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玫瑰年代 第8章 磊启《荒原》

哨兵向导AU，向哨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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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人类的声音把我们唤醒，我们便溺水而亡[1]。

那是一座绝望的海。

它矗立在王磊与天空之间，看起来就像一块拦在他面前的冰墙。冰墙侧面被某种力量切割得极为平整，但仍能看到里面凝固了的水生物。

王磊从冻土上站起，他环视四周，被冻住了的海洋目测有将近三百米厚，大概由于体积过于庞大的关系，有巨大的裂缝自冰层最上端贯穿而下，在冻土层上留出了足够一人行走的空隙。裹挟着雪花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刮过来，一只废弃的探测器被卷上了天。它砰砰地撞击着上空的冰，撞飞了几个零件。

王磊一言不发地捡起滚到脚边的零件。他擦了擦上面的雪沫，珍而重之地把它收进衣袋里。他抬起手按上冰面：除了罡风的声音，这个世界万籁俱寂。它毫无任何生命迹象，自然也无动物或人类生存。

他闭了闭眼睛，背后穿来翅膀扑打的声音。

“你听见了吗？”向导抬起一只手臂，好让自己的精神向导有一个落脚之处。黑冠鹃隼温顺地停在他的小臂上和他对视，风猎猎地吹起它脖颈处的白色绒毛。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它突然拍了拍翅膀，倏忽而起，径直往冰海的缝隙里飞去。

半个月之前刘启的精神图景尚是无垠的雪与沉默的海。想到这里，王磊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说不清是气愤还是自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飞在前面的黑冠鹃隼心有灵犀般听到了他的叹息，它在空中悬浮了几秒钟，回头望着自己的半身，温顺的黑眼睛像是在对他说“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见到精神向导的反应，王磊轻轻地说。他抬手摸了摸黑冠鹃隼的翅膀，后者短促地鸣叫了一声。

他们尚未来得及进行实质的结合——现实世界中还在打仗。他们精神结合后的第二天，叛军就对北京发起了又一次惨烈的进攻。即使联合政府的军队身经百战，哨兵们对着上百个叛军的黑暗向导，大多也只能节节败下阵来。

“这是长夜，”王磊赶到病房时，李一一正俯身向床上躺着的人，“情况很糟糕，Tim说他和对面哨兵对轰的时候是把人拉进了共感循环直接秒了——那可是个黑暗哨兵啊，大多数人能不受影响就不错了，他还能干掉他。”

“战况呢？”王磊甩下一句话。他扑到简陋的矮床边，半跪着查看着刘启的情况。哨兵的睡脸和之前的无数个晚上一样平静，他一动不动，只剩下床单的微微起伏宣告着他还活着。

“还能怎么样？”白衣的医生向导推了推眼镜，眼底微微发红，“当然是赢了！他倒了以后全队都疯了，精神触梢不要命一样地对着叛军扫！全都打退了，从他们那个点开始周围的小队也筑起了防线！我们把北京守住了！”

医生握紧了拳头，声音发狠。但当他的眼神扫到安静平躺的哨兵，身侧的手指又松开了。

“但是，长夜……长夜！”李一一痛苦地对着墙打了一拳，“对不起，王队，身为他的队友，我没能保护好他。”

王磊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接下来是我的事。”

在医生的注视下，他平躺在自己哨兵身旁的地上，手指紧紧扣住他的。

“我去带他回来。”

军校的课本上曾经提及这样一句话，那是一个曾险些坠入长夜的哨兵的回忆录。他说：“与其坠入长夜，我宁愿拥抱死亡。”

对哨兵来说，长夜是他们心底的牢笼。哨兵们被自己的黑暗情绪攫取，自愿地走入囚牢、扣上锁，最后把钥匙远远地扔出去。他们困于自己的精神图景里，日复一日长伴寂静与孤独。沉入长夜的哨兵，永远不会再醒来。

很少有向导能把自己的哨兵从长夜里唤醒。黑暗和温暖一样，在令人长眠这件事上具有神奇的魔力。实际上，大部分哨兵和向导的结合都无法紧密到向导不依赖哨兵允许就能进入其精神图景的程度。已结合的哨兵向导尚且如此，更何况王磊和刘启还只是进行了精神结合。

但王磊的确在冰海之中睁开了眼睛。他在风中前行，寻找着那头鲸的声音。

黑冠鹃隼已经有一段时间徘徊不前。它时而沿冰墙快速向上疾驰，时而俯冲下来，灰翼完全展开在空中，翅端漆黑。鹃隼的听力和眼力都很好，但在这个冰筑的迷宫里，它逐渐失去了它的指南针，失去了那沉重而有韵律的，鲸的心跳声。

王磊跺了跺脚，他抬头望着天空。“下来吧，”他说，黑冠鹃隼收起了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用脖颈蹭了蹭向导的头，“我带你去找他。”

四周万籁俱寂，连一直呼啸的风声也停了。冻在海水里的城市正在快速褪色。那辆他们来路上的明黄色校车已经变成了淡黄，东方明珠塔的圆台也从深红褪成了水红色。连冰的颜色都在逐渐淡去，原先的海水内部幽幽地发着蓝，现在只剩下一片灰白。

他的哨兵亲手构建了一个迷宫。他扔出了钥匙，把自己藏在了最深处。

“小朋友，这可真是个挑战啊。”

王磊轻声说。他在雪上前行，黑冠鹃隼咪咪地叫了两声，仿佛在表示不解。

他和刘启的第一面说不上是历史性会晤，更别说像许多哨向描绘爱情的那样一见钟情。年轻的少校为出席活动而去了军校，在图书馆里看到一个学生独占了一整张桌子，上面乱七八糟地堆了许多画了画的纸。王磊忍不住凑近扫了一眼，有些上面画着战术设计图——是指挥系的学生吧？有些是武装机械设计草图——还自学机械，博采众长，不错——有些是大幅的规划草图和迷宫——这又是？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会。他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听见人声，小少年从正在画的图纸里抬起了头：“嗯？”

“设计的不错。”王磊指了指堆在上面的一张迷宫。

哨兵的眼睛亮了亮，他取下迷宫平放在王磊面前，又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支铅笔。“试试。”，他说。

过了不到一分钟王磊把迷宫还给他，“好了。”。

“这么快？”刘启有些惊讶，他给他的迷宫是大多哨兵班学员十分钟才能走完的迷宫。

“我比较擅长这个，”少校向导微笑，刘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军衔，“但你做的很不错。”

小哨兵的耳朵尖有点红。他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骄傲地向这个平易近人的长官敬了个礼。

“再来一张？”王磊听见他问。

他们一直待到快闭馆的时候。向导解开了所有已经画好的迷宫，哨兵兴奋地红着耳朵当场设计。直到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小哨兵的脑袋里还在不断盘旋着新的、设计迷宫的念头。

“小朋友，”少校说，愉快地看到哨兵因为不想被叫小而抿起了嘴，“你叫什么名字？”

“刘启。”哨兵说，他眨了眨眼睛，又在后面添了一句话。

“总有一天我会设计出您无法解开的迷宫的。”

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刘启向左，而王磊向右。

“是吗？”向导笑了，“我叫王磊。”

他站在原地，向年轻的哨兵挥了挥手。

“我很期待那个挑战。”

王磊把手撑在冰层上，敏捷地越过最后一个障碍。冰海在这里消失了，面前是沉寂而寒冷的雪原。地表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凹陷，王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它像是一个即刻冰冻的湖，湖中央冻结着一只巨大的长须鲸。它的半个身躯都悬在空中，银灰色的背鳍上结了一层冰，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冷的光。

黑冠鹊隼像箭一样地冲过去，王磊从没见过自己的精神向导飞得这么快。鹊隼绕着长须鲸上下盘旋，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叫声，用颈侧磨蹭着它的额头。

一辆军用运输车停在湖边，车顶坐了一个人。王磊擦了擦手，三下五除二沿着车头的弧线爬了上去。他缓缓靠近车尾，用手撑了下车顶，在刘启的身旁坐下。

他比他刚见过的那个昏迷的刘启年轻，看起来像是他还在读军校的时候。

黑冠鹊隼在他们的身侧绕行。

“现在是晚上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启突然问道。

“是长夜。”他的向导回答。

随着他的话音，太阳的光芒飞速逝去了。黑暗统治了雪原。

“……那只鲸为什么会在这儿？”这次的声音很轻。

他们并肩看着黑冠鹊隼，它仍旧不知疲倦地在长须鲸的身周绕行。

“或许它是想回家吧。”

哨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呢？”他说。

“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他的向导说，刘启侧头看向他。

王磊拉着他的手站起身。

“我们回家。”[2]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精神图景中的冰海和雪原渐次崩塌。

长须鲸摆动着尾巴，从融化了的水中一跃而起。

刘启睁眼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攥在手里。战区病房的灯年久失修了，白光后面混杂着一声声单调的电流噪音。

走廊里的护士把两个安瓿放在托盘上。小推车右前侧双轮靠左的那个老化了。

他撑起身体，目光撞进了向导漆黑的眼睛。

王磊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对不起，”刘启说，他别过头，声音有些干涩，“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呢。”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王磊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他的床边。

“……你要惩罚我么？”哨兵声音干涩。

“你说呢？”

刘启藏在被单下的手抖了抖，他抬头看了王磊一眼，一言不发。

“作为对‘你设计的迷宫被我解开了’的惩罚……”王磊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决定剥夺你一项重要的权利。”

刘启也笑了，他抬起头：“……做您哨兵的权利么？”

这小孩儿，王磊失笑。

他摇摇头，翻身单膝跪在床上，从被单下拉出了刘启的两只手，十指交叠紧紧握住。

“不，”他说，“剥夺你感到痛苦的权利。”

刘启睁大了眼睛，而王磊微笑起来，在青年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从今往后，由我来守护你。”

他缓慢而郑重的宣布，感到怀中人在剧烈的颤抖。他把他拥住。

“我不会再允许你感到悲伤。”

……

我们因海底的姑娘而逗留在大海的闺房

她们戴着红的和棕色的海草编成的花环

直到人类的声音把我们唤醒，我们便溺水而亡

【End】

注：

1.引用自J.S.艾略特《J.阿尔弗雷德.普洛夫洛克的情歌》，结尾黑体字同

2.这里可能有美少女对王队四句话就救出户口这件事没看懂，我解释一下。

刘启是陷入长夜的哨兵，王磊作为向导要把他救出来。两个人的问答一共三个问题和四个回答。精神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之间会有一定的同调感应，也就是说，向导的想法也可以影响哨兵的行动。

王队一共说了四句话：是长夜。或许它是想回家吧。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我们回家。

四句话分别的作用是：

是长夜。【测试自己的话对刘启精神图景的影响，果然，天黑的很彻底，证明有很大影响】

或许它是想回家吧。【鲸是刘启的精神向导，是刘启的投射，心理暗示刘启‘我想回家’】

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再次强化，通过刘启转头确定他深信不疑】

我们回家。【下达命令，使长夜的精神图景崩塌】

以上，王队作为向导是相当厉害的。

3.【关于精神向导】

王队的精神向导是黑冠鹃隼，鹰科鹃隼属的鸟类，一种中型猛禽，体长30-33厘米，体重178-217克。非常小的一只可以站在手臂上的鸟。

户口的精神向导是长须鲸，须鲸属中的一种水生哺乳动物。是全球第二大的鲸，也是现存第二大的动物，仅次于蓝鲸。长须鲸体型呈纺锤形，长约25米，体重约70吨。虽然大，但是人家游得飞快，是鲸中的战斗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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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磊启《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