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愿者上钩 第二部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个人的观众

“7月份的时候，那种关联确实解除了。不仅是跟你们的关联解除了，跟登托拉家族的地域、人员的关联和约束也解除了。解除之后，他们里面一直靠那种关联追踪我的人也追踪不到我了。7月份，我试着去过纽瓦纳，也已经没有约束了。”

“所以，我觉得不是那个还原能力生效了，是他们定下的关联和约束失效了。可能是时限到了，又没办法找到我再延长关联，所以就失效了。”

“去纽瓦纳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蓝花’能力原主人在3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死亡。4月份的时候，您还在使用这个能力。那么就有两种比较大的可能性。第一，这个能力变成死后之念，留在您的书中，所以能继续使用。”

“第二种，这种能力本来应该消失的，但是因为当时还有某种还原程序没有完成。您又已经把它偷了过来，一直给这个能力提供‘气’，等于变相让那个还原程序得以持续。即便能力易主、原主死亡，还原程序依旧没有中止，必须执行完还原程序，能力才会消失的可能性很大。”

“这两者都有还能使用还原的可能性。第一种，是死后之念，还原能力效果应该足够强。第二种，之前就设置好了还原程序，只要继续提供‘气’，程序会接着进行下去。”

无论是哪种，用在蜘蛛身上，成功率都不小。

听她说完，库洛洛并没有急着查看自己的“盗贼的极意”，而是问她：“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在贪婪之岛告诉您的话，您要怎么做呢？不去找人去复仇吗？还是带着负担去找|人复仇呢？”

“……那之后我会来为什么不说？”

“那个时候，您有决定要选择继续下去了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还要用那种方式驾驶飞艇到这里来呢？”

“如果感觉到很累了，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那么到此为止，也没什么。他们对生存也没有强烈的留恋。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能不能不因为责任、担忧、愧疚，而因为自身的意愿，做出自己真正想要的选择呢？”

“活着，很累。为别人活着，更累。发现在乎的人因为放不下自己而选择继续累下去，无法解脱，会不会加重彼此的愧疚，让‘继续下去’这件事变得更沉重呢？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的话，‘继续下去’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吗？”

“到底是为了‘继续下去’而‘继续下去’，还是因为想要‘继续下去’而选择‘继续下去’呢？”

“对他们，对您，这个问题，大概不是可有可无的吧？”

“现在，您选择了‘继续下去’。如果要他们也做出同样的选择的话，为什么要‘继续下去’？对他们来说就非常重要了。”

“如果没有留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何必一定要继续？”

“您能替他们找出这个理由吗？还是要强行让他们‘继续下去’呢？这样的继续，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您自己呢？”

库洛洛沉默。

“我想，要回答这个问题，找到继续下去的理由，或许能从这个上面找答案。”

未寻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月光下。一样是库洛洛之前给她的卡，另外一样，是一盒录影带，《清洁战士》的录影带。

未寻走了过来，把卡和录影带都放在库洛洛面前。她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把东西放在他面前。她又从口袋里拿出许多盘，一盘盘放到一起，一共20盘，整整齐齐一整套《清洁战士》的录影带。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些录影带尽管有磨损的迹象，但还是保存得很好。

库洛洛看着那排录影带。

未寻问：“要看吗？”

“看。”

多功能小Z又充当了放映机。未寻在库洛洛旁边放了一盏灯，柔和的光线照亮舱内，在现在的眼光看来十分简陋的特摄片开始播放。

【清洁战队七人组闪亮登场！

好，他们的基地就在那个方向，绿色的战士我们走。

别急，红色战士，等蓝色战士和黄色战士赶到之后再行动。你怎么不听人说话！

……】

现在播放的部分，库洛洛再熟悉不过了。屏幕上的角色说一句，他跟着配一句，台词、语气、音调与屏幕上的角色十分接近，只不过他说的是流星街的语言。多年以前排列过的台词，他全部都记得，一句都没忘。

起初，库洛洛只是低声重复着，重复了一段后，他仿佛回到了流星街教堂的放映厅上，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一心要把风靡世界的影片带到流星街的少年。

他的声音慢慢变大，用流星街的语言一句句说着：

【终于现身了吗？

涂鸦怪人格拉菲诺，立刻放了粉红战士！

真是遗憾啊，清洁七人组，粉色战士已经在辣妹怪人脏妆之力的影响下，变成了我们的同伴了。你们也将落得跟她同样的下场！！

全世界的人类听着，我们将为了魔黑大王！！把邪恶污秽铺满整个地球！！

就算表面被画上了污秽的妆容，也休想玷污粉红战士那颗追求真实之爱的心！！

对同伴的信任，才是无敌的清洁剂！！

红色战士，你的帅气发言，已经将粉色的污秽妆容清洗干净，她已经成功变回了原来的自己了！！

该死的！！可恶！！既然如此，那本大爷就亲手把你们通通染脏！！

污泥怪们！给我上！

那就试试吧！！玷污我们百次千次也无妨！！

我们会一遍遍地将你的污渍擦个一干二净！！

人难免会把自己弄脏！但放任自流才是最大的悲哀！

如果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就大家一起来！

独享美食是不错，可是还是围在一起吃火锅最香！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干干净净！！

哪怕是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清洁之力集结——！！

一干二净！！！

……】

库洛洛的声音在舱内回荡，盖过了录影带的声音。

他一会化作热情洋溢的红色战士，一会化作憨厚可爱的黄色战士，一会化作冷静自持的蓝色战士，一会化作活力四射的橙色战士，一会又化作暗黑恐怖的涂鸦怪人。

他一人分饰多角，将少年时期的梦想搬到了这个小小的舱内。当年，他面对的观众是许许多多的流星街孩子。现在，他的观众只有一个人，一个闭着眼睛看他表演的人。

曙光来临，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窗口照射进来。录影带放了一卷又一卷，库洛洛和同伴们排练过的部分已经放完。剩下的就是当年他们没有找到、不曾排练过，也再不会排练的内容。

舱内安静了许多，库洛洛不再发声，盯着还在继续播放的屏幕。后面的内容，出了流星街后，他早已经看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是，看过再多遍，他也再没有把那些内容翻译成流星街的语言，因为再也不需要给谁做配音了。

不只是他，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不再需要了。

一个画板放到库洛洛面前，上面夹着一叠纸。暖色的灯光被移到画板旁边，照亮上面一行行字迹。那是流星街的文字，用流星街文字写的台词，《清洁战士》的台词，二十卷《清洁战士》所有的台词。

放在最上面的那页，正好是屏幕上正在播的那一话。

把画板放到库洛洛面前后，未寻坐在一旁揉着手腕。一些学生假期结束前赶作业的那一晚，大概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库洛洛看着她，她仍然闭着眼睛，不肯睁开。眼前这幕场景似曾相识，当时她也是这样翻译那部电影的台词给他看的，只是那时的台词量远没有现在这么多。

很快，片头曲就结束了。

清洁战队例行亮相之后，库洛洛开始配音，给他从没配过的新内容配音。凭着对各个角色性格的把握和已经准备好的台词稿，他跟上了录影的内容，熟练得就像多次排练之后才有的程度。

库洛洛配完一张，未寻就抽掉一张。厚厚的纸一点点减少，太阳升高又落下，清洁战队的故事也逐渐来到尾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故事的结局，库洛洛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

无论身处何方，清洁之力永远与你同在！

屏幕上出现清洁战队标志性的亮相动作，绿、黄、蓝、橙、粉、紫六色战士围绕在红色战士的周围，向世人展现他们的完美谢幕，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

未寻拿掉最后一张台词，画板上夹着一幅画。七色清洁战士站在库洛洛身旁，向他比着标志性的亮相动作，画上的库洛洛也做着同样的动作，笑得无比开心。

那样的笑，只有从前的少年库洛洛才会有。现在的库洛洛有很多种笑，充满自信的笑、玩味的笑、做给别人看的笑、嘲讽的笑……却再没有那样明朗的笑了。

库洛洛看着那幅画，目光专注，画里的人有着他没有的笑容，像是在对着他笑，要笑给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露出这种笑容的自己看。

把写着台词的纸放在一边后，未寻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问：“要吃糖吗？”

库洛洛的目光转向她，语气有些惊奇：“原来你会吃东西？”

“当然会，我起码是个人类。”

“什么糖？”

“冬瓜糖。”

“冬瓜做的糖？什么味道？”

“吃一下，就知道了。”

一颗糖放进库洛洛的嘴里，他把那块半软不硬的糖块含在嘴里。糖块在口中慢慢融化，释放出沁人心脾的滋味。

很甜。

库洛洛笑了起来，带着阳光和蜜糖的味道，明朗而柔软，一如画中人那样。那是，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至少在这一刻，少年库洛洛又回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