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岑感受到一阵难以言说的苦痛,像是一阵阵拼合起来的糟糕的睡眠。他已经习惯片段式的睡眠了,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入睡的。为了能够随时醒来,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种模式。
可现在,梦并不平稳。他的心像是被谁攥在手里,那个主宰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捏碎他唯一一颗心。
对方似乎是放弃了这回事。
汪岑咳嗽了两声,却发觉血逆流而上,堵在他的喉口,似乎是要用这口血结束他的呼吸。
他挣扎着,上下眼皮也在努力地撑开。
他好像看到一个妖怪。一簇簇雪白的头发垂在他胸口,那些头发好像有千钧重量,压得他无法呼吸。
汪岑觉得对方长得可怕,却又美得惊心。非人的光芒闪烁在祂的脸蛋上,从鼻尖往左右蔓延的黑色鳞片一点都不沉重,轻得像是一层点上去的雀斑。
祂像无法飘至天堂的鬼魂一样压在汪岑的上空,汪岑见过的,这种鬼怪。它们死了之后想要飞升,但房屋的风水制止了它们向上,把它们永远地困在同一个空间里。
为了把这些鬼魂们引走,他们不得不破坏整栋房屋的排气系统。打破天与地之间的隔阂,让死去的人类,活着的灵魂飞升成仙。
但汪岑似乎认识这个鬼魂,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对方。
……
六个月前,汪岑被安排至北京的观察点,负责监视黑瞎子一行人。他知道黎簇的同学苏万成了黑瞎子地徒弟,杨好则跟着霍家的外戚霍道夫,他们的生活平静中带着起伏,一切都看起来很没劲。
他想要回基地去,但上司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他干了一件错事——就同所有人知道的那样,他让一样珍贵的财产怀孕了。这个孩子让对方做过手术的另外一半头脑失去了工作的能力,他无法像计划中那样进行活动了。
黎簇来到汪家时曾经做过一个脑部手术,霍道夫的子弹击穿了他一块头盖骨,在进行清创抗感染的过程中,医生们还做了另外一项手术。
它的名字是“脑桥中断手术”,是将人类的大脑分成各不相干的左右两脑室的精细手术之一。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医生们拿这种手术来治疗癫痫。而现在,他们用来修改、控制当事人的记忆。
据说那些苏联医生当年为军队效力,但在战争结束后,他们逃离了本土偷渡到了中国。
在意识到即将有新生儿产生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婴儿从他的肚子里剖走。可是在做事前检查的时候,他们又发现黎簇的半边头脑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他们甚至在大脑表面发现一片酷似脸颊的阴影。哪怕是医术精湛的医师也无法保证这个手术做下去,当事人是否能够活着离开手术室。
于是那孩子活了下来,活到了今夜。
汪岑得到的传真并不详细,他只是听闻基地突然死了十五个人,以及,黎簇逃走了。
基地的位置位于黑龙江黑河市,靠近大兴安岭地区。冬天的早期变化让黎簇确定了他们身处北方,但汪岑依然无法理解,他是如何凭借自己的能力从黑河一路逃窜到北京的,家族追了他一路,才在北京堵住了他。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汪岑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念力推至尽头。对,他的五脏六腑好像破碎掉了,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法动弹。
过往的记忆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汪岑终于回到了现实中的世界。
那静止的妖魔仍然凝视着他,像是一副视线正对着这个方向的肖像画。
等过漫漫长的时间,汪岑感知不到属于自己身体上的一切变化。当身体机能毁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无法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了。
所以他是要死了吗?
他依然记得被那股无名力量打飞的时候,黎簇压在他身上。他想到那孩子,难道性命就要终结于此了吗?
汪岑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生命力正悄悄地从他的身体里溜走。但眼前的场景如梦似幻,朦胧的错觉正在一点点吞噬他。
那妖魔却露出了一道动容的怜悯,眉目间游动着削微的冷意。从祂的口唇里涌出了一些流淌着金光的鲜血,粘稠得像是一支金色的美酒。它缓缓地滴落在汪岑嘴唇的缝隙中,像水融进了沙砾之中。
可这些鲜血继续往深处爬去,它们长出了手和脚,蜈蚣似的往深处爬行。
龙血充满了毒性,龙类的基因会吞噬所有比它更为劣等的基因。它的一生充满了进化,像变态发育的动物那样进行多次的孵化。而在它进化后的那几个小时里,它的血液是完全无害的。这些充满了进化之实的血液,被自古以来的炼金术师们称作是“黄金圣浆”。
这是走向巴别塔塔顶的道路,这就是通天之路。
这些无害又高贵的黄金圣浆,会洗涤被洗礼者的浑身筋脉,他们身体里的全部内容都会被全部洗牌。但他们得到的究竟是异化还是新生,完全取决于命运。
命运啊命运,它的马蹄一旦开启就不再停下。瀑布会顺着重力的作用垂直向下流淌,但命运永远向前,永远将你甩在身后。
在过去,曾有许多人因这份殊荣永远地失去了自我。
禁婆,海猴子,血尸……这些服下所谓的“长生之药”的人类,他们都被高贵且疯狂的基因所吞噬,变成了没有理智、食肉啖血的怪物。
汪岑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开始燃烧了,那梦一样的妖魔正在他身旁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变化。他的眼里只有那流淌着星光似的三千白发,悠悠地,他看见那怪物皱了皱鼻子,露出一副很孩子气的模样来。
汪岑终于记起来祂是谁了。他颇为困难地伸出两条手臂,虚虚地拢了拢对方骨骼巨大的肢体。那些膨胀拉紧的肌肉摸上去就感受到跳动的活性,他本来不是这幅样子的……
那妖魔好奇地看着他的这些表现,似乎是没想明白对方这时候为什么还要拥抱他。
良久,汪岑听见对方的嘴巴里冒出四个字来,“是责任吗?”
他看起来是个捕食者,却用亮闪闪的眼睛捕捉着男人的动作与表情,好像是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
也许是。
汪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手,那些骨节畸变得可怕。
面对一个立誓打破所有厌恶的条条框框的孩子,汪岑负有改变他人生的“使命”。
也许这就是他的责任。
这个男人竟然有单章,好可怕!如果我预计的没错,下一章,我的邪就要短暂地出现一下了。
本章继续捏了龙五,本来想留点黄金圣浆,但是发现没容器装,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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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