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雪融化后会变成什么 第3章 心跳

其实路明非自己也有点受宠若惊。

自娱自乐的幻想又不犯法，哪个中二少年没做过点热血梦了？所谓想象，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可他没想到，突然有一天美梦成真了，以另一种没想过的方式……在惊喜之余，他又隐约感到一种惶恐和难过。

从前他就像是根长在路边的狗尾巴草，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地踩上几脚。其实长成狗尾巴草并不是他的错，但栽在名贵的花坛里就是他的不对了，所以同学们总是聊着聊着就突然提到他的名字，接着相视一笑，轻飘飘地挖苦他两句，好像他是个超重的秤砣，任何人站在他的旁边都能被翘到天上。

而在家里也是如此，比起这个寄人篱下的便宜侄子，叔叔婶婶更关心他爸妈定期从国外寄回来的美钞，有了那笔钱，婶婶就有了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底气，叔叔能时不时买点仿得很像的名牌货撑场面，胖得像个球的堂弟也能在女孩们眼里维持“泽太子”的风度翩翩。

路明非对此也并不如何介意，毕竟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乎他，还能指望其他人对他有多好吗。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的，可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似乎就是从那天学姐来查班时跟他打招呼开始，就像巨石砸进湖里泛起一层层涟漪，他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他在班里依然是边缘人，没什么朋友，但没人再对他冷嘲热讽，以往挖苦的视线变成了艳羡，偶尔还会有学姐的迷弟迷妹排着队凑到他旁边想看几眼女神用过的课本和笔记，从前对他熟视无睹的老师也会时不时在课堂上夸奖他两句，说路明非又进步了，上次写的作文还不错，大家要像路明非同学一样多跟高年级的榜样学习。

好像他一下子就从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害群之马变成了被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就连在家里也能偶尔得到婶婶的好脸色——之前老师要求大家提前预习高中知识，他找学姐借了课本，而学姐放假后特地来了趟他家，上门时除了两大箱市面上最新最齐全的教辅资料，还给婶婶带了一整套昂贵的大牌护肤品，顺便一句话搞定了叔叔的高级职称，连路鸣泽也得到一箱价值不菲的进口零食和玩具。

路明非“感激涕零”地把两大箱沉甸甸的知识搬进房间里，这份关爱的分量之重让他差点闪了老腰……

之后他慢吞吞地把厚成砖头的参考资料拿出来，发现最下面竟然压着一台新电脑，IBM最新推出的ThinkPad T43P，性能逆天，顶配款号称机皇，据说一台接近3万多块，同班的赵孟华有时会带着他老爹的这台机皇来学校里显摆。

而现在它是路明非的生日礼物——的附赠品。

他看向包装盒上贴着的那张便签，上面用签字笔写着：

【明天我有事回老家不能来给你过生日啦，提前祝明明生日快乐！

教辅书是生日礼物，电脑是附赠品~好好享受知识的熏陶吧≧v≦

PS：生日蛋糕我明天让人送到老地方，记得去取】

落款是一个卡通猫猫头比耶的简笔画。

那一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一千只兔子在云朵上蹦跶。

原来在他想不到的角落里，还是有人惦记他的生日的，学姐在回老家前还惦记着他这个跑腿小弟要过生日了，为此特地跑了一趟他家。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那张浅黄色的便签，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学姐会对自己这么好，明明他什么也没有，他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优点，唯一能为学姐做的就是上学前替她在小吃街买吃的，可连买吃的也是用学姐自己的钱。

她对他太好了，他却没有能力回报她同样的好。

或许学姐觉得没关系，可他却不能不去在意。

可为什么会是他呢……

这话说出来有点怪招人恨的，在别人看来天上都掉馅饼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人家求都求不来，他该立刻张大嘴去接才对。

可路明非就是有点难过。

他从来都不是个幸运的小孩，可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莫名其妙就来到他身边了，他害怕哪一天梦醒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裙子首饰统统化为幻影，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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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窸窸窣窣的小动作拽回了他的思绪。

路明非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两分钟下课，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在等铃响。

他没再胡思乱想，而是小心翼翼地拉开后面的门栓。老师还在讲台上，动作不敢太大，他将门拉开一个小缝，然后取下挂在桌边的硬纸袋，在课桌上四处扒拉了一会儿，把才发下来的试卷折起来塞进去。

坐在后排就是这个好处，铃一响就可以立刻冲去食堂……倒不是他饿急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午餐和午休时间，去食堂吃饭和回家的人一样多，去晚了就要在微波炉前面排很久的队。

过道边的同学已经蠢蠢欲动地伸腿，几秒后下课铃响起，老师拿着教案和水杯走出教室，路明非也像个滑溜的泥鳅那样从拉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无人修剪的草木在夏日疯长，微风吹动油绿的树叶哗哗作响，少年踩着绿荫里投下的阳光一路小跑，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栋废弃的旧教学楼。

说是废弃倒也并不尽然，这栋老教学楼隶属从前的高中部，据说学姐入学时搞定了用地审批，后面又捐了几栋新楼，这栋设备没跟上的老式教学楼就暂且闲置了下来，在翻新前成为了学校里流浪猫狗的领地。

路明非左右扫视了一圈，大跨步跑上了楼梯，在过道上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在四楼尽头的教室门口悄悄探头：“呼叫呼叫，您的外卖已送达！”

教室里已经被人仔细打扫过，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摇晃，带动的微风抚平了夏日的燥热。

最里面的女孩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闻言转过脸，对他招了招手，“签收签收。”

她望过来时柔长的眉目舒展，亮亮的眼波泛着一种清水般的柔光，那股幽淡的冷感被浅浅的笑意中和了，让人感到一种雪山消融的惊艳。

路明非咧着嘴走进去，脸上还带着剧烈奔跑后的红晕。他边走边从袋子里掏出加热好的食物，将那些装在塑料餐盒里的街头小吃一一摆放在少女身前的课桌上。

桌子上放着几本摊开的书页，很薄，像是什么作业本，但内页崭新，看起来一字未动。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女孩随手将书翻开一页，扉页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她的名字。

“学姐你胆子这么大！”路明非大惊失色，“我们要在这里补作业吗？可我只带了一只笔。”

“安啦安啦，老师不会看的。”

谢春和无辜地眨眨眼，微微上扬的眼尾有种狐狸般的狡黠，“办公室里的大婶打算拿走卖钱，我偷了两本过来当桌垫。”

“我也想要这种不查作业的老师。”路明非发出羡慕的声音。

“说不定等我们毕业这个老师就去教你们了哦。”

她转身，身后的课桌上便当盒整整齐齐地垒成小山。

路明非在她身侧的课桌坐下，他知道学姐家的厨师会在做好午餐后掐着点送去办公室方便她去取，每次打开便当盒都能闻到刚出炉不久的饭菜香气，很新鲜，食材的口感也恰到好处，不会在便当盒里软化。

他从自己纸袋里又掏出放餐具的小盒子，不太好意思地从她手里接过便当盒。

手中的便当盒里盛满了米饭，边缘摆着几根绿油油的小青菜，中间的米粒晶莹饱满，最上面薄薄撒了一层芝麻。

而剩下的餐盒被他依次打开，里面有切成小块的牛排，路明非看着牛肉均匀的纹理，猜测应该是什么顶级和牛，他吃不出来，只觉得很好吃，厨师调制的黑胡椒汁很入味，咀嚼起来细腻多汁，跟之前叔叔过生日时在餐馆里吃的牛排一点也不像，一口都要费劲嚼半天。

还有奶油土豆、豌豆黄、香煎鸭胸跟虾滑杂菌汤，菜品中西结合，鲜美香浓，好吃到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最后一盒是餐后水果，剥好的荔枝莹润剔透，蜜瓜也很甜，还有夹着乌梅的小番茄，他还闻到了一点菠萝的甜香，盒子里原本应该有凤梨，大概被学姐挑着吃掉了，她喜欢吃这个。

路明非时常在心里惊叹对方午餐的丰盛，看得出来厨师十分用心，在保证美味的同时尽可能地兼顾了营养均衡——只可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大厨一心想要讨好的主人正哧溜哧溜啃着麻辣鸭脖，另一只手在他的试卷上写写画画。

他带过来的是狼牙土豆，炸鸡柳，酸辣凉粉，还有一大盒卤鸭货，虽然是豪华版但还是很便宜，跟学姐高大上的午餐完全没法比，但旁边的学姐带着塑料手套啃得很认真，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路明非震惊了，“学姐你是被辣哭了吗？要不我现在再去买瓶水……”

他记得学姐明明挺能吃辣来着，但课桌上的橘子汽水只剩下一小半了。

还是说他考卷上难看的成绩已经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程度了……

“不用。”

少女看着鸭脖，眼神哀怨，“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好吧，原来是对垃圾食品爱而不得。

路明非懂了，他小时候看见肯德基走不动道的时候也这样，做梦都流口水，而平时根据学姐提到的三言两句，不难推测她家里对这方面管控严格，导致她只能偶尔在放学路上找借口偷偷摸摸地觅食。

“明天要吃钵钵鸡、章鱼小丸子，再来个手抓饼超级至尊豪华版，加三个蛋！”

谢春和开始点菜。

“小丸子跟手抓饼没问题，但钵钵鸡真的能带来学校吗？”

“嗯……那炸鸡腿吧，五个变态辣的，再来瓶饮料。”

“肥宅快乐水您看成不？”

“就这个了！”

谢春和拍案决定，又抖了抖手里的试卷，“小明同学这次考试有进步哦。”

“真的吗小谢老师！”小明同学配合地眨着星星眼。

“据说这次高一的卷子有点难，校领导想给个下马威打击你们一下。”谢春和转了转手里的笔杆，“替你估了下分，大概有八百多，总之全班前十五没问题。”

“还不错，没有辜负组织的期待！”

路明非海豹鼓掌，“是小谢老师教得好！”

他傻乎乎地挠了挠头，瞬间觉得暑假在家背的那些课文也不是那么让人头痛了。

谢春和勾起嘴唇，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白牙，“那就来看看你的数学试卷吧。”

“一定要先从数学开始么……”路明非耷拉着眉毛挪到女孩身边，小声嘀咕，“我英语考得还行，要不咱先讲英语……”

“听力和作文有什么好讲的。”谢春和弹了下他的脑袋，“快看题啊！”

“哦哦好。”

她的动作很轻，路明非捂着脑袋，像被弹傻了一样咧着嘴笑。

头顶的扇叶转出呼啦呼啦的风声，窗外的夏蝉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阳光穿透玻璃在木质的书桌上洒下一片碎金般的光影。楼下的野猫们翘着尾巴三两成群地在教学楼的树荫下漫步，楼上的一个窗口里，少年抓着笔杆愁眉苦脸地在稿纸上写着方程式，而坐在旁边的女孩优哉游哉地啃着鸭翅膀，没隔一会儿就斜着眼睛问他怎么又代错公式了。

他划掉稿纸上填错的数值，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喜欢夏天了。

是非常可靠的学姐[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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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