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像。
如果说黑发的部分还勉强有一点形似,那么剩下的其他部分……虽然也是黑色的眼睛,但台上那双和记忆里的黑曜石比起来就像是劣质的玻璃,而刻意展露出来的曲线也无法勾起他半点食欲。
“啧。”
飞坦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气,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周围热烈的气氛中显得有些异常。
“团长,这就是让你感兴趣的东西?连粗制滥造的冒牌货都算不上呢。”
“别急,再看一会。”
库洛洛的语气同样冷淡。
他翘着腿,双手交叠竖握在身前,似乎不是在欣赏什么限制·级的成·人·演出,而是在教堂里祷告。
飞坦瞥了他一眼,等到再将视线投回舞台上时,前一幕表演已经结束,一个四方形看起来完全密封的透明罩子正从天花板上缓缓地下降。
与此同时,那个黑发女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就像一条完成脱皮的蛇,终于显露出了剧毒的獠牙……飞坦和库洛洛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睛。
“团长。”
“啊啊,是念能力者。”
“你早就知道了?”
“听说了一点传闻而已。”
库洛洛向前微微倾身,饶有兴致地盯着台上女人的一举一动。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用放大镜观察标本,从对方举起的手臂一直看到光滑的脚踝。
“……应该是某种特殊类型的念。”他最后做出了判断。
“完全变了个人呢。”飞坦也在审视猎物,眼底的金色变得更暗,仿佛注入了阴冷的恶意。
“现在有兴致了?吗”
飞坦不置可否地反问,“一起?”
而这似乎就是库洛洛想要的回答,他几乎是立刻就笑了。
“可以。”
“什么时候动手?”
“看完表演去后台。”
“那将会是她最精彩的演出呢,可惜却没有观众。”
“不可能一切都完美无缺。”库洛洛语气轻柔,每个字都好像在舌尖上转了一圈,“有时候,不完美的形态反而才是属于她独特的美。”
“是么。”
“不是吗?”
飞坦没有再说话,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不过马上就被周围响起的惊呼声盖了过去。
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地板下升上舞台,而在那里面则关着一只既像老虎又长有犄角的异形动物。
“是人工杂交培育出来的合成兽。”库洛洛声线中没有任何波动,“最近卡金很流行用这种东西取乐。”
“呵,无聊的玩意儿。”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飞坦到底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在他视线前方的舞台上,灯光汇聚成细细的一束,打在黑发女人赤·裸的皮肤上,看起来就好似一尾游鱼浮在幽深的海底。
“先生们——”广播中传出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美女、野兽、鲜血、肉·体、杀戮与性!接下来诸位将欣赏到本场演出嘴惊心动魄的一幕——染血的梦中情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的光线都熄灭了。众人眼前只剩下从黑发女人,还有合成兽身上散发出的一层荧光。
“玩的花样倒是不少,打算让我看点什么呢?”飞坦偏了偏头。
而就像是回应他的期待般,铁笼子的门缓缓打开,合成兽一步……两步……从笼子里走了出来。
当合成兽完全离开笼子后,铁笼重新收回地下。黑发女人就如真正字面意义上那样,全身毫无防备地站在了足有她体型三倍大的野兽面前。
四周是透明的围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嘶——”
场内的观众们再次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但和最初看见合成兽时那种单纯的惊讶不同,这一次大小高低的声音里蕴含着的是压抑的兴奋,以及欲盖弥彰的期待。
“卡金的男人都是废物么,要玩这种把戏?”
隔着面罩,飞坦的语调有些低沉。库洛洛则抿了抿唇,似乎是笑了一下。
“飞坦,就算是Strip Show也不能公然进行真枪·实·弹的表演,所以一些聪明的剧场就会采取这种迂回的办法。”
“啧。团长,你知道得可真详细。”
“嘛——凑巧而已。不过这里的演出可不仅是……”
音乐响了起来。
在极具暗示意味的歌声中,每一个人都如同被催眠了一般入迷地凝视着舞台。黑发女人主动接近合成兽,身体跟随音乐一起摇摆,表达着对最原始的快乐的追求……
“不仅是这种倒人胃口的闹剧?”飞坦接着库洛洛的话嗤笑了一声,“那明显是个念能力者,但如果她的能力是和畜牲做·爱……团长,你拿过来想用在什么地方呢?”
“呵呵,流星街的成人礼上?”
“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啊。”
“不好笑么?”库洛洛捋了捋落在额前的头发,“唔,放心吧,我听说的不是那种东西。”
“那么?”
代替库洛洛回答飞坦的是台上女人的动作——
原本勾在合成兽腰上的小腿踩回地面,纤细的手指依次划过腹部、胸口,最后被含进了嘴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合成兽也从雄性生物的生理·反应中解放出来,血红色的眼睛紧盯住女人,高举起了尖利的爪子!
鲜血……
所有人的脑内都描绘出了一幅黑色与红色交织的画面,然而现实中那一幕并没有出现。
黑发女人灵活地躲过了合成兽的攻击。
她喘息着将手指从嘴里抽·出来,对准合成兽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
这些行为她做得非常巧妙,合着背景音乐的节拍,看起来就像是在挑·逗那头野兽。不过库洛洛和飞坦却看出了那个圆圈带有念气,在变幻了几次形状后,终于化成了一条巨大的念鱼!
合成兽不断发出愤怒的低吼,似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可就在下一秒,它的前肢—刚刚抓向女人的那只右爪—诡异地消失了!!
“嗷呜——”
长长的咆哮震动耳膜,合成兽开始疯狂撕咬空气,就仿佛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库洛洛的视线凝聚在一点上。
“飞坦,你看见了吗?”
“那是什么?具现化系的念兽?”
“嗯,应该是那个女人召唤出来的……似乎能自主攻击除她以外,存在于同一空间内的生物。”
“伤口没有流血。”飞坦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那只畜牲好像也感觉不到疼痛。”
“不太适合用在拷问上呢。”
“倒是挺符合团长的恶趣味。”
蜘蛛们对视一眼,同时心照不宣地决定了台上猎物的命运。
……洛可可跟在侠客身后,始终小心地和他保持着一两步远的距离。
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增多,可就算只是从背后看蜘蛛脑,也能一眼就将他和其他普通人区分开。所以洛可可并不担心自己会跟丢,她仍想着心事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前面的侠客已经停了下来。
“洛洛。”
“嗯……?啊,到了吗?”
“你在躲我?”
“哎?没、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走我旁边,要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侠客伸出手似乎就想要去拉洛可可,后者却抱着胳膊直接躲得更远了,“……洛洛,你这样,我很受伤唉。”
蜘蛛脑没有收手,脸上还浮现出了忧郁的表情。
眼看路过的人中开始有好奇的视线打量自己,洛可可只好稍微走近了一点。
“你……你的手没擦过。”
“嗯?”
“刚才的苹果。”洛可可抬了抬下巴,“你手上全是苹果汁。”
“诶——”侠客总算收回了手,“洛洛有洁癖?”
“这跟有没有洁癖没关系吧?”
“谁说的。苹果富含寡糖成分,能有效抑制肠内**物质的发生。换句话说,也就是可以杀菌,很干净呢。”
洛可可很肯定侠客在胡诌,只不过眼下反驳需要的根据和精力自己都有些不足。沉默片刻后,她敷衍地撇了撇嘴。
“……那也是吃下去的话吧。”
“我只是不想洛洛学那帮变化系而已,一堆臭毛病。”
“…………”
如果还是初到猎人世界的时候,那么此时自己一定会非常好奇,并且十分乐意就这个话题和对方一起吐糟。
但是现在,那种热情似乎和对蜘蛛的好感一起被消磨殆尽了……洛可可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沉默着走到侠客身边,用行动催促他继续出发。
侠客却没有动。
“洛洛,你今天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就不说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
“真的?如果是因为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侠客微微偏过头,柔软的金发在额前晃了一下,“你不用想得太过复杂,先……顺其自然吧。我会按我的想法去做,洛洛也可以遵照自己的心意决定。”
“我的心意……?”
“是啊——比如说提起我,洛洛第一个联想到的词是什么?”
洛可可闭了闭眼,呢喃着说出两个字,“……反省。”
“反省?”
“我需要反省。我……”
“洛洛有什么好反省的?”侠客的声音突地开朗了许多,他一把抓住洛可可手里的纸袋,就像要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一样,“我才需要反省呢!居然让女孩子一直拿着东西。”
“……没关系,苹果不重。”
“不是重不重的问题。”蜘蛛脑更加坚决了,“还是交给我拿着吧,别人都在看这里呢。”
洛可可松开了手。
“这就对了嘛。”
单手托着一袋子苹果,得逞的强盗开始往前走。洛可可却没有立刻跟上去。
“侠客。”失去纸袋这个虽然不起什么作用,但捧在胸前能够掩饰不安的道具后,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还没有说完。”
金发碧眼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侠客,我和你……”
洛可可想要一口气把没能说的话全说出来,但她途中还是顿了顿,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每个字都带着会刺痛喉咙的棱角。
“和你……”她又深呼吸了一下,“和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不想再做了。”
“不想再做了?”侠客转身,眼中的绿色暗沉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不想再和你……发生关系了。”
“为什么?”
“你是蜘蛛,而我……”
“西索也是蜘蛛。”
“……是,所以我也不会再接触他……”
“一视同仁么……洛洛,你拒绝我就只有我是蜘蛛这一个原因吗?”
内心被蜘蛛脑的敏锐吓了一跳,然而表面上洛可可只是无奈地垂下了眼睛。
“这还不够吗?”
“为什么现在说出来?”
“和你的理由一样……两个星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的确是很长一段时间。”侠客点了点头,“那在这段时间里,洛洛要是使用了念能力怎么办?你打算靠什么补充能量?”
“通过睡眠也能恢复……”
“我没猜错的话,洛洛说的这个办法效率非常低,会额外花费很多时间。”
“……我可以再想别的方法。”
“别的办法?”侠客似乎并不准备轻易放过这个问题,像是要扒开蚌壳挖出里面的珍珠那样,语气有些罕见的严肃,“洛洛,你想当着我的面,去找其他人满足你吗?”
他们边走边交谈,脚下的路一直延伸仿佛没有终点。
而蜘蛛脑的问题……
洛可可想到了这个自己被强制参加的’游戏’和身上越来越失控的能力,尽管现在还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但终有一天……她抱紧了手臂。
“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侠客,不真正到那个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不是吗?”