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瓦格的夜黑得格外的早,也许是因为它还没有完全转型成为一座旅游城市。偶有粉色的霓虹灯闪烁光芒,但更多的是手写招牌的店铺早早打烊歇业。
我和芬克斯算是好运随便拐进了一条有灯光闪烁的小巷,在路过几家发廊后,成功发现了一家酒馆。
它很是老旧,没有特意的招牌揽客,刚开始我们以为的霓虹灯牌原来是对门的店铺的。进入其中,酒馆里坐的满满当当,男男女女们穿着随意,看起来都是刚结束了工作的当地人在这喝酒。
我们的进入带入一阵冷风,门口几个喝大的酒懵子大着舌头夹杂着方言让我们快些关门。他们方言的语调有些恶声恶气,一唱一和地形式让酒馆内别的客人们开始哄笑,这笑声中夹着几声口哨和其他方言。
我想那极有可能是几句脏话,这城市看上去并不是很欢迎我们这些外来的,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我们没管这些,酒桌被人坐满了,我们就直接去了吧台,芬克斯要了啤酒,我也不是来喝酒的就跟着也只要了一杯啤的。好在调酒的是个年轻人,他接了单子就做,也不会管我们是不是外来的。
两杯酒很快被送到我们眼前,那个年轻人很懂事地跑到了另一边去调酒。
芬克斯呷了一口啤酒,还没将杯子放下,我随便开口闲聊,“还挺排外的,这里的人。”
“正常。”他跟随我的视线打量了一圈周围只是吐出这两个字,看上去不想多说,完全没有在旅馆谈论他的好友时来的热衷。
“和你们一样。”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感觉你们自成一团,尤其是见到库洛洛的时候,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圆。”我尽量不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带有明显的偏见,尽可能地阐述一些我今天所观察到的事实。
芬克斯瞥了我一眼,没有被挑起情绪,又灌了一口酒,语气里带着懒散,“库洛洛是团长,跟着团长再正常不过了。”
他又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我的话,以及我背后的意图,此刻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你说的不错,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轨迹以及规则,外人想要融入并没有那么容易,会死也说不定。”
他高昂的脑袋以及睥睨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小蚂蚁,透露着他对于团队规则的认同以及对于外来物的排斥。归根究底他偶尔的好脾气也难掩他骨子里的傲慢,以及对于绝对力量的追求和对自身能力的骄傲,当然他也是有这个骄傲的资本的。
由此说来,刚才告诫已经称得上相当温和,他当然懂我在试着骚动他来打探一些幻影旅团的情报,我是说他只是强化系他又不是白痴,以他的脾性没有直接扭断我的头而是丢给我两句话已经够不错了。
这种实力比我强的强化系真是够让我苦恼。库洛洛还能聊上几句哲学,帕里斯通也能谈论几句楼下的蛋糕店,可我又能和芬克斯说些什么,我是说藏着目的的话题一旦聊死,我便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假装一切安好了。
我囫囵咽下两口酒,开始觉得把他约出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了,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烟草以及汗水味,昏黄的灯光照不透升腾的烟雾,酒杯碰撞的声音中夹杂着醉汉的怒骂。
一切都让我喘不过气。
他拨弄了两下手机,又开口了,带着戏谑,“你对飞坦没兴趣?”
这回他就是单纯看好戏的眼神,同时有些许轻飘飘的恶意,好像真指望能从我嘴里获取什么有效信息。
没想到话题又回到了这,我抿了抿唇,“他不是对我感兴趣,他那是想宰了我。”
“想宰了你,也是一种兴趣。”他笑地猖狂了。
“但不是那种兴趣。”我下意识直接否认了一切。
“哪种?”对方又是反问。
我狂喝了一口啤酒,觉得这玩意此刻像极了马尿,堵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实话和蜘蛛谈这些,属实抽象,我们的生活阅历造就了彼此不同的价值取向,连带着对于情爱的思想也是不同,谈论它不涉及思想交锋,也没有什么熟对熟错,最终导致连带着讨论它都变得有些无意义。
我是指,你可以和蜘蛛说哪里的守卫最强大,哪里的宝物最珍贵,又或者是哪里的古迹最危险,但说到情爱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实用主义者不会在意剑穗是否好看,剑锋能否一剑割裂敌人的喉咙才是重点。
可对面这家伙还看着我,冥顽不灵地挑衅着看我,也许他真的在等一个回答他内心永远不会认同的回答。
“看电影。”
“啊?”
“他没有看电影的兴趣,”盯着他看白痴的眼神,我想我看他也像看白痴,于是我扭头平和地,毫无波澜地叙述,“单纯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平淡的、无聊的、凶险的、激情澎湃的、一波三折的,无论剧情如何,坐在那里几个小时看下去,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遗憾的、惊叹的、释怀的、怅然若失的。”
“但我想他不会有看电影的兴趣,比起看电影他更想把我吊起来看我哀嚎,那才会让他更兴奋。”
他看我的眼神是莫名其妙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一开始我觉得没有必要多说,可被他挑衅的目光一扫,那些话又全部都蹦出来了。
他嗤笑一声,合上了手机,越过我好像再看别的什么人,随后吼了一声,“飞,听到没,她喜欢看电影。”
飞坦的声音此刻在我的身后响起,好像蛇身蹭过秋日落叶堆,“电影?弱者的消遣。”
他走到了我的身旁,坐上了吧台的椅子,继续开口,“不过你说对了,电影能带来什么?比起废物一样的情节,我更喜欢听你惨叫。”
在我看向左边的飞坦时,另一股气息不顾我的意愿揽住了我的肩膀,狐狸脑袋从右侧那里凑了过来。
“哎呀,别这么吓人嘛,飞坦。”侠客懒洋洋地开口,脸上的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人家可是找了一个借口,可以和你一起看电影呢。”
他顿了顿,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给我听,“不过,飞坦看电影你觉得他看的下去几分钟,说不定打斗场景开始,他就能顺便加点真人版特效。你会是主演,飞坦。”
最后一句话他调笑着说给飞坦听。
他们怎么来了?我回忆芬克斯拨弄手机的动作,看来这个家伙早有谋算。我的头开始疼起来,本来在我旁边的芬克斯被挤到了最右侧,此刻的我被飞坦和侠客两面夹击,那个废弃大楼里的回忆又开始突袭我了,心脏开始抽痛。
行了,想点好的,至少我没有被拷问,他们的团长留着我有用,不然我哪有机会在酒馆,八成又被拖进飞坦的房间了,所以别太紧张,但也别松散过头,这是我最后的苦中作乐。
“我知道他不敢兴趣,只不过是芬克斯问了,所以我给出一个答案而已。”是的,我知道的,但我不后悔说,有些话语就好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旦到了触发点,就一定会说出口。
对方抓在我左肩膀的手扣得更紧了,我背上的臂膀也没收敛力气,他完全压在了我的身上,侠客本就比我高上近二十厘米,体重也不轻,被他这样一压,我后背尚未好的条条鞭伤灼热的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也许我应该用念力将它们恢复,不应该贪恋疼痛将它们留到现在,此刻不像奖赏倒像是折磨。
“这样吗,那大艺术家喜欢什么电影啊?”他本就离我极近,此刻完全侧过脑袋来瞧我,晃荡的碎发垂落额间,碧绿的眼睛里是**的笑意。
“都看,”我向前走了一步,稍稍摆脱了对方的重量,抬手示意酒保过来,“不喝点什么嘛?”
“啤酒就好了,飞坦呢?”他这才松开了我。
“随便。”
“那就两杯啤酒。”这很快,酒保打完了两杯递到了他俩面前又走开了。
如今的局势又变成了我的孤立无援,飞坦、芬克斯、侠客,每一个人都拥有其彻底独立的逻辑规则,在其之上构建形成的幻影旅团又拥有一些束缚他们,保证这个怪诞组织可以向前滚动的铁律,而我,不过是一个贸贸然的闯入者。
小心些,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小心周旋,能获得一些情报是最好,没有但能留条命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我不觉得在此次任务进行中他们会提前将我灭口,但事后清算也有可能)。
“柯林你真是的,为什么出来喝酒只约了芬克斯,分明我和飞坦才是更早和你认识的。”旁边的绿眼睛狐狸在颠倒是非上格外有一手。
“他给了我一根烟,作为回礼,我请他喝酒。”左右都是讨厌的人,我干脆只盯着面前啤酒杯内逐渐升腾而起的气泡。
飞坦此刻开口了,格外的阴阳怪气,我第一次知道他低哑的声音可以这么迂回,“芬克斯,我倒不知道你这么好心。”
“哈?”芬克斯本来自两人来后只是单纯地喝酒,此刻被波及,便将啤酒杯在吧台重重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带着调笑,“怎么,飞坦,你这是嫉妒了?也想被请喝酒?”
微妙的氛围,我想退出两只蜘蛛之间的战局。
“你们两个,喝个酒怎么都吵起来了,”侠客参了进来,“比起这个,分明团长都没有下一步指示,柯林你晚上就急不可耐地来酒馆,有探听到什么关于古迹的消息吗?”
摊开的话题又回到了我这里,太敏感了一些吧,这家伙。狐狸鼻子插进松软的土里一闻,就能猜出谁在打坏主意,莫非我在思考的时候还会发出气味不成,真是可怕。
“只是为了喝酒罢了,而且我刚来没多久你们也来了,”我回视对方,“一定要说的话,这座城镇还挺排外的。”
“的确,”对方进入了工作模式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大家都很不友善呢。”
他反身看身后酒馆的那些喝酒的人,察觉到了侠客的视线,立刻有好事者扯着嗓子冲侠客嚎叫,“看屁啊,外地佬。”
飞坦小声地啧了一声,但是考虑到任务期间又收回了打量,掀开了一直遮住他的脸的面罩,灌了两口啤酒。
面罩下的脸意外的秀气,他整张脸最有杀伤力的就是那双蛇一般阴狠的总是皱着的眉眼了,看到了我驻留的视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对着我笑了,有些阴冷,“原来你敢看我啊。”
错了,不敢。他笑得我心脏疼,我立马收回了视线,另一边的单方面辱骂没有因为侠客的忍让就结束,那个叫嚣的中年男人明显喝大了,我扭过头去辨别,发现说话的就是一进门便醉醺醺地趴在门口酒桌的那个男人。
我的回头也许有些惹人注目,他又接着骂,“滚回去啊,带着你的女人一起,不要玷污圣洁的瓦格。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外来的,我们才会被抛弃!”
哇哦,好像听到了什么和任务相关的有趣的话了,醉酒的男人撑着身体站起来好像要往我们这里走,侠客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男人,冲着飞坦和芬克斯挥了挥手,“我来。”
可侠客还没来的及有所动作,那个男人离开了桌子就被另外几桌的熟人叫住,他们拦住了冲动的男人,有几个识时务的冲着我们脱帽致歉,另几个眼中带着不甘看我们的眼神也有一些恨意,几个男人搀扶着醉酒的男人,架着他把他抬离了酒馆。
这个城镇老一辈居民看上去多少都对外来的人口带着一丝无差别的仇恨。这是为什么呢?我有些好奇了,喊了一声调酒师,那个年轻些的男人就来到了我的跟前。
“需要什么,客人。”
“你是本地人吗?”我猜不是,这家伙看上去也是游离在瓦格的氛围之外的。
“不,我是前两年才来这里的,但已经在这里定居了,”果不其然,“怎么了嘛,客人。”
“我们是观光客,今天才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什么忌讳,能给我们说说吗?”我抽了张大面值的戒尼推向他,身旁的飞坦骂了一句白痴。
收了钱他果然积极了许多,让我想到了雷斯那个老头,他也喜欢倒卖我的信息,然后将收来的钱和我对半分。
“你们是为了过两天的圣女升天日来的吗?”他问。
陌生的节日,在飞艇上查找资料时,我用猎人执照有搜索到相关的消息,但没有多看,依稀记得是个传统节日带有一定表演性质,但是相关照片和文献资料寥寥无几。
“是因为这个节日,城镇的人才排斥我们吗?”侠客接着问。
“算是吧,”调酒师点了点头,“这座城镇是最近才开始发展旅游业的,噱头就是在祭坛里献上珍贵的东西,能和死去的灵魂对话。不过这些当然是不可能的,这里连祭坛都没有。为了更大限度地挽留游客,也是为了之后造势,本来是只有城镇居民才可以参与的圣女升天日,变成了公共项目,本地人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破坏,所以都不喜欢外来的旅客。”
这也解释了网上资料不多的原因,我继续追问,“那你呢,你有参加过这个节日吗?”
“我不是本地的,当然不被允许参加,”调酒师立即否认,“不过所有参加的城镇居民都要遵从很多规则,比如提前一天禁食禁水,沐浴焚香,随后祈祷,在所有的准备工作之后才能够获得参加的资格。”
他说话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来了另外一桌的客人点酒,要离开时他匆匆丢下一句,“客人如果您空,多等上几天就可以了,那应该是圣女升天日第一次对外开放,另外有人叫我了,我先走了,多谢您的戒尼。”
酒杯中的泡沫已经逐渐消散,调酒师的话语让崭新的谜题呈现在我的眼前。所有的这些在库洛洛邀请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嘛?这和那个祭坛的传说有什么关系呢?一切将会是一个全新的陷阱吗?又为什么要把我带上呢?
不清楚,杯中残留着大半的啤酒,我却有些喝不下了,抬手示意结账我想回去整理情报了。
“回去了?”同为室友的芬克斯看出了我的意图,他们倒是刚要开始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芬克斯有些难办地抓了抓头,看来他真有监视我的任务。
“留下来,喝酒。”飞坦盯着我说。
“行。”他没想让我拒绝,那就多喝点吧,反正也无所谓了。
我直接的应下让他皱着的眉头松散了些,啤酒的饱腹感太强,我叫了杯金汤力就一个人喝了起来,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关心,有我在他们也不会说些泄密的话。
侠客偶尔会把话拐到我身上,又被我挡回去,到了最后为了回避他们的话,我装作醉倒趴在了吧台上,酒吧本就有些热加上我喝了酒,此刻捂得脸有些发红发烫,本就劳累了一天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意识将要彻底消散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喂,现在怎么办。”
“不关我事,是飞坦叫她留下的。”
“啧……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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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