过自己的心。

正当洛基郁闷之时，一个女孩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猛地撞在了他腿上，自己又被力量反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哟！”女孩发出稚嫩的童声，并高抬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而在这夜色中，邪念侵入心扉，他感觉有股神鬼之力正在他的左腿汇聚，稍一触动心弦，他就能把这个小不点踢得远远的，打上七八滚，滚到树上、滚到河里，让所有人聆听一阵酣畅淋漓的哭声——

“你怎么撞到哥哥了，自己起来！给哥哥道歉！”孩子的母亲赶了过来严厉地说道，看向洛基时又满脸不好意思。

女孩见自己坐在地上讨不到任何好处，麻利地站了起来，“对不起，大哥哥！嘿嘿~”，她将声音七绕八拐，在人的耳朵里可以编出一朵花来。

洛基想要逃走，但他此刻却犹如奥斯卡影帝附体，扯出一个微笑，以他最为不耻的口气说道：“没关系的。对了，请问您有看见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孩子吗？我正在找她，”洛基假装左瞧右看，“但似乎不在这一片。”

女孩的母亲为了缓解这份歉意，拼命想要帮上忙，抬手一指，“那边孩子比较多，你去那边看看吧。”

“噢，是嘛！多谢！”他快步离开了这母女。

这处风景能够恰好地欣赏日落，因此更受欢迎，为此停下脚步的人群更加多了。天色愈发昏暗，所有人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受诅的黑纱，不愿再去关注他人，不想再努力眯眼认清每一张脸，陆续有人呼唤着谁的名字，准备离开。

而就在一张长椅扶手上，挂着一件无人认领的黄色童装外套。长椅距离洛基有着十五米的距离，那抹黄色却在他眼中格外明亮。他一步步走了过去，将眼神投向了长椅后的大树、或者更远的楼房，或者更远的天空，总之，要点就是：别看那外套。

人群向是故意在为他让道，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开，每个人似乎都有离开的理由。

“是错觉吗？”洛基心里想着。

距离只剩下五米时，那长椅似乎又变成了一只长满利齿的巨口，而那黄色外套正好变成了巨口正中的金色宝物，亟待被人拿下。

四面八方涌来黑影。“不是错觉！”在距离只剩一米时，洛基回身一转，心脏却直冲嗓子眼——他差点撞上了一个更加高大的陌生黑影，逼得他后退了两步。

“哎，小哥，那是你的衣服？”这男人蓄着胡须，一张脸和善的脸却犹如盾牌一般，而盾牌后面往往藏匿着锃亮的长枪。

洛基皱了皱眉，“什么衣服？”

“长椅上那件。”男人抬了抬下巴。

洛基害怕自己一个回头就被人扑倒在地，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外套在身上呢。”

蓄须男人的笑容消失了半分，他突然把手伸向了衣服内侧的衣兜——“他在摸证件？手铐？还是……枪？”洛基的眼神跟随着那只手，而无论对方要摸出什么，他都不想见！他要逃跑！现在！立刻！跳进河里，不管生死，随波逐流吧……

在一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洛基！”熟悉的声音似乎从天上传来，“你迷路了吗？我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

洛基将这口气放掉，急忙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生怕那是自己神经兮兮引起的幻听，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身影，“教授……？噢，我以为你在那边呢。”

来者正是汤姆·希德勒斯顿教授。他笑着走了过来，对着那蓄须男人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蓄须男人并未因此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掏出了一个官方证件，迅速亮了一下，问道：“这是你学生？”

汤姆表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认真地答道：“是的，先生。”

“眼下，请别这么叫我。”

“噢！抱歉。”

“他叫什么？”

“洛基·劳菲森，我叫汤姆·希德勒斯顿，在X高中教文学。”

“你们师生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研究日落，先——呃……”

“日落？”

汤姆笑道，“是的，以文字描述这种简单的事物，还真是费工夫啊。你懂得，文人嘛。”

蓄须男人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暗含着一股恼怒，他再次靠着那证件带来的权利而盘问了诸多身份细节，并表明隔天会派人去学校证实他们的身份，这才放他们离开。

在转身远离这个陷阱时，洛基的五感突然更加清明了起来，他单凭眼角的余光就准确地揪出了藏匿在四周人群中不和谐的身影，他们的气场和那位蓄须男人所散发出来的别无二致。

洛基亦步亦趋地跟着汤姆，说是离开公园，实际上他的步伐更像是在逃跑。

两人来到停车场，汤姆将车停在了无人的偏远角落，角度刁钻地刚好避开所有监控。汤姆兀自走上前去，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严肃地对洛基说道：“你把箱子拉开。”

洛基满脑子疑问，找不到提问的由头，又对教授的指令不明所以。

“拉开。”汤姆催促道。

洛基只好俯身探入车里，一手拉开了座椅前方的拉箱，一个被过分打包的“东西”映入眼帘。洛基惊得赶紧一把关上，向四周迅速瞅了几眼，对着汤姆说道：“在你这儿！怎么——为什么？”

汤姆严肃得固若金汤的城墙，黯淡的天色加重了这份威严，“你一直都知道你要拿的‘货’是什么吗？”

洛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浮躁起来，踱来踱去，脚步虚浮，像是被邪念的小鬼勾住了命魂一般，“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你是谁啊？”

汤姆的眉头皱得更深，“回答问题。”

这句话简直就是课堂上的完美复刻，作为学生的洛基不得不答：“我知道啊，那又怎——”

“啪！”

一个狠厉的巴掌扇在了洛基的脸上，打得他趔趄了几步，差点趴到地上。他垂下头，弯着腰，邪念的小鬼被驱散回到地狱里去了，耳边的噪音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立刻想到了父亲……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到底是什么不一样呢？”在洛基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疑问，而关于教授为何出现在这里等等之类的问题已是轻如鸿毛。

汤姆甩了甩发麻的手，丝毫不觉得下手太重，一巴掌打不死人。“上车。”他丢下这么一句，自顾自地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座。

洛基试探性地用手背碰了碰脸颊，又从嘴角处擦下一抹鲜血。他应该愤怒。他直起身，副驾驶座车门大开，依稀可见教授严肃又愠怒的神情。可是洛基挖空了自己情绪的瓶底，也翻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若他要开口说些什么，心灵竟然告诉他应该去道歉，因而他第一次觉得寄居在这副身体里的灵魂是如此陌生，而过于年轻又短浅的目光无法分析出这种“怪异”的情绪实际上源于对被救赎的强烈渴望。

汤姆稳坐在驾驶座上，他很自信，胸有成竹，耐心地等待着。

无声地，车身轻微摇晃，洛基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