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方面,陆小凤不敢吹见多识广,但是也是有些经验了。
因此他迅速地采取了他认为最正确的对策,抓着那只手腕,把对方一把按在门板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按在门板上是绝对跑不掉的。
然后他再一次吻了下去。
起初是浅尝辄止,然后他放下了心,撬开了对方的唇扉,一点点地深入这个吻,贪婪得就像小孩子去吮花蜜一样。
“李兄你肯定是愿意的,否则我早就非死即残了,我现在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说明李兄你还是愿意的。”陆小凤自顾自地开始喋喋不休,拖着人往里走,东方的日头刚刚探出来,清晨的凉意还在,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李寻欢始终沉默着,陆小凤觉得他还在发呆,于是决定转过头去再占一次便宜,然而却被人不轻不重地用折扇敲了敲额头。
受挫的陆小凤终止了这个计划,那只手腕依旧乖顺地留在他的掌心,他低下头去看自己,发现自己依旧四肢健全。
说明还没有太过分。
陆小凤有自知之明,自己在风月场的经验,连怎么拒绝不爱的女人的本事都没有的自己,在这位前辈面前可以说是非常缺乏了,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哄他一场的话,这位前辈肯定会保自己满意。
然而他却发起了呆。
即使是打算拒绝自己,那说明拒绝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小凤感到了相当大的安慰。
其实李寻欢并不想发呆,也不想让陆小凤等待。
但是宿醉和一夜高热带来的后遗症让他感觉非常的不好过,头痛,恶心,头重脚轻,恍恍惚惚,他甚至都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临走前鬼使神差一般地吻上去。
而且是眼睛,代表着安抚和安全感的吻一个人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摸着自己的嘴唇,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指缓缓擦过嘴唇,带来一阵轻微的麻酥酥的战栗,他以为他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他吻过很多人的嘴唇,有大红的,有淡粉的,有丰腴如盛开牡丹的,也有削薄如冰锋的,他也握过很多人的手,有凉的有热的,有纤细骨感的,也有柔若无骨的。
他以为自己对肌肤之亲已经麻木了。
“你若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去。”陆小凤开口说道,他微微前倾了身子,笑道,“结个伴总是好的。”
他的眼睛真诚又狡黠,就像方才把对方推在门板上吻的对方差点窒息的不是他一般,也像他什么都没说过什么也没做过。
据说擅长死缠烂打的人记性都不太好,或者脸皮特别厚,陆小凤觉得不巧的是,自己好像两点都占了。
他对自己做过的某些事情总是会选择性的忘得很快,偏偏脸皮又很厚,他一只手托着下巴,挑了挑一侧的眉毛,似乎在询问这个提议怎么样。
陆小凤一边忘掉了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一边祈祷着李寻欢也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并且认为自己是个可靠的旅伴。
如果他把那只手放开的话大概效果会更显著一些,但是他显然不打算放开。
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好好的坐在这里呢。
他在无形中早已得到了默许,然而他非常愉快地看到李寻欢点了头。
将军了,陆小凤在心底欢呼道。
“陆兄你昨晚没有睡好一定累了,明天我们在动身吧。”李寻欢轻声说道,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陆小凤年轻而富有热情,他对自己的好奇大概不会保持很好。
如果想要迅速消磨掉一个人的好感,莫过于朝夕相处了,而如果连朝夕相处都能承受住的好感,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纹路清晰分明,收拢五指的时候仿佛有了一种错觉,连命运都能抓在手中。
那个年轻人钻进了被子,撑住上半身准备小心翼翼地躺下去,却扭过头来看自己,“你不会趁我补觉的时候溜了吧。”
“不会,”李寻欢答道,坐了下来,“我不会走的,睡吧。”
青年在躺下的一瞬间一把把被子拉过了头,然后在被子下面暗搓搓地呲牙咧嘴,肋骨断了就是一起一落的时候格外痛,陆小凤想着,蒙在脸上的被子却被人拉下来了。
被抓了个现行的陆小凤把头转进里面面壁生气,闷闷不乐,为什么他读到的故事里大侠们都是恨不得刮骨疗伤谈笑自如,然后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光辉伟大的形象,而自己好像就没维持过多久的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呢。
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一直坚信着自己有这种潜力的。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和接下来的咳嗦声。
他突然觉得释然多了,算了算了,那些都无所谓了。
虽然维持着面壁生气好像对肋骨也不太友好,但是陆小凤坚持如果李寻欢不安慰自己不对破坏自己形象的事情做出解释他就不会回头。
然后他就怀抱着这份坚持睡着了。
青年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下来,李寻欢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刀和木头,将保持着面壁的青年缓缓地翻了过来,果然过了一会在沉睡中也微微皱着的眉头散开了。
为了赌气和自己的肋骨过不去,不对,是他太累了吧。
李寻欢手中的刀没有停,木屑滚在了桌子上,积成了一小堆。
他想起了昨晚混乱的梦境中梦见了什么,梦见了他几乎遗忘的很多年前,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那么习惯病痛。
人在病中总是悲观而恐惧的,然而当人习惯了病着的时候,似乎这种情绪也就不复存在了。
人是一种娇气的动物,在自己一个人蜷在被子里捱过去的时候李寻欢从来没有做过噩梦,然而在被好好照顾着的时候,反而会更难受一些。
大概是身体本能的感受到了自己是在被关注着的,所以更加为所欲为了吧。
虽然睡过一觉了,但是他依旧很疲惫,毕竟和上官金虹加上荆无命那样的高手对决之后,他总是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的。
他将木屑清理掉,然后伏在桌子上,乱成一团的神经和疲累至极的身体同时松懈了下来,然后他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似乎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他朦胧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次酒醉。
那个男人说,我看你干脆成仙去吧,你做人,人家看着你如何活得下去。
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他忘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攀上了自己的肩膀,寻找着当初被种下钉子的那个地方,伤口已经愈合了,然而他留给他们的伤口却不会。
荆无命跪在上官金虹的床前,他的脸生冷无一丝表情,当郎中说帮主早已无性命之虞大可放心也不曾让他的脸色改变一丝一毫。
他令上官金虹受伤了,他失职了,他的全部世界摇摇欲坠,只要床上的那个人一个赶他出去的手势就可以开始崩塌。
这一切的起因,他还记得那个上弦月下的男人,穿着半旧的白衣裳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模样很好看,然而在他眼里却是最可恨最当死的存在。
那个前段日子收留的生的不男不女的家伙走了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荆无命,笑了一声,“唉,听说你出了什么幺蛾子,该不是看到那家伙,春天来了吧。”
荆无命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理他。
床上的上官金虹半坐起来,“杨星落,”他说道,声音已然不太虚弱,看来好得的确很快,“你和龙庄主的生意怎么样了?”
“帮主让我吹掉,我就吹掉,帮主还想做,我就继续做下去。”杨星落答道,很是滴水不漏。
上官金虹却知道,闲了他这些日子不给他人杀,他心里早就急疯了,若不是赖着自己庇护,肯定早翻脸了。
这小子不是个好养活的,然而他现在碰巧就缺这样的人。
“真品我已经有了,那么赝品我也想要。”上官金虹说道,那人立马会了意。
“你方才和荆无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上官金虹漫不经心地问道,然而还是得到了详细的答案。
“没什么,就是听说江湖上说您要的那个人是李寻欢养的情人,所以不由得感慨那个赝品比我这个真品活得好多了。”杨星落回答道,“难道帮主不认为他艳福不浅吗?”
上官金虹认真思索了一秒钟,然而对于纯粹的他而言,他更欣赏的交手时的机锋和武品,他微微一笑,“这些人说话也是有趣。”他及时地控制住了自己关于如果李寻欢会喜欢男人自己就自戳双目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
高手之所以能成为高手,和他们准确的直觉也是有关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上官金虹不想在这个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杨星落笑了笑,“若是帮主不安排这个任务的话,我就去找那个叫阿飞的了,帮主不是对他很感兴趣吗,碰巧我也对他的那个女人很感兴趣呢。”
“我以为你对女人没有兴趣。”上官金虹微微坐直了几分身子。
杨星落笑了,眼睛里却装满阴森刻毒,“我和她有笔帐要算,因为她抢了我的男人。”
“我本来还想送你男人,没想到你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上官金虹说道,杨星落转过眼睛看着他,笑了,“我现在有一个想要的。大概可以暂时和他结成同盟,也可以顺便继续和龙庄主的生意。”
他指了指荆无命。
“不行。”上官金虹摇头,“那个人是我的猎物。”
杨星落看了一眼他胸口的绷带,决定顾左右而言他,“那么,我是先去带回那个人来,还是处理我的私人恩怨。”
“你大可以一起来。”上官金虹简洁地说,杨星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荆无命,就离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