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山海 第1章 第 1 章

“把人打成这样对不对？你认识到你的错误没有？！”

中年教导主任长了双吉娃娃一样瞪出的圆眼睛，喊的面红脖子粗，从嘶哑的嗓音不难看出这番演讲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与此相对的是柯妮亚心不在焉的神情。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窗外学校侧门人行道上走过的一男一女身上：那个男人有一头漆黑的长发和过于白皙的肤色，如果不是比一般男人还高些的身高撑着，看上去多少有些雌雄莫辨；女人留着咖啡色波浪长发，妆容精致，一双圆眼睛离的有些近，像只鸡贼的小松鼠。

看着那个女人喜笑颜开地挽上男人的胳膊，她觉得拳头有点硬。

“错了，应该把人打死不给他告状的机会。”她垂眸望着楼下并肩走远的两人轻声说着。教导主任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只感觉眼神晃了晃，一下面前就空了，只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和被风轻轻吹起的窗帘。

“喂！喂！人呢？这个同学...叫什么来着？”他左右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办公室，不可置信地俯到窗边往楼下也张望了下，一片郁郁葱葱的低矮树木下隐约露出蜿蜒的步行道，最高的树木不过三层楼的高度，视线其实还算开阔，只是哪儿都看不到刚才跳下去的人。

“又不是兔子小狗，能躲到哪里去...”看了半天没找着人，他愤愤地自言自语到。

柯妮亚贴在树干后面，暗自舒了口气，还好教导主任不认识她，不然一喊名字肯定引起伊路米的注意。

跟踪伊路米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小心翼翼地不断确认着跟踪距离，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他的警惕——倒也不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事，就是被发现的话会很尴尬。

最终那两个人走进了一家花园主题的咖啡店。

咖啡店有室内和室外两个空间，她隔着玻璃墙看见他们和服务员交涉一番后走到了室外的区域，她才敢走进去。虽然跟踪是她引以为豪的特长，但是跟伊路米之间到底是差了六七年的训练，更别说现在还得控制着自己好奇又气愤的纠结心情。她无心顾及其他，找了个墙边的空位坐下，用垂落的窗帘稍作遮掩。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气氛一阵缩紧，有种带着威胁意味的恶意弥散在空气里，应该不是伊路米。她突然从先前极度情绪化的心情里回转过来，看了圈周围，只见坐在桌对面的男生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表情无害的很。

她被这双小兔子一样清亮又好奇的眼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意识到了刚才自说自话坐到人家对面还偷窥其他人的行为很是诡异，有些尴尬地对对方咧嘴笑出一个自认为还算体面的微笑。

“你是在跟踪那桌人吗？”绿眼睛的男生问。

虽然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情上来说都只是纯粹的好奇，甚至有些惟恐天下下不乱的兴奋，完全没有评论批判的意思，但依旧令人感到很不爽。这种丢脸的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想到这人情商这么低非得点明。

“跟你有关吗？”她瞥他一眼，压低声音用稍带恐吓的语气说。

“事实上——”没想到他也咧嘴一笑，指了指那个方向，“我也在跟踪他们。”

她噎了下，反复在对方笑的坦坦荡荡的表情里寻找撒谎和玩笑的蛛丝马迹，然后决定先发制人：“你跟踪哪个？”

绿眼睛的男生露出无奈又苦涩的表情：“啊...其实那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话音微微拖长，留出引人发问的余量。虽然他的表现至今没有破绽，但她总觉得有些诡异，没由来的不能信任他。

“哦？那真是巧了，那个男的是我哥哥，最近被外面的女人勾了魂，说断绝和家里的关系也要和对方在一起。”她边胡说八道边细细审视着他的表情。

他有些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手掌里。

眼前的小插曲不足挂齿，她更在意伊路米他们在聊些什么、是什么关系，于是不再理会对面的人，聚精会神地观察那边动向。

“我去下洗手间。”

哦，伊路米要去洗手间。

等下，洗手间在室内，那就意味着...她看着伊路米起身朝门走来，自己是正面着他的方向的，一定会打照面。她连忙起身，但是周围连个能躲的垃圾桶都没有，最后灵机一动坐到了绿眼睛男生的腿上，胳膊一圈搂着他的脑袋假装两个人在低头看手机。男生很是配合，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就顺着她的动作搂住了她，可能同样秉持着捉奸的心情，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边？”

“洗手间在这边，走到底。”

“哦，谢谢。”

脚步声越来越近，柯妮亚心里暗骂倒霉，把脸往里面转了点。

一步...

两步...

三步...

伊路米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这是做杀手的习惯，但是她感觉每一步都分外清晰地踩在了她的神经上。

“咦？”

“柯妮亚？”

她身子微微一震缓缓转过头来，觉得自己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神色多少带点儿心虚。

“啊...”

伊路米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她身后那个男生的身上，眉头不动声色地一皱，又将目光移回来：“你怎么在这里？”

“跟朋友出来玩啊，你呢？”她硬着头皮问到。

那位“一起出来玩的朋友”挺是配合地友善笑了笑。

伊路米直接忽视了她的问题，继续问：“这位朋友是...？”

“就是同学啦。”

“哥哥好，我是她男朋友。”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诚恳，笑容自信。

如此炯炯目光，即使是伊路米也肉眼可见的表情卡壳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他环在她腰上的手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出来见客户，倒是挺巧的。”

她还没从前一句的冲击缓过来，讪讪说到：“也不算巧，这是我经常来的咖啡店，喏，我学校就在那边。”

“哦。”伊路米倒是想起来了她是在这儿体验高中生活来着，柯妮亚家里和他们理念不同，认为当代的杀手要能很好的隐没在人群里，社会性体验必不可少，所以会让孩子接触同龄人，学习普通人的行事作风。

“既然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越来越扯不清，她也失去了最初想要搞明白那两人关系的心情，只想快点从面前消失，于是生硬地挥挥手，“拜拜？”

伊路米走后她终于松懈下来一点，突然发现一旁落地玻璃窗清清楚楚地印出了自己的脸，悲愤地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过大意，如果此时在执行任务就暴露了。

“只是见客户吗？”那个绿眼睛的男生，不，“男朋友”说到。

“呵，刚见面的客户就挽着手走路吗？”她没什么好态度地说到。

他倒是很好脾气：“可是你刚认识就坐我身上欸。”

她难得的发觉自己语言贫瘠，这会儿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瞪了他一眼。瞪完才想出台词，挑眉说到：“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坐一下怎么了？”

他点点头：“倒也是。”

是什么是。她指指室外：“那那个女朋友呢？”

他莞尔一笑，目光盈盈：“前女友了。”

***

一场跟踪闹剧似的结束了。

柯妮亚还是没搞明白伊路米跟那人到底什么关系，也没明天他这几个月行踪诡异总是失联是什么情况。这事没弄清，从教导主任眼皮子下溜了，又翘了一节课，学校的事回头还得解释。

下午三点半的街上都是无事可做的闲人，每个人看着都高高兴兴。柯妮亚看着迎面走过去一对眉飞色舞聊着天的女生，不由在想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没有烦恼，好羡慕啊草他吗的。再过半小时就放学了，这时回学校也没什么意义，去超市买点零食就直接回家算了。现在的心情就是摆烂。

按家族的培养方式，为了体验同龄人生活，她进了这家州立高中，在学校附近步行十五分钟的距离租了公寓，每天放学后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回家吃晚饭然后做作业，像每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更具体一点地说，像普通的父母双亡的高中生一样。

按照人设，她是一个父母双双在车祸中丧生留下大笔遗产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亲戚，所以目前独立生活。这个人设很省事，比如像这次闯了什么祸只要说没有父母学校也没办法。

到家打开一罐冰淇淋，她盘腿坐到沙发上打算找个片子看看，手机突然一震，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件人：伊路米]

晚上有空吗？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吃掉这口刚好挖到半颗草莓的冰淇淋再回。

虽然这会儿收到他的短信也不算意外，但在联系不多的近段时间收到他主动发来的短信总归让她有些激动。

伊路米和柯妮亚的家族，前者是恶名昭著的揍敌客，后者也不遑多让，一家在城市脊梁枯枯戮山上，一家在城市臂弯长沙滩边，二者加起来是格林维奇市代代相传的都市怪谈。

揍敌客家猎杀念能力者居多，也就是俗话说的江湖人士间的纠纷，柯妮亚的海金斯家族业务以名人政客为主流，客户群体不冲突，这是二者世代交好的原因之一。柯妮亚从小就是在长大以后要和伊路米结婚的人设中长大的。其实本来这个对象是糜稽来着，就是糜稽到了两三岁的年纪揍敌客夫妇意识到这儿子拿不出手了，话题就换成了无论外表还是能力都算得上出众的长子。其实她也没认真想过这个事儿，只是伊路米长得好看，性格也不烦人，就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是这个本该属于她的人突然不搭理她，和其他女生关系暧昧，那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儿她又不大高兴，让佣人多做一人份的晚餐时语气阴沉的像是要下毒似的。

“男朋友不在？”

伊路米进门第一句话就故意似的这么问到。他自己给自己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环视着周围走进了客厅。她家住在47层，透过整面落地玻璃窗能看见威斯汀河和两岸的城市建筑，此时天际日落，华灯初上，景色很是不错。家里的陈设很简约，但有不少有趣的东西，餐边柜上摆着套看上去挺新的咖啡机和其他配套工具，客厅还有设计的非常现代风的黑胶唱片机，他知道她向来是喜欢尝试各种新东西的。

明明下午还跟人手拉手去喝咖啡，这会儿在她家里一副很熟的样子，柯妮亚觉得他脸皮可真厚，反而不想澄清男朋友这个误解了。

本来想着不回答这话题也就过去了，没料到伊路米继续说到：“你那个男朋友可不简单哦。”语气里说不上是瞧不起还是幸灾乐祸。

她回想了下那张说不上有什么问题但隐约感觉问题很大的脸，确实长得怪机灵的。不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不会再见到的人了。

“还行吧。”她模糊过去。

今天佣人准备了煎三文鱼、时蔬汤，配三道凉拌小菜和板栗蒸饭。伊路米一边感叹“啊还是和式的晚饭最好吃”一边开始吐槽接下的烦人工作。

下午见的确实是客户，那位客户的父亲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地产商佩德罗，前几日去世了，她就成了唯一的遗产继承人，明天晚上八点会按她父亲生前要求的举行遗嘱宣读仪式，据说在她即将继承的巨额遗产里有一样价值连城的宝贝，是号称七大美色之中的一件。她害怕自己会因此遭人杀害，就想雇佣最厉害的揍敌客加的杀手来保护自己。

听到最厉害的杀手她就有些不服，怎么不找她的哥哥，她哥哥绝对比伊路米厉害。

但是杀手是杀人的，不是保护人的，所以伊路米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于是那位女客户提出只要明天一天24小时在她身边，杀掉任何意图伤害自己的人就好。无论有没有动手，金额照付。他想了想，这倒是也说得通，于是就答应了。

不过本来听起来挺轻松的一项任务，好像出了点麻烦。出于某些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的第六感，也就是所谓的经验丰富的杀手的直觉，他感觉周围存在蠢蠢欲动的威胁。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那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压迫感，杀意在瞬间就被收起，丝毫不露痕迹，因为满心牵挂着伊路米这边她就没在意，回过头来想想那恐怕也是高手级别的人了。

这么说来的话，那个自称叫侠客的绿眼睛男生挺可疑的。不提什么劈腿女朋友的鬼话，但他还真有可能确实在跟踪那个人。

“那个男生...”她望着伊路米，看着对方有些茫然的神色补充到，“下午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生，他说他在跟踪你的客户。”

“所以你们是刚认识。”他语气肯定，目光平静，看不出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就不得不坦白了，她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踌躇说到：“我看到你从学校经过有点好奇，没事干就跟着了，跟到店里就碰到他。”

她把始末和他说了一遍，他当即打电话给那个叫妮娜的客户证实，得知对方目前并没有男朋友，也不认识任何满足侠客外貌特征的人。

挂掉电话的伊路米沉默了会儿，转过头去看着她，猫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盯了半天缓缓开口说：“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她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开头，“谁知道呢？”从侧面隐约还能窥见她苦恼皱起的眉头和闪烁的神色。

她在他面前又藏不住心事，这幅尴尬窘迫又有些不服的样子很是有趣。伊路米向来喜欢逗她，抬手揉揉她的头刻意地说：“我猜小男友明天会来，你跟我一起过去，我们看看他到底是谁，嗯？”

也就改了3、4、5、6、7、8遍吧

姐妹们！我有点喜欢这版，有人站侠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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