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脑袋深处隐隐作痛。
彼时他刚养好伤,准备正式投入“禹司凤”的生活,他学得很像,行为谈吐完全复刻,轻而易举地骗过所有人。
但有一点他怎么都学不会,那就是感情。
有如慈父般的师父,作为朋友的若玉,以及和他有血契牵绊、总想亲近他的小银蛇。他不知道从前禹司凤是如何应付他们的,他只感到烦躁。
千篇一律的教导听得耳朵都快起茧,能不能直接给那老家伙一拳。朋友么,他不需要朋友,他看起来很想跟人聊聊天吗,离泽宫数百名弟子,找谁不好非要在他跟前晃。那小宠物就更讨厌了,脆弱到捏得重些都会死掉。
不过先感觉要死的是他。
他以为头痛是那一战的后遗症,却没想到是禁锢他的枷锁。
第一回爆发是在他掐住小银蛇七寸之时。它的确没做错任何事,它不过是一条刚开灵智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蛇,但不妨碍他觉得它总是跟着自己很烦。他解不开血契,但杀一条蛇也不会怎么样吧。
脑中疼痛加重,他没在意,反而有些期待血肉在掌中爆开的快感。
小银蛇拼命挣扎,却不敢反咬主人,可就在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它被甩了出去。
主人抱住头,痛苦不堪地蜷缩在地,咬紧牙关嘶吼,不出片刻冷汗浸透衣衫,他耗尽力气,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那里。
蛇没杀成,他倒是濒死了一回。
若杀不了这条蛇,那其他人呢?
他做过很多测试,禹司凤视为亲人朋友的,碰不得,有丁点不好的想法都不行。其他人则不可主动伤害或是抱有太过恶劣的怨念,比如在练武场上,获胜后继续出手想致对方于死地是行不通的,哪怕那些人总在背地里嚼舌根。
也就是说,他做不了禹司凤不会做的事,他的反抗只会换来更严重的惩罚。
如果重塑身体,离开炼狱,获得新生是这样的结果,他倒也还能再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到更坏的地步了。
……
“司凤他酒量不好,方才喝得有点多了。”若玉将“禹司凤”扶到榻上躺下,温和又歉然地跟褚璇玑说,今晚得麻烦她打地铺将就一下了。
褚璇玑对睡在哪里没什么所谓,但毕竟认了司凤做朋友,总要关心一下吧:“司凤他是不是生病了?一直很难受的样子,他还说他中毒了。”
“中毒?”
“靠近女子会死的毒。”
若玉和身旁的小银花对视一眼,视线转向“禹司凤”脸上覆盖的树皮面具,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毛病。
倒是小银花接上话:“……他的确经历过一些事,有时会喜怒无常,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褚璇玑没有多问,脑子里自动把这些定义为司凤生病了需要安静,那她乖乖地不吵他,他就不会生气了。
道别犯困想睡觉的璇玑后,若玉追上小银花,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很让人担心。
“小银花,你非拉着我到这里来,是早知道……司凤他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情人咒影响,都怪那个褚璇玑,不跟他们一起就没那么多事了!”小灵兽气呼呼地叉腰,像是真心为主人打抱不平那样。
不能再告一次状了,他真的会杀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