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尼德霍格之影 第23章 借刀杀人（下）

Tom先前所见的那副恶心又骇人的邪恶油画，就位于旅店大堂一侧，从这里再过一个转角就是餐厅。他正是被这幅画惊骇的同时，瞥见了正在餐厅里用餐的威尔逊夫妇。Tom加入后不久，餐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威尔逊夫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不好意思，每次看到有人拙劣地撒谎我总是忍不住发笑，你别见怪。你刚才说你和同伴只是来爬山，不幸遇上风雪才受困于此……哎呀哎呀，为什么大家都用了同一个理由呢，是因为这样的天气吗？我和我先生探险的地方经常是这样的天气，我把他总结为‘鬼神作祟之处必定天气不佳’！现在在这个旅店里的住客，都是为了那尊雕像来的，我建议还是开门见山一点，不要再遮遮掩掩啦！哈哈哈哈！”

坐在威尔逊夫人对面的Tom笑了笑，追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没错。但我一看你就是新人，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事。我们研究这些东西久了，身上难免会留下痕迹，而你却没有，我能瞧得出来你身上没有和恶魔交易过的痕迹，也没有精灵跟随，似乎也不信神……什么都没有，一个普通的人类，要我说你活不过今晚。”

“可我的确有神庇佑，也许是他的名声不佳、法术低微，才让人难以瞧见。”Tom不想示弱，但也不愿轻易透露主□□讳。

威尔逊夫人与她一直保持沉默的丈夫相视一眼，继续说道：“其他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比如你的神对你太好了，任你予取予求，从不向你索要代价，可我听说世上已经没有‘善神’了；或者……就是你的神在骗你，让你来白白送死。”

Loki说过会保Tom今夜平安无事，Tom自然是毫不怀疑。

“哎呀，那可不好了……我现在岂不是危险至极？”

威尔逊夫人点了点头，继续道：“这都是我好心才提醒了你，等到了晚上，你误打误撞死得糊里糊涂，可就难看了。”

Tom装作害怕无助的样子，在座位上局促不安起来。这种戏份很好表演，不过是手部动作频繁一些、眼神飘忽一些、呼吸略微急促一些，再想象一种浮躁的心态就够了。

“我听说是日落之后，那些‘东西’会频繁地冒出来，雕像也会现身。”

“原来你还是知道一些的。‘日落’是一个古旧的说法，这种事也无法用现代时钟的几时几刻准确描述……我只能说，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就会知道。”

“那个时候，我该……不，你们要怎么办，也许我可以帮你们。”

威尔逊太太一笑，说道：“你愿意放弃争抢雕像而帮助我们吗？”

Tom点了点头，说道：“唉，我刚才在旅店里撞上了另一位住客，强壮得直接把我撞倒了，想来我也打不过他。而且你们二位也是有备而来、知识渊博……唉，我是没指望了，今晚我只想活着。”

“那应该是罗西，他的确很魁梧，我敢保证他房里有许多狠家伙。”威尔逊太太吸了一口气，“既然你愿意帮我们，六点的时候，你在二楼南侧等，我来跟你汇合。”

Tom和威尔逊夫妇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之后，他声称自己要回房躲着，便起身离开。

威尔逊夫人为他们找到一个可供驱使的炮灰暗自开心不已，可威尔逊先生看着Tom座位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却皱起了眉头。这杯茶是夫人斟给Tom的，但Tom说了好些话，从始至终只是把茶杯拿起了又放下，没有尝过一口。而老婆子居然不追问这人口中的“神”究竟是哪一位，真是愚蠢！

等Tom离开后，威尔逊先生大开大合地向夫人比划着手势，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夫人也同样用手比划着回答丈夫的“质问”。原来威尔逊先生沉默不语的原因只是他口不能言。

Tom并不是真心要与人合作，也知道不过是被人利用，但他们两人是懂得其中门道的，比自己一个人要强得多。他心里琢磨着刚才的对话，想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慢慢地才发觉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也许他该告诉Loki，再讨论下一步如何行动。

推开房门，偌大的套房客厅空无一人。

他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挽起袖子，轻轻搓揉着皮肤之下的淤青，已经渗入血肉，变为紫红，就像冰面之下的一条巨型死鱼。也许明天就会溃败开来。他又一甩右手，那把匕首如魔术般出现在了掌心中，将之收回进掌心，再甩了出来，如此反复多次。他有些惊讶自己真的在练习这种事情，而且上手很快。不多一会儿，无论从哪个角度弹射出匕首，他已经能够通过条件反射把匕首牢牢握在手心里，不至于脱手了。

整个下午他偶尔会出门转悠一圈。一次是电梯门打开后门外赫然伫立着一堵石墙，幽闭恐惧窜上心头，吓得他把所有按钮都以“锤”的方式按了一遍；一次是他对着那副邪恶油画连续眨眼了三次，每次睁开眼看见油画上的邪恶形象都不一样；一次是他发现走廊窗外似乎掉下来了几条蟒蛇一样的东西，其中一根的尾部轻轻敲打着玻璃，但再凝神看去又什么都没有……他吞了吞口水，忘记了呼吸，屏气快步回到房间，锁上房门，再也不愿外出了。

终于熬到六点，窗外是晦明难定的日落之景。

Tom打开房门，提心吊胆地四处观察着，慢慢前往二楼南侧。旅店大堂连接着花园天井，也就是说在二楼这个位置也能够俯视大堂的一角，旅店的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撤走了，而那张油画……恩？那张挂在墙上的油画居然被谁翻了过去……他看着背面的空白画纸，心里的压抑之感一扫而空。他一边奇怪自己怎么没想到做这种事，同时惊讶究竟是谁做了这种事！

那幅画难道不是属于“虚幻”的一部分吗？原来可以被触碰？他琢磨是“虚幻”二字让他产生了误解，以为所见都是空无的假象和幻觉，原来只要精神陷入得够深，所见也就变成了真实。这就是为何能在虚幻之中，拿走雕像的原因？把这幅画翻过去的人是谁？现在他已经见到了威尔逊夫妇两人，武力值明显超过他的罗西，还有两人尚未谋面。

他双手扶在栏杆上远望，突然一个庞大的黑影由上而下在眼前坠落。惊吓之中，他的视觉中枢紧急处理着眼前的一幕，让他不得不看清这坠落的黑影是一个人形，还分辨出了那张满脸血液、毫无生气的脸是早上见过的罗西。

罗西沉重的尸体重重砸在花台上，鲜血迸溅，流进土壤里，滋润着那一丛欧石楠。

漫长的日落如同皮肤之下的灼烧般的隐痛。随着尸体的坠落，日落结束了。黑夜爽快地长出一口气，寒风袭来，它让一切邪念在大地上奔走，让杀的杀，死的死，让薄如蝉翼的锋刃与鲜血共舞。

Tom狂乱地深吸一口气，以极大的控制力定住自己的身体，强迫着收回扶在栏杆上的双手，缓慢退到走廊内侧，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他意识到杀人凶手就在楼上。

威尔逊夫妇迟迟没有赴约，本来想依靠他们两人的知识作为指引，再见机行事。但这个杀人凶手果然行事无情狠毒，对拿到那尊雕像势在必行。

为了寻找虚幻之门，凶手也许马上就会搜到二楼来，因此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不敢再进入电梯，转身推开了楼道的门，里面昏暗阴森的灯光让他毫不意外，什么时候这种地方亮堂华丽才更是诡异。他蹑手蹑脚刚下了几步台阶，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听上去相距甚远，亦假亦真，不知是来自于凶手，还是虚幻。

Tom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又十分克制落脚的力道，加上光线昏暗，这不过从二楼到一楼的路程却走得极其艰难。

行走在窒息而逼仄的空间中，让人无比渴望那暴风雪带来的冷气，只想冲进风暴之中，把一切虚幻、瘟疫和神灵都冲刷干净，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好让他重新开始。

冲出去，逃离这种难以忍受的恐惧！

他来到了一楼，猛然握住门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住……

如果他希望自己能像Loki那样掌控一切，必须先学会控制住自己。

Tom强压住这股冲动，缓慢地推开门，躬身潜行，穿过大堂，瞥了一眼那副被翻过去的油画，没有多做停留，他又来到了餐厅。他猜测那个好心翻过邪恶油画的人就藏身在附近，而离得最近的就是餐厅以及厨房，何况这也是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地点。

如果一定要碰上一个敌人，谁都比刚刚杀人抛尸的凶手要容易对付。

刚走进餐厅后厨还没来得及喘息，那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怎么回事？这声音沉重而又缓慢，完全不似一个杀人凶手应该有的心理，这大概是来自虚幻的声音。Tom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揉了揉耳朵，声音依旧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Tom慌乱的眼神停在了厨房的落地橱柜上，那橱柜有半身人高，他打开柜门，弯腰钻了进去。

惊魂未定之刻，透过从柜门缝隙渗进来的微光，他看到面前另一端赫然蜷缩着一个毫无表情的白衣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女子见有人急匆匆钻进来，并不显得惊讶奇怪，她只是在想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和他分享这拥挤的橱柜？还是杀掉这个冒失的竞争者。

女子凑了过来，很近，手上提着一把在厨房顺走的菜刀。

她没有杀意，只是觉得应该杀，一如动物捕食般不带杀意的杀。与三楼凶手高调的狂舞曲风格大异，她是由三弦琴弹拨出的清冷哀怨，婉转悠悠、杀人无形。

Tom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翻手抽出匕首横在身前，低声喊道：“等等、等等……嘘——嘘——”

女子真的停了下来，对他的嘘声不解其意。

“外面有人……”

女子屏气听了两秒，却什么都没听到。她问道：“什么‘有人’？”

然而在Tom听来，那脚步声分明无比清晰。

“你听不见吗？”

女子见他的神情不像假装，再次细细听去，外面依旧毫无动静。她猛然推开了柜门——

“等——”Tom对她的行为惊讶不已。

就在柜门推开、女子往外打量的一瞬间，那脚步声如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子又回到橱柜里，关上了柜门，略带气恼地说道：“什么都没有。”

“现在……是没有了。”Tom长出了一口气，他看见女子把菜刀握在手上，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要杀他的想法。

现在旅馆的五个人已经找齐了。

“我叫Tom，请问你叫什么？”

“……早川见雪。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有人死了。”

“谁死了，是那对夫妻吗？”

“不是，是罗西，那个身材很魁梧的家伙。”

“哦，他死了还不错。”

Tom很快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们不用再费力去对付那个身强体壮的罗西。

“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恩。我要等到外面的人都争抢厮杀得差不多了再出去。所以，你该出去了。”

早川见雪身材纤瘦，有这样的计划也属正常。

“你刚才没有听到脚步声……”

“没有什么脚步声！”

“意味着你还没有陷得够深，怎么能够看得见虚幻之门、找到虚幻之物呢？”

她像是初次听闻这种事一般。“恩？是这样吗？”

“那幅画是你翻过去的吧？”

“恩，它让我很不舒服，出现幻觉……”

“是这样的……”

从Tom的解释中她总结出了一条游戏规则：只有去接触那些事物，让自己精神陷得够深，才能穿越虚幻之门拿到雕像。

早川见雪推开柜门，起身走了出去。“你干什么？”Tom说着也跟了出去，他实在无法预料这个奇怪女子的行为。

她来到那幅油画前，端着画框底部把它从墙上取下，再把正面转了过来，将这张邪恶油画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够了，不能再看了！”Tom一把将画夺了过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触碰着张画，但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明知前方是地狱，她反而要多踩了几脚油门。

“这样就够了吗？”

“只有你自己去体会。但这样的东西我们最好不要动，它属于邪恶之物。”

“为什么不动？难道你不是来抢雕像的？”

“我是。”

“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可以看到虚幻之门了？不过是一些恶心的邪念，看来你意志薄弱，根本无法忍受，你是拿不到雕像了。”

Tom被她说得愣在原地，他渐渐理解到自己是被Loki带过来的，内心深处一直把Loki作为最后的保障，所以他才能有恃无恐。但这些人不同，他们都是作为人类进来单打独斗的，没有退路，没有谁的庇佑，只能靠自己，所以在思考行事上才会更加极端。

也不外乎日落刚刚结束，就出现了杀人事件。

Tom正欲开口，忽然旅店另一端传来了震耳的喊声，仔细听去像是一男一女在痛苦地齐声大喊。看来是那对夫妻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川见雪立刻循着声音来源走去。

“你要过去？那个杀人犯可能也会这样做，我们可以……”

早川见雪对Tom过分的谨慎皱了皱眉，她不理解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小心翼翼。她不害怕杀人犯，她要的东西就在那里，所以她要过去。

在万般思考之下，Tom最好的做法就是和早川见雪一起行动，至少她的目标单纯，没有多余的恶意。

半路上，那持续不断的痛苦喊声戛然而止。两人转过一个转角，猛然撞见了威尔逊先生，他双目被人惨烈地挖去，满脸鲜血，滴在衣领上，再滴到地板上，一条血色足迹在他身后延伸。威尔逊先生扶着墙壁，如僵尸般无意识地盲目行走，他本就口不能言，但今后也不用再说话了。

已经帮不了这个人了，Tom和早川见雪跟着地上的血迹继续往前。

他们莫名其妙地踏上了一条无尽的回旋走廊，这里已经超越了现世常理，理智与精神都在逐渐流失，当脑海中泛起一阵眩晕之后，他们看见威尔逊太太正卧倒在走廊不远处，身后正是那扇虚幻之门。她同样被挖去了双目，沾满鲜血的手里握着两颗眼球，嘴里不受控制地说道：“不要看……不要看……”

这夫妻二人已然疯狂至此！

Tom和早川对视一眼，但早川的眼神要更加坚定得多，转身就要去推那扇门，Tom连忙拉住了她。

“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这两个人是神秘学家，他们都无法应对，我们更是去送死！”

“Tom，是这个名字吧，你想想现在旅店内除了我们俩，还剩下谁？你是要从杀人凶手手里抢雕像，还是要自己去拿？”

早川细腻的嗓音在Tom听来震耳欲聋，他敬佩这样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着如此坚毅的意志，不禁好奇她为何要争抢雕像？但现在没办法再问了。早川已经推开门，门内冒着紫黑色的光，看不清前路。

她抬腿跨了进去，身影消失在光芒中。

要跟上去吗？Tom想着。

威尔逊夫人倒在墙边，血液散发出的刺鼻气味还在鼻腔内打转。

Loki在哪里？Tom想着。

或许Loki根本无法进入这个虚幻之地，也无法来帮他。

但我必须进去。Tom想着。

明天就是第三天，家人都在瘟疫手里，等着他去拯救。就算没有Loki的带领，他也会来到这里，也会走向虚幻，也会推开虚幻之门。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Tom也走进了那紫黑色的光芒，光芒拥抱了他。

……

发生了什么？哦，对了……

Tom身处一间四四方方、毫无家具内饰的房间内，中央摆着一个显眼而华贵的婴儿床，他凑近了俯身看去，床上婴儿只着了一件单衣，双目紧闭正在瑟瑟发抖。Tom连忙抽过一块布匹——至于从哪里抽来的，他记不清了——轻轻地给婴儿裹上。

发生了什么？

Tom将婴儿抱在怀里。他还没有体会过身为人父的感觉，原来是如此幸福。幸福吗？可这个婴儿生下来就走向了死亡。死亡吗？这个婴儿……是……谁？

发生了什么？哦……不……不对——

这些想法不是我的！这个婴儿不是我的！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Tom——你在干什么？来帮帮我！”声音由远及近，那是早川见雪的声音。

意识清明起来，这四方的房间幻象褪去，怀抱中柔软的婴儿也变成了一件冰冷硬物，被那张布匹包裹住了。

“别看……”威尔逊夫人的话犹在耳旁。

这张布匹包裹住的难道就是雕像？刚才像是有人用幻象让Tom跳过了直视雕像的过程，再引导他用布匹将之盖住，使他免受最终邪祟之物的侵蚀。如果Loki无法来到这个空间，那么又是谁可以这么做？难道是那个婴儿吗？这怎么可——

“你妈的，别挡道！”

“啊——”

早川见雪被一个男人猛地推倒在地，手里的菜刀脱落、飞出数米。

这个男人就是五人中的最后一人——拉尔斯。他正气势汹汹地向早川见雪走去，不置她于死地决不罢休。

Tom把手里的雕像往虚幻之门的方位扔了出去，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中，冲向拉尔斯，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拉尔斯并不如罗西那样强壮，甚至比Tom还要矮上些许，但他完全就是一个疯子，自始至终爆发着无尽的癫狂。但并不是虚幻夺走理智后那样颓丧的疯狂，而是另有其人赋予了他新的使命，让他充满了盲目的信念与鲁莽。

拉尔斯一招想打掉Tom手里的匕首，但那匕首凭空消失了，让他打了个空。Tom抽出手臂，再次举起来时，匕首复又出现在了他手上……在这样的花招下，拉尔斯略有些烦躁与心急，逐渐失去了上风。

突然，拉尔斯感觉腰部传来了一阵剧痛，让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Tom握着匕首，面对失去防备的拉尔斯他无法刺下去，他本来就没有杀人的想法，只觉得这是一个关照“同伴”的好时机。Tom看向在背后偷袭的早川见雪，只见她又扑了下去，横过菜刀，朝拉尔斯脖颈处狠狠砍下。

在这须臾间，只存在漫长呼吸与心跳。

Tom和早川见雪都无力再说话，两人疲惫不堪，心跳狂乱，他们一起走向虚幻之门。至于该如何处置雕像的归属，两人默契地认为可以好好讨论一番，不愿再做任何争斗。

雕像倒在门口，Tom俯身去捡，在指尖快要触碰到时，拉尔斯突然如“复活”一般冲了上来，他的脖颈处还在不停地喷射鲜血，脸上挂着阴毒又自信的笑，一把刀从下至上刺向Tom的腹部——

这时，整个“虚幻”崩溃了。

没有虚幻之内，没有虚幻之门，假象退散，真实归来。

景象复归成了熟悉的旅店大堂。这种变幻带来的影响让三人又跌倒在地，间接地救下了Tom。

Loki从旅店门外走了进来，看着眼前一幕毫不意外，因为正是他逼退了虚幻。

拉尔斯身受致命伤，却没有死去，他怀着一股死志，爬向那尊被布匹包裹的雕像。

Tom起身看到Loki披着风雪而来，犹如救世主降临一般。但他还未开口，听到拉尔斯嘶哑的声音响起：

“我的……主神……请接纳……我的供奉……”

拉尔斯竟然还能撑起身，他跪在地上，无力举起那尊雕像，只好把它推到Loki脚下。

“咳咳……我和您有着相似的过去、相似的内心，我是最能理解您的人……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依您所言，我杀掉了那个对您不敬之人，为您带来了雕像……请您……咳咳……赐予我庇佑！”

Loki垂眼看向浑身鲜血的拉尔斯，聆听他的肺腑之言。拉尔斯句句属实，却句句都讨不到诡计之神的半分欢心。这个因杀戮而癫狂的人类，声称与Loki有着相同内心的人类——让Loki感到厌烦。

Loki不置一言，单手伸出，抓住拉尔斯的脸颊下颚，缓慢地施力。拉尔斯听到自己头颅咔嚓作响，随后爆裂而亡。

或许Loki只是厌烦了自己。

早川见雪愣坐在地，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冷漠而少有波动的内心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无论她有多么渴望雕像，她也绝不敢去抢，她只想逃，但双腿使不上力，心中不自觉地生出无数念头：

切勿相信他的笑，切勿相信他的言语，切勿相信他水波般的绿眸中饱含的善意。信徒也切勿跟随，切勿谒见，见者自当退下！

“Tom，拿着雕像，跟我来。”

Tom伸手捡起雕像，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跟着Loki来到旅馆外，外面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天已快亮了，而自己终于感受到了渴求已久的凉风，却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

“会有点痛，你忍一下。”Loki摸上Tom的手臂，一把飞刃在淤青那个位置浅划了一下，脓血立刻冒了出来。

神经缓慢地将痛感传输到脑中，Tom并没有刻意去忍受，不过是划了一刀，不值一提，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Loki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有些欣慰。

脓血滴在地上，迅速汇聚成一汪血池，血浆在几下抽搐之后，一只黑色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嘿嘿嘿……小小狗……快将雕像——你？怎么会是你！？”

瘟疫黑色巨影从血池中爬出，看见了Tom，也看见了Tom身边的Loki。

“哦，听说你和我的信徒有个交易，我来看看热闹。”

“你！我手里有他的血液，你敢动我，我诅咒他世世代代！”

“这样啊。”

“把雕像给我，这件事和诡计之神没有关系！”

“这样啊……”

“或者——嘿嘿，你可以和我一起杀掉Lucifer，统治地球！”

“这样啊！来，Tom——”Loki伸手接过Tom手中的雕像，递给瘟疫，“你来拿吧。”

瘟疫不敢冒然上前，左看右看，想看出Loki在玩着什么花招。Loki把雕像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说道：“那我‘放‘在地上，你总敢来拿了吧。”瘟疫巨大的黑影中额外冒出了一只黑色巨手，谨慎地捡回了雕像。

“好了，他的血呢？”

瘟疫又是嘿嘿一笑，迅速将那装有古神之血的瓶子捏碎，Tom随之发出一声痛呼，他手臂上的伤口立刻扩大溃烂，看上去不多一刻就会蔓延至全身。

“诅咒已成，我先拿这个人类试试刀！”

瘟疫揭开包裹住雕像的布匹，瞬间爆发出一股无形邪念，不断侵蚀着周边所有生命。瘟疫身上的黑影褪去，暴露出里面惨白血腥的骨肉之躯，不断向外喷射出脓血毒水。此刻在雕像的影响下骨肉咯吱作响，分离折断复又重组拼合，那股超越之力似要将之变幻为更为恐怖的邪兽，成为原始古神的走狗。

在这危急时刻下，Loki淡然地叹了口气，说道：“愚蠢至极！真该让Lucifer好好跟你们普及一下《宇宙旅行百科手册：神明篇》的第一章，介绍诡计之神的第一句话：

万勿与他为敌。”

六把飞刃祭出，刀身上的卢恩符文不断明暗变化，几道术式已成，Loki抽出冰刀猛冲到瘟疫身前，从下至上一挑，划破了空间。一股力量将Loki和瘟疫都带了进去。

Tom忍痛紧握住手臂，冷汗涔涔，看着Loki冲上前去和瘟疫一起消失了。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只希望疼痛可以停下……但骇人的伤口已经逐渐蔓延到了肩膀……这就是诅咒吗……不知道远在小镇上的家里人怎么样了……可惜让他们也遭受了牵连，要承受这样的苦痛……

不知道Loki与瘟疫是怎样的实力强弱，想来瘟疫以疫病为武器，加上已经得到了雕像的邪恶力量，一定无比难缠。如果祈祷能给神明力量，Tom保证自己已经是百分百全力祈祷，他希望Loki再快一点……不然……他就要……

虽然Tom脑海中飘过万千思绪，但距Loki挥刀出手才过了不到一分钟。在Tom快要痛得跪倒在地的时候，手臂上的痛感瞬间消失了。他举起轻松地手臂，上面没有任何异样，什么淤青与溃烂似乎都不曾存在过，这不过是一支普通又熟悉的人类臂膀。

随着一道玻璃开裂的声音，Loki自空间中回归。Tom发现Loki睁着血红色的眼眸，眼中的神色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这个眼神一如拉尔斯冲过来刺向他时眼中闪烁的癫狂……在一个眨眼之后，眼眸重新恢复了绿色。

瘟疫白骨与血肉交织的身躯从半空中落下，如同一滩烂泥般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死亡坠落，Tom今天看到了两次。

“唉，刀还是慢了……你的诅咒应该解除了。”Loki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他看着Tom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

Lucifer不知从何处走来，他踱步到瘟疫尸体旁边，眯着眼从那血肉之中看到了一根不起眼的槲寄生枝条。

众所周知，只要施以正确的术式，槲寄生可以破除所有的诅咒和祝福。只是这个术式鲜少为人所知，而“九界第一法师”的Loki恰好是其中一个。

“这个死法……呵呵，还真像巴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