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尼德霍格之影 第18章 危险念头（下）

两年前，克罗托的湖边豪宅中来了一位访客，但克罗托拒绝见他，所以他就一直坐在门廊下，数月季花上滴落了多少颗露珠、石砖缝里路过了多少只蚂蚁，在数到132滴露珠，967只蚂蚁的时候，克罗托忍不住了。

“我的天呐，你到底要在这里坐多久？”克罗托冲到Loki面前，极其不耐烦地喊道。

爬藤架上的福金不满地叫了一声。

“你就不能预言吗？噢，对了，你看不到我身上发生的事。亲爱的克罗托，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敌人吧，或者你想说说你杀过多少命运女神？”

“唉，敌人、朋友，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要是早些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也许…呃，我们会成为盟友。

”

克罗托叉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呵，你是不是降落到地球的时候，脑子着地了？那样的话，的确值得庆祝一番。”

“哈哈哈哈！我来送你一样东西，你不会拒绝的。啊……我知道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没关系，每个人都是这样看我的。这次我不说话，你为何不用命运之神的双眼亲自看看呢。”

说罢，Loki抬起了右手，展示着手背上的一道伤疤，它没有愈合，伤口像玻璃那样破碎开来，由内而外泄露出某种只有命运女神才能感受得到的气息。

克罗托见状果然变了脸色，像看到了一件自己梦寐以求的礼物。

“你……你想让我触碰你的命运？”

Loki点了点头。

在许多年前，Loki为自己施下了一道屏障，从此命运女神们再也无法探视他的命运，重要的是，她们无法从Loki的命运中知晓事情的走向。一旦任何事牵扯到Loki，预言立刻变成了一片混沌，所有事情都在盲目前行，让她们非常恼火。

现在Loki主动在屏障上破开了一个小缺口，把与自己相关的命运送到克罗托面前，诡计之神一向被认为是混沌的中心，如果能触碰他的命运无异于看到未来事情发展的核心……克罗托的确无法拒绝这个。

“啧，你来到地球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上次来还是两万年前吧？”

“这种问题你何必问呢？”Loki依旧抬着那只手，将右手上的伤痕缺口送到克罗托面前，“你是命运女神，你只需要那么……触碰一下，一切都会明了，关于我的、关于地球的命运，一切未来都将展现在你眼前。”

“哼，你这是在寻求我的帮助吗？你觉得我在触碰你的命运、知道这一切之后，我会帮助你？”

“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想法和你做出的决定。我可不能在命运上作假，不是吗。”

无论是否身为命运女神，对未来命运的好奇和渴望总是一样的。

克罗托向Loki手背上的缺口伸出手去，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全身震颤了一下，没有缩回手反而将Loki的手攥紧，她的双眼已经看向了Loki相关的未来。

“啊——！”克罗托最后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喘息不止。

Loki蹲在一旁把她扶起，等她呼吸平复了一些，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克罗托？”

克罗托再次看向Loki时，她眼神中的敌意已经消失了，眼底藏着Loki最讨厌的一层情感——怜悯。

“呼……你要重启诸神黄昏。为什么是现在？你们两万年前明明已经失败……不对，两万年前你拒绝了这一使命，现在又要‘旧事重提’？”

Loki下意识攥紧了手，但他忘记克罗托的手还握在他的手里，力道让克罗托觉得生疼。

“……这次会成功吗？”

克罗托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站起身。

“你说得对，我的确会帮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你想和我合作。我能看到未来却看不到过去，真是好奇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绝望才会来找我合作？”

Loki看向远方的湖面，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命运女神，她们总是喜欢傍水而居，也许这种地方总是水草丰美，生机盎然，能够掩盖所有丑陋的死亡。

“你会帮我确保事情行进在正确的路上吗？”

“我需要你找一样东西给我，你曾经击碎了莱瓦汀，它的碎片之一就在地球上。”

“我会打造一把新的莱瓦汀。”

“这不一样，Loki，必须找到这个碎片，把它重新锻造成一把匕首，带给我，我会再把它带给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我能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你现在还不能知道，但你之后会遇到他。”

Loki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想和你们命运女神合作的原因之一，你们总是知道未来后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肯说。”

“没办法，命运之理就是如此。你要记得，这个拿着匕首的人，他非常非常重要。”

……

直到现在Loki才知道这个“拿着匕首的人”是谁，而他们早已“命运般地”邂逅。

Loki紧随Tom跳入深渊，在下落了若干时间后，终于坠出了那一片无意识的暗域，Loki在半空中及时醒转，一个翻身速降落在深渊地面上。Loki并非第一次坠入深渊。在宇宙间的每颗行星上，深渊无处不在，和现实世界互为表里。

这里的一切都尚未被定义，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类涉足。无数生长的奇异之物外表腐烂了，内里也腐烂了，只剩一根根须子垂死般向上伸展，它们曾经为现实世界孕育和输送“崭新的灵魂”，如今只剩**后的虚无沉默，传递出“死亡”讯息。

Loki抬手举光，朝天空一甩，一瞬间的明亮足以辨清前路：一棵横亘深渊的巨树，自外来的**之种，在神话中它被称为“世界之树”，永恒之火就在树根底下。

当Loki赶到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Tom晕倒在树根底下一个巨大的火盆旁边，手里握着那把由旧莱瓦汀碎片打造的匕首。火盆里本该燃烧着微弱的永恒之火，如今也已经熄灭了。

“Tom——Tom——”Loki扶起Tom，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Loki的冰霜巨人体质本不会出汗，但奥丁在Loki婴儿时期施下的高级幻术此刻很乐意代劳。Loki感觉自己出了一层冷汗。他不知道先赶到此处的Tom有没有和永恒之火对话，有没有询问那个关键的问题……这关乎到太多事情！

Loki摸了摸Tom的额头，感觉他在发烧，他便用治愈法术为他减轻痛苦，暂时切断了感受痛苦的神经。这让Tom的意识醒转了片刻。

“Loki……”

“Tom——你有没有……”Loki看着Tom睁开了双眼，里面充满了痛苦，他突然有点问不下去，改口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Tom嘟囔了一句，Loki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我……我和永恒之火对完话，它就熄灭了。”然后在Loki还没有问出口，Tom就首先说道，“我问了关于那个可以召唤尼德霍格的特殊灵魂是谁。”

Loki心脏在跳动。

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找到他，献祭他，让尼德霍格降临，再将之杀掉。没错，一切都会完美地进行着，不会有任何差池！

“那个人是谁？”

Tom没有回答。

“Tom，那个人是谁？”

Tom没有回答。

“Tom？”Loki的心逐渐沉了下去。“……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Tom坐起身，他知道自己在发烧，那是和永恒之火对话的缘故，他不仅问了那个问题，永恒之火还向他展现了未来的可怖景象，无数片段涌入他的脑子里，让他连撑起身都觉得无比费力。

“我会告诉你。但我想和神做一个交易。”

Loki眯了眯眼。

“你想要知道我知道的事，对吧。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刚好我对你们神灵也有一些诉求。那么，我想和你们交易。”

听到这里，Loki突然失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术式，写在刀尖上，再把刀刺入脑子，就可以读取你的记忆？”

“哈，我就知道这世上一定有读心术的。但我现在难受得跟被刀子捅没什么区别了。”说罢，Tom眼看着又要晕了过去。

“你想要什么？”Loki连忙问道。

“……”Tom还没有说，彻底晕了过去。

无论Loki再怎么施法，Tom也无法醒来，他的人类躯体消耗了太多力气，需要大量的休息。

往好处想想，Tom已经知道了，除了还没有告诉Loki以外，一切都“进展顺利”。Loki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那座巨大的火盆，在深渊中爆发出一阵巨响，这也许是深渊几万年来最响的一声噪音。

这时，那只海豚不知从哪里游了过来。

“你他妈究竟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Loki指着那只海豚问道，他认出来那是波塞冬的坐骑。

海豚哼哼唧唧了两三遍，又是转圈又是上下翻腾，完全没说清来龙去脉，很明显波塞冬没教他们怎么正常交流。

“……算了算了。”Loki回身抱起Tom，“你要是还能把我们带回去，我就放你自由。否则，我就把你切成生鱼片，再自己回去。”

海豚突然有点想念被困在玻璃水箱里的时候了。它示意Loki抓住自己身上还残留的皮带，一个甩尾带着他们离开深渊。

海豚带着两人回到了巨塔上后，立刻挣脱皮带消失在了海里。

海面上的狂风暴雨早就停歇了，海姆达尔消失不见，高塔依然悬浮在此，里面秘密打造着莱瓦汀，深渊的入口也在逐渐关闭。

Loki发现巨塔顶上有一个人在等他。

“怎么，Lucifer想我了？”

科斯走上前来冷冷地说道：“主人邀请您回到卡达斯山庄，向您询问事情进展，您是否已经得知那个特殊的灵魂是谁？”

“废话，当然知道了，我干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得先把Tom送回家，再回山庄。”

“主人希望您能马上……”

Loki闻言立刻爆发出无言的杀意。“我说——我先把Tom送回去。”

科斯并没有展现出害怕，或许他天生缺乏“恐惧”的心理，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上直升飞机，直接飞回了小镇。但在临近小镇时，Loki让科斯换成了不起眼的轿车，载着他和Tom进入小镇。

Loki抚摸着那把匕首，插回刀鞘，小心地放进了Tom的口袋里。一路上Loki都让Tom靠在自己肩上。Loki不担心Tom会提出什么过分的交易，充其量不过是“世界和平”的屁话，他这样善良的人，在经历了天启的影响后还会向神灵诉求什么呢。

但他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Tom看上去并没有过于疯狂的冒险精神，他看上去稳重又理性，仅仅在克罗托的说服之下，他就有勇气离开家、骑着一只莫名其妙的海豚、跑到大西洋上往深渊里跳吗？

而更重要的是，他成功了，鲁莽地截胡了Loki的计划。

Loki觉得不可思议。还真让命运女神言中，Tom的确是个重要的人。

一辆陌生的轿车停在了庭院门口，立刻引起了屋里人的警觉。

“Lo……”Sarah首先认清了来者，Loki示意车里躺着的那个人，Sarah立刻惊叫出了声，“我的天呐，Tom！”

这一声让屋里的所有人都跑了出来，包括附近的邻居，还有小狗Bobby。

“快快快，把他抬到屋里去！”

“我的天，Tom还好吧？”

“他在发烧！”

“我去叫医生！”

“汪汪！”

邻里众人一起把Tom抬进了屋子，大家都关切地看着Tom，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都希望他没有大碍。

一位老妇人走到Loki面前，眼里闪着泪光，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道：“是你把Tom送回来的吗？谢谢你！能邀请你进来喝杯茶吗？你叫什么名字？是Tom的朋友吗？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后又有几个人朝Loki走来，对着他笑，温柔地向他道谢，轻言细语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邀请你进屋喝杯茶、吃点东西……

“不知道，我只是帮忙而已。”Loki甩开了老妇人温热的手，坐回车里，让科斯带他回山庄去。

比起人们的善意，他更宁愿面对Luci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